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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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黎走读，目送她出了校门后，剩下三人慢散着回了教室。
座位上，池芸无聊地翻出物理书。
室内不知为何没开空调，黏腻的空气在她的指尖沁出汗珠，鼻尖也是。
她感觉周围是一片橙黄色，尽管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四班住宿生不多，都在座位上零散着，她依稀听见身后叶雨听座位的方向传来笑声。
她听不太清楚，但他是在和盛鸣说话，不好再偷听下去。
她按与叶沁澜的约定时间去了办公室。
夜影婆娑，纱窗外的树海漫上了一层黑色的海浪，那是风的形状。
秋海的夏天有些极端，热得让人窒息，到了傍晚又让人凉到透心。
“池芸，你的问题在于阅读题概括的时候答不上点……”
叶沁澜指着教辅例题上的一页，抬头发现池芸眼神有些迷离。
“想什么呢？”她拍着池芸的肩膀。
“没什么，叶老师。”发呆被发现，池芸窘迫回笑。
叶沁澜没追究什么，起身收拾书本：“时间也差不多大了，今天就先到这吧。”
“好，辛苦老师了。”池芸乖巧点点头。
“你说你这小孩，怎么就这么乖呢。”叶沁澜不禁感叹，像个欣慰的老母亲看她离去。
教室里很吵，十几个人散落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不知道在干什么。
池芸在后面溜回座位，身后有人拍她肩膀。
“池芸，你去干啥了？我和听哥特别特别担心。”盛鸣拍她的椅背。
“没干什么，问题目去了。”
“对了，等会晚自习结束了有没有兴趣陪咱俩去趟穿孔店？”
“穿孔店？”她有些来了兴趣。
“对，他说的。”
“要给自己补一个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池芸终于转过头，两个男生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
“池芸，你是真听话啊。”叶雨听声音有些低哑，象征性地弯了弯唇。
这是听话吗。
我只是想补上你生日那天的快乐。
嘴边的话又未说出口，盛鸣在一旁拍手决定：“那等会一起走。”
话毕，她妥协背身。
明明表面波澜不惊，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声有多响亮。
把桌洞理了又理，作业翻了又翻。
直到代表晚自习结束的下课铃响了半晌。
心麻麻地抖了一下，有点像初二那年的春天，叶雨听带着她翻墙的那个晚上。
“池芸，走了。”
她匆忙拎起书包往外跑去追上两个男生，差点踩到叶雨听的脚后跟。
“就去……校门口那家？”
“无所谓……”
池芸跟在后面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
“池芸，你要再打耳洞吗？”叶雨听突然回头，她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
盛鸣同样回头，迟钝地捕捉到池芸耳垂间的光点。
他才恍然：“噢！我才发现！”
池芸不由抬手轻抚耳朵上的那个小孔。
没想到叶雨听早就知道了。
“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够仔细。”盛鸣服气摇头。
“打耳洞，疼吗？”叶雨听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
“不疼，就像被轻轻电了一下。”池芸莞尔看着他，眼睛弯弯如月。
“噢。”叶雨听慢慢点头，又往前走了。
傍晚的暗蓝在他们头顶上蔓延开来，周围雀喧鸠聚。
夏天好像总是这样。
池芸看着叶雨听。
他的背影，这么久了，在她眼中竟还是那浓墨重彩的一道洪流。
对于世界的鸣响，你似乎是安静的，但我不是。
那颗心，早已波动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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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总算走了寻常路，三人凭着出门证顺利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他们进了巷子边一家穿孔店，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响，像敲在心口上般清脆。
从昏暗的街巷到明亮的小店，亮得晃眼的灯光刺激着瞳孔。
简单的灭菌设备挤在角落，柜台玻璃下的耳钉闪烁着五彩的光斑。
“又是江芜的学生啊。”
