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八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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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堆积的雪已经几尺厚,周围安静得只听见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他怕轻率闯入声音太大,只得找着楼阁四周的侧门。酸与的聚集地,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单枪匹马闯进去仍活着回来。
当然,他也没打算一定能活着回来。
对于死,他已然麻木。
楼阁的后面是陡峭的冰山,他小心察看了四周以后,决定从它背后的一个小门潜入。
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就在他察看的两柱香时间内,没有任何人在他视线内走动。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窒息。他深呼一口气，蹙眉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门却吱嘎一声开了,他立即卧在雪地上,佯装着身边冰封的尸体，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有人踏雪而来,脚步声凌乱,他听出是两个人,正窃声说着什么。
“三堂主死后,这漏天堂也没人管了,死了个人,还要让我们兄弟俩抬出来,真是。”一个低沉的声音抱怨着。
“别抱怨了,教主吩咐我们听翎柩的,我们便听她的吧。”
“一个连身子都没长大的……”那个声音逐渐提高。
“闭嘴,你不想活了!”另一个人急忙压低声音：“你说的要是被她听见一句,现在死的就是你。”
“我……”那个声音急忙低了下来：“只是她也太……这抓来的人,还不到一个月,就被她杀个干净,我们出去一次,多……”
“好了,我们知足吧,外面的兄弟可是连死活都不知道呢,那个神秘杀手,杀了五个堂主,现在只剩下那个丫头。”
“是是。”旁边那人唯唯诺诺道。
他听见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扔到他旁边的雪地上,发出砰的响声。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等声音走远后,急忙奔到楼阁的背面。他犹豫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出他所料,这里果然是厨房,他看见四下无人,松了口气。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的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多。他握紧手里的魄月，心还是卡在嗓子眼。
有什么不对，他心里隐隐不安。他看见厨房的一侧有着一面木门。应该是通往房内的门，他正把手放到门栓上，突然感觉到轻微的震动，门外也正有人握住了另外一侧的门栓。
来得太过突然，他一时有些惊慌。正在他急欲躲藏起来的时候，门被推开了。魄月急忙出鞘，剑尖直抵对方的下颚。不过他一瞬间停住了，因为他面前的，是一个面容青涩的少女。
他疑惑地看着少女，手中的剑不禁放了下来：“你是什么人？”少女慌忙躲到厨房的一角，颤抖着看着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被抓来的，只负责这里的饭菜和卫生。”
“我不会杀你。”纪扶风为难地看着如兔子般惊恐的少女：“不过你不要发出声音，以免把那些人吸引过来。”
她惊恐的眼神里闪过斑斓光芒：“你是来救我们的。”
纪扶风看着慢慢从墙角探出的脑袋，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少女使劲的摇了摇头，低声说：“小声,”他看着她把手放在嘴上，一脸的小心翼翼：“他们没在外面，但是也要小心。”
纪扶风看了看四周，这房间十分简陋，连床都是用岩石凿出来，只有薄薄的棉絮盖在上面。
“每隔三天，就会出去，只留下十几个人。”少女站起来，轻轻的说，她把头靠在木门上，仔细地聆听：“看来，他们现在在外堂。”
“你是？”纪扶风收好手中的魄月，“他们抓了你来吗？”“是，”少女点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回来一些人，大多数……后来都会不在。留下的，都是我这样的孩子或者老人。”
“看起来，你留在这里很久。”
“是很久了，”少女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苦涩：“久得我都不记得是多久了。”
