22、第十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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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人影立在一片白雪中,远远看去,已被风中的雪片遮挡住大半,仅看得到零星半点的人形。
暴风雪又要来了。在这座山峰上,仿佛永远不会少的,就是皑皑白雪。
等。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时机。
双方僵持着,连拿兵器的手都如同悍在上面。就差一点,这凝结的空气就要被打破了。
“哥哥,”青衣人先开口了：“这人是怪物吗?现在还站得起来，不如我先上。”站在他身旁的黑衣男子动了动满是大小伤痕的脸：“西霓,莫要轻举妄动。”
他们面前的白衣男子面色苍白,衬得这雪地也无端亮了。他没有什么表情,风刮过他的面颊,本被束好的发散乱开来。他那漆黑的星子蓦地一闪,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剑,平胸而出,直指面前的俩人：“怪物，是吗？我也没猜到,自己居然命大到这般。”
青衣人眉头一抬：“你这人,倒也真是积福。这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事,倒在你身上成全了。不是鸩人,却有鸩人的血,偏偏还撞上了七绝芙。”他连连咂舌：“你啊,真是有福之人。”言语里竟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
“有福之人……”纪扶风哈哈笑了起来,让青衣人一怔：“真是个疯子。”
“不用担心,这人中的七绝芙虽然被鸩血化解,但他毕竟不是鸩人,体内的鸩血不够完全化解七绝芙之毒,他现在虽然武功强了几分,倒也躲不过你我的夹攻。”黑衣男子又是拱手道：“这次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纪少侠,多多包含。”他刚说完,便给西霓使了一个眼色,双双攻了上来。
两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出起招来不仅毒辣,还极快,纪扶风连连几招,都只有挡刀的时间,刚一准备出剑,另一个人又急忙攻了上来,他只得再挡。动作如果太快,心头就会先麻得酥痒,继而疼得肝肠寸断。他喉头卡着一口血,他硬生生忍着,直到黑衣人一仗袭中他腹部,他‘哇’一声吐出那口黑血。
纪扶风一开始,就处于绝对的下风。但他脸上倒没有半分紧张,漠然的眼神逐渐涣散，有如刚爬出地狱的灵魂。
青衣人忽地停下脚步,厉声喊道：“你,你真是吓人,你要是直到被我打死都还不上一招,我定把你尸身切开……”话音里带着些微恐惧。
纪扶风也不接话,继续麻木地防着。身体僵硬如死,他眼神更加黯淡,仿佛西下的太阳,越发的暗,后来直接看不清眸子的颜色。出手的速度也迟钝起来,他身法也随之慢了下来,这样一来,他全身的空门尽露。
“嘿嘿,”东蜀冷笑起来：“西霓,快上,这人已经毒发了,趁这个时机。”
西霓深情慌张,极不情愿的又攻了上来,两柄短刀速度飞快,比长杖灵巧许多,蛇一般在纪扶风身边穿梭,片刻后,纪扶风身上衣服霍然破开,丝丝血痕渗出,全身尽是伤口，但纪扶风仿佛丝毫没有感觉,木然地又挥出了手中长剑。
“鬼! ”西霓跳出一丈开外：“他是鬼啊。”他抱住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道：“我不和鬼打,哥哥,我们快走吧。”
东蜀的眉毛一立：“这时害怕什么!这明明是个人,鬼怎么会流血。”
“你看他的血!”西霓颤身一呼。
纪扶风全身伤口流出的血全是黑色,他仿佛没有任何痛觉,僵硬地又向前走了两步。
“黑色……”东蜀略微沉吟：“黑……”他立即恍然道：“不好,他肯定是毒血难以排出,才故意引我们攻他,他现在正排出体内淤血,你刚才每一刀,无不在帮他。”
“呵呵,”纪扶风脸上终于恢复一些血色：“看来你们也不笨麻。”他边说边笑着,这笑比之前每一次都让人恐惧。