店员靠近，黑眼圈之上的眼睛审视般看着他们，盯着他们胸前的校徽。
“现在还有空吗？”叶雨听张望。
“来打耳洞的？”
“嗯，就我一个。”
池芸站在两人身后，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素白的墙面。
叶雨听被穿孔师安排在一边坐下，池芸和盛鸣在旁边围观。
“紧张不？”盛鸣一脸坏笑，凑上前去看他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叶雨听轻笑。
似乎是错觉，池芸已经很多次对上叶雨听的目光了。
她看着他那微微泛红的耳朵。
叶雨听的耳朵很好看。
打了耳洞应该会更好看吧。
“哪只耳朵？”穿孔师找好工具回来。
“左耳。”他的声音变得冷静，像一道笔直的线，精准切入周围的嗡鸣。
“为什么是左耳？”盛鸣后退观摩。
“因为……”
“别说话，你一说话头就要跟着动。”穿孔师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脑袋扭回去。
池芸轻轻哑笑，看着他的左耳垂被针穿出小洞，看着缺口被轻轻嵌上银色小钉，直到他重新站起来，对着镜子看。
叶雨听转头朝她笑，带着点完成一件大事的得意：“怎么样？”
“挺好的。”她回神展颜。
耳钉是印记，不是叛逆。
盛鸣甩着出门证的卡扣：“好看好看，该走了。”
两人再次追闹着跑出巷口。
夜色澄澈，闪烁着几颗明星。
“好久没有看过星星了。”池芸惊喜仰头。
盛鸣也照做，但皱眉：“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那里有两颗。”叶雨听走到她身边，抬头指向天空。
“哪里？”池芸眯眼张望，抬手想为自己的目光指明方向。
“傻不傻，那里。”
他的掌心毫无预兆地覆上她的手背。
温暖吗？她不记得了。
有道电流贯穿全身，在她身体里掀起一场无声的海啸。
骤然，夜空明朗了。
池芸僵在原地，任由他牵引。
一下，一下。
跳动，薄荷。
她的心好像承受不住了。
“池芸，看，在那里。”
“看到了吗？”
“嗯。”
看到了。
清清楚楚。
每个被他牢牢握住的瞬间都像被浸在蜜浆与烈酒里，甜得发昏，又灼得喉头发紧。
心动，酸涩的心动。
她颤抖着气息，像是一个盗贼，终于偷尝到了渴望已久的珍宝，那滋味美好得不真实。
可是，然后呢。
他出乎意料地收回手，像松开一片落叶那样坦然。
她还怔在原地，视线模糊。
“不走吗？”
叶雨听停住脚步，对她歪头一笑。
“走。”
她小跑跟上他。
甜蜜的心悸隐隐，她不敢抬头，不敢和他齐肩。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胀痛的气息。
她再也看不见那颗被他纠正过的星星了。
因为整个宇宙，早已在被他握住的那一刻，彻底失衡，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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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蒙蒙细雨，女生宿舍。
池芸握着偷偷藏在床板底下的手机，让发烫的屏幕紧贴着脸颊。
此刻，想联系叶雨听的念头比以往更加强烈。
想念他。
叶雨听的微信头像安静地待在聊天列表第一。
他，是她给他的备注。
没有名字的账号，没有终点的秘密。
池芸翻了个身，终于点开聊天框。
拇指在输入框上悬停，打了几个字又飞快删掉。
反反复复，最后。
cy：叶雨听，你睡了吗。
发出去了。
她紧张熄屏，迟钝细思，觉得发出去的消息干巴巴。
几秒后，手机震动，出乎意料。
输入手机密码时，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是叶雨听回复了。
他：没有。
他：睡不着，耳朵很烫。
她咬住下唇，努力想象着他应该躺在宿舍床上捂着耳垂翻来覆去。
莫名的担心被悲伤浸的湿答答，脑子一热回复。
cy：是不是压到耳朵了？
隐约的关心像是要冲出屏幕。
雨，似乎恋想更胜一筹，碎裂似的雨痕很慢很慢地划过窗户，只听闻一声来自远方的巨响。
他说：“嗯。”
“你以前打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她在屏幕前单纯一笑。
“小时候打的，都忘光了，没感觉。”
“那也会痛吧。”
痛吗？
痛吧。
那时她第一次走进医院的专业科室，在耳垂间穿下两个小孔。
记忆里，只有淡淡的消毒液味和橡胶手套的塑料味了。
她抿住唇，犹豫不定，不知该如何回复。
他又发来消息：好梦。
池芸侧躺，把手机往怀里塞，打下句号。
淅沥小雨，终究一天会停下。
cy：好，早睡。
“晚安”太过于暧昧了些，她不想要这样。
既然已经祝自己好梦，那就早点入睡吧。
叶雨听，祝你好梦。
祝我，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