“你叫什么？”纪扶风忍不住开口问。
“菱角。我叫菱角。”少女脸色突然紧张起来：“有人来了。”
纪扶风也听见了隐约的脚步声，他心中一奇，这个少女居然能听见，这明显是武功高强的人，却……他来不及犹豫，急忙几步窜到了房顶，屏住了呼吸。
门随之打开，走进一个黑衣青年，少女躲在门后，怯怯地看着房梁上纪扶风。青年刚走了几步，仿佛察觉了什么，开始四周张望。纪扶风屏住呼吸，手中的魄月随时准备着。
青年走到房间中心，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了门后的菱角，他张大着嘴，正要说什么。菱角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快快，杀了他，他会把我抓走的。“纪扶风看菱角朝他尖叫着，青年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发现他了，他心里一沉，从上往下一跃，剑光立即冲破了青年手足无措的防御。青年没有挣扎，直直躺了下去。
“我告诉过你，不要发出声音。“纪扶风冷肃地看着一脸委屈的菱角。他叹了口气：”算了，下次不要再这样。“
他犹豫了一下：“我带你逃出去,你赶快告诉我,其他人关在哪里。”
“可是,”菱角指着他左手,那只手自从被冰刀划破后,他就没有时间去管,又经过刚才寒冷的环境,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模糊,已经惨不忍睹。
“不需要上药吗?看上去很严重啊，被严寒冻伤后，不及时处理的话，你这只手，恐怕就再也握不动剑了。”菱角眼神柔和，像阳光一样洒在他身上，他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跟我来。”菱角点头示意他，然后打开了侧门。
他跟着菱角穿梭在又长又暗的走廊，菱角转头悄声告诉他：“放心，这条路平时很少有人。“菱角推开一个房门，房内光线虽然黯淡，但布置却是优雅，她在一个柜子里翻找着什么：”这里我的房间，你先坐下吧。我找药给你涂上。“
“有了,“她找出一只朱红色的瓶子。然后笑着帮纪扶风小心涂抹在左掌上那血肉翻开的伤口上。
“会有些疼。”她小心呵着气。纪扶风只觉一阵刺痛,不自觉把手收了回来：“好了。”
菱角娇媚地笑了起来：“哥哥,你还怕疼吗?”
纪扶风心生不安,他自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想不到是哪里。他认真地看着菱角：“你几岁了?”这话刚一出口,他觉得十分熟悉,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小女孩微笑的脸。
是她……他苦涩一笑,这时候他却忆起最不该想起的人。
“哥哥?”
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那白皙的脸。
“我十五岁。”她的脸洋溢着温暖的笑。“你,怎么会听到门外有人来呢?”纪扶风终于想到,这就是他觉得疑惑的地方。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却比他纪扶风更先发觉到屋外有人走来,虽说他放松了警惕,而且那个青年明显是为武功高强的人。但是这个少女……
“而且那个人看见你的时候,他一脸惊讶,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厮,那在厨房看见你,又有什么奇怪的?”纪扶风看着少女逐渐失去笑容的脸。
“你到底是谁?”
纪扶风看见她眼里闪过奸诈的光：“哥哥,太聪明可是会死的很早噢。”她原本如芙蓉花般美丽的笑容变得邪气。
“你,”纪扶风刚想站起身来,却觉得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
“怎么,中了毒现在才发现吗? ”少女的语气十分欢快:“哥哥你真是对我毫无防备呢。这毒不会杀了你，我还不想那么快让你死。”
纪扶风的双手开始抖动,他无法握起魄月。
“不过，哥哥你很想死吧?”少女依旧笑着:“独自到这里来,还轻信于人……”
“死,”纪扶风冷笑起来：“又有什么,但是你……”他抓紧她莲藕般的手臂：“菱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因为我是酸与的堂主啊。”她笑得更加鬼魅：“我不叫什么菱角，我叫灼华。我是酸与漏天堂堂主,灼华。”
他渐渐听不到少女的声音,浓重的睡意袭上他的意识,他头一下昏沉,倒了下去。
他记起她了,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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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瘦骨嶙峋的人握着一把弯月状的银翼小刀，那把刀薄得透明，而且只有他的半个手掌般大小。他把它靠近橘黄的灯光，光线从薄如蝉翼的刀身透过来。