“本来我醒得太快,那些毒血全堵在我的心口,我只能用内力把它们催到全身,不然我早会毒血攻心,可是这样,久了就会四肢俱废。我故意放慢身法,引得你们以为我毒发,西霓的那几十刀,却真是帮了我的大忙。”纪扶风笑容阴森,已没有往日的神采。
“你!以为你是正派弟子,居然用这种阴招。”西霓正觉受了奇耻大辱。
“他本来内力阳刚,可现在遇上了七绝芙,内力身法都是极阴的。”东蜀把手中长杖握得更紧：“现在,反而是我们陷入困境了。”
纪扶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桀桀。他这时果断上前,剑尖直指西霓面门,西霓本来就吓得不轻,此番他只记得去躲,不料纪扶风速度太快,他只得两手握刀去挡。身后的东蜀也是心头一惊，急忙过来想给纪扶风身后一袭。
纪扶风又是一声冷笑,剑飞速收回,双腿在空中狠狠一踢,惨叫的正是他身后的东蜀。他再回身一剑,东蜀被踢中之际气息紊乱,长杖早已落地,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一剑穿心,他直直倒下,神色中带有一丝诧异。
“哥哥。”反应过来的西霓放声大喊,眼角温热,嘶声哭了起来。
纪扶风把剑拔出,用余光瞧着西霓：“我立即杀你下去团聚,不用伤心。”纪扶风心想,这声东击西本来简单,可是这东蜀一心只想西霓安危,自己倒也占了个便宜。武功高强的东蜀一死,剩下这个,便也是轻松。
他此时受体内阴寒内力影响,想法多出几分卑鄙,也生出几分自大。谁料,他心头再一次疼了起来,这次疼得更加剧烈,仿佛要被谁生生掏了出来。
怎么?他捂着胸口眉头一锁。
“你杀了哥哥,你杀了哥哥。”西霓神色疯狂,脸上泪痕还未擦去,面容扭曲得不似人形：“他自然找你报仇,心疼了吧,哈哈!哥哥,他对天长呼,我杀了他给你,你在阴间也多个人照顾。”
纪扶风自然是不信什么化鬼报复一说,心口之疼,恐怕是因为七绝芙余毒未尽。毕竟自己不是鸩人,血是万万不够。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们后方传出一个声音：“西霓老弟,不如我来帮你一把如何。”
一个人影随之落地,纪扶风心一看,居然是他。
“居然是你,你不是说我们的事你不屑来管麻。”西霓也是同样惊愕地看着这个人：“现在,看我哥哥死了你才来,你是安的什么心?”
“哼,”那个人冷冷道：“在山上等了许久也不见你们回来,我心就痒得不行,要是这人真那么能打,我又怎么不来。”他笑了笑：“这个人杀了东蜀,看来还是很有意思……”他的笑尽是邪气。
“你……就连你,也想来害灼华妹妹……”纪扶风看着眼前的白发男子：“白僮,妄她对你十分信任,为了个堂主之位,看来你们都疯了。”
“堂主?哈哈,我根本没把她放眼里,一个小丫头,还不敢杀人,将来有什么出息。”白僮收起笑容：“我啊,对那什么狗屁位置真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是看到有人可杀,这才是我的趣味。”
噬血为狂,纪扶风忽地想到柳灼华之说,从未见过……原来是每日在其面前的假仁假义。
他没有告诉柳灼华,他被绑在玄奘绳中的时候,被柳灼华下了药,内力几乎丧失。可他说到鹤烟客时,白僮给了他狠狠一掴,他猛然就能提起内力三分,那时他还诧异这人怎会偷偷给他解药,现在才明白,他的算盘打得也是精密。故意放他下来,不过也是条狗而已。
“好啦,废话不说,我好想与人打上几天几夜,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白僮一提长袖,眼神灼灼。顷刻间已如离弦的箭，游走到纪扶风身旁，纪扶风压下心口剧痛，左边和持有双刀的西霓对峙，右面必须防住白僮的拳脚，一时间，他有些抵挡不住。
这场争斗变化之快，纪扶风由劣势到优势，现在又因为白僮的加入，让局势瞬间扭转。纪扶风心口越加疼痛，他知道是残余七绝芙的毒已经攻心，他减缓了步伐，怕毒更加蔓延。可是此刻他稍加松懈，这杀红了眼的西霓便更疯狂。
而白僮本来武功就是高于纪扶风，他嬉笑着游走在纪扶风周围，趁西霓攻纪扶风之际，再给了纪扶风猝不及防的一掌。
这一掌掌风之劲，纪扶风连退好几步，西霓便冲过来又是一刀，纪扶风肩头本来就有伤，所以他举剑之力稍弱，抵挡不住西霓的这一刀。西霓反手又是一刀，直捅进纪扶风身体，再一拔出，纪扶风气力全被抽走，他半跪在雪地上，捅魄月支着身体，嘴角有血留下。
“杀了我哥哥，我就杀了你！”西霓举起尖刀，朝纪扶风心口刺去。纪扶风阖上双眼，等待着这一刀。
谁料西霓惨叫一声，纪扶风刚睁开眼，就看见西霓的尖刀刺在他自己的心口上，直没刀柄，他一句话也没说得出来，就倒在了雪地上。
“西霓老弟，真是可惜可惜。”纪扶风看见白僮站在西霓的尸身之后，一手鲜血。想必白僮夺过西霓的刀，刺到了西霓的胸前。白僮冷冷笑道：“西霓老弟，对不住了，杀人这事，你知道是要我来的。“他踱步迈过西霓的尸体：”你要抢先，我便只有杀了你，让你和东蜀去团聚了。“他饶有兴味地看着纪扶风：“你说，他该不该死，挡在我的前面，杀我想杀的人。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抢我要杀的人。”
纪扶风面带鄙夷：“你居然杀了自己的同门。”白僮‘呸’了一声，道：“什么同门，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鹤烟客也拦我不住，和这些下贱的人，又怎有同门一说。”他蹲下敲了敲纪扶风的剑：“好剑，快，站起来再和我打上几个回合。”
纪扶风默然不语，他现在重伤在身，又怎么站得起来。白僮见他不动，倒也不怒：“不打就算了，你也打我不过。我此生就只败在这把剑的主人上过，当然不是你，这剑本是那个叫姑苏翰的，我输他时他才十九岁，可武功真是千变万化，让我输了整整六手，本约好五年后再战，可惜可惜，说他死在了鹤烟客手上，我便跑来这酸与，以为那鹤烟客能有多大本事，谁知用的是下三滥的手段。”
纪扶风一瞬抬起头看着白僮：“那你可知道我爹，你是谁？”
“你爹？”他侧头想了想：“莫不是一黍清风纪老二，名字我是记不清了，见过几次，的确是个好汉，就是死得太早。你要问起我，我就偏不告诉你。不过这什么白僮……“他说着说着，把脸上的面皮一撕,露出一张陌生的脸，高鼻挺立，薄唇细眉，他笑了笑：“我不是什么白僮，真的白僮还在山上呢，你没听灼华那小丫头说过，我可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他脸色霍然变得狰狞：“见过我的，可是都要死的。”说完他又哈哈大笑起来,表情变得极快：“逗你的，你既然是和姑苏义兄的儿子，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凑近纪扶风的耳边，悄声道：“其实那鹤烟客的毒药我早解了，不过山下没有我的对手，我也懒得下去。我这一生，就敬重姑苏一人，他的我的脾气一样，一直在找一个能打上几天几夜的对手，可惜可惜啊！”无名男子仰天道：“姑苏翰，你这老鬼要是没死，我就陪你打上几天几夜。”
“纪扶风，看你武功根基倒也不错，连和这几个人交手，鬼点子到挺多，以后你要成了大器，记得来找我。“无名男子站来起来，对着纪扶风说道：“我下山去了，临行前去和白僮打个招呼，那老鬼也是不容易，守在这山上多年，只为给姑苏翰报仇，就是武功差些，可惜可惜，不然我愿和他打上几天。”
他见纪扶风一脸茫然，他笑道：“看来你眼光还是差些，那白僮……罢了罢了，随缘随缘。另外，”他的眉毛一弯：“我来的路上听到灼华那丫头一直在骂，就跑去看了，灼华正在一雪坑里埋着，我见她可怜，便把雪帮她化了大半，恐怕不一会，这小丫头就要来找你兴师问罪了。灼华这丫头，也是聪明，本来想收为徒弟，可惜可惜。”纪扶风听得空中不断回荡着‘可惜可惜’，再一抬头，那人已经不在。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等人物，纪扶风怅然，心头又是一疼，重重地躺到了地上，雪花落了他满满一身。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十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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