那双枯木般的手把刀捏在手中：“真是美啊。”这个声音沙哑中又带着女性的细腻，从那面莹白色的面具后传来。他整个人都被罩在一件玄黑色的大裘里，因为过于瘦弱，大裘就像一朵盛开的花般鼓起。莹白色的面具背后的脸被深埋着，根本分辨不出他或她的性别和年龄。
“还没有好？”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戴着面具的人身后传出。面具上的两个孔中有一丝光芒闪过，他慢慢回头：“我说过这个要慢慢来，不然，这虫子可会把你全身都给吃干净了。”这个声音如此奇怪，它夹杂着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我知道，不过百里快回来了。”静静坐在一旁竹亭里的，是一脸平和的白衣男子。男子轻轻一笑：“她回来看见，可是会再次臭骂你一顿。”
“我知道我知道，”面具人发出奇异的笑声：“不过，这虫子脾气可是比你还倔，不好好待它，吃亏的可不是我。”
面具人连头都没有回，右手闪电般切下一个摆放在他身前的深紫色容器，灯光辉映，容器里有东西正在激烈的扭动，他干枯的手再一用力，那东西就慢慢平静下来。
“这小东西睡着了，现在可以开始了。”面具人把容器举在手里，双手放平，慢慢靠近白衣男子：“最后的机会，你真的决定了？”
“你知道，我别无选择。”白衣男子一脸凛然：“我等了十几年，我已经考虑得够久了。”
面具人颔首，然后打开了那个深紫色容器，用有些污泥附着其上的手指捻出一只灰黑色的物体，然后按到了白衣男子的左脸上。本来毫无声息的物体又开始疯狂的扭动起来，就在一瞬间内，消失进了他的左脸。
“开始了。”面具人轻闭双眼：“我知道你不会喊出来，但是我个人认为，喊出来虫子会比较喜欢。”
白衣男子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他紧闭着双唇，只有嘴角微微地抽动。
“我想，是你喜欢吧。你的怪趣味。”面具人听得这句呵斥，转头回望过去，看见一紫衣女子正用燃着怒火的双眼紧盯着他：“西域尸魔，你答应过我，两年内不会种下这虫子。”
“看来是你忘了，”西域尸魔冷笑起来：“早已过了两年。而且，这是他的决定，恐怕你该责备的不是我。”
百里颓然坐在一旁，喃喃道：“那虫子，你已经种下去了？”
“是，所以你现在最好别妨碍他，一个不小心，他可赢不了那小东西。”虽然看不见面具后的脸，但是她能听出来，西域尸魔正在笑。
百里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她用憎恶的眼神盯着西域尸魔：“你的条件是？”“哦哦，不要这么看着我。”西域尸魔摇了摇手指：“你知道我的规矩，没有交换，我是不会给你们东西的。”
“可是这不公平，你给他的鸠人血换走了他的二十年武功，只给他留下内力和最普通的剑法。你现在把月琵琶种到他的身体里，你又要什么！？”百里嘶喊着，脸上因愤怒而通红。
“没有什么不公平。”西域尸魔站来起来，整个人在大裘里包裹着。“你既然需要，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我需要的，正好是你们不需要的，仅此而已。”
百里愕然看着他：“这次，又是什么？”
西域尸魔走了过来，面具里漆黑的眼睛扫了一眼正坐在竹亭里满头大汗的白衣男子，他默然走到百里的身旁，凑在她耳旁轻轻说：“这次，仅仅是死了之后，把他不需要的给我而已。”
百里凝固在原地，目光虚恍：“你要他的尸体，你连尸体都不给他留。”
“那是他不需要的。”西域尸魔笑出声来：”顺便说，你的蚀心蛊我也很感兴趣。不过他可是死都不同意把你让给我。”他的眼神飘到白衣男子上：“十个时辰后，他才能动，给他多喝点水。十个时辰里，他不能有任何动摇，不然，暴毙而亡还算是轻的。一定，要让他去学会怎么控制。”
“控制什么？”百里的眼睛里可以看见血丝。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那只虫，他必须要去控制，不然，它会吸取寄生者的精气神，心脏会也被吃掉。”西域尸魔从大裘里伸出那双树枝般干枯的手：“慢走了我，不需要你送，如果顺利的话，我希望短时间内见不到你。”那厚重的大裘移动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递给百里一个物品。唇齿开合了几下，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这个拿好。最后的时间，你就让他好好度过吧。这是你最后能够做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八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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