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有缘》kathyand

7、生者为过客

　　那次篮球比赛之后，顾惜朝在校内略有薄名。但那名声却并非来自他的球技却是他的脾气，任谁见了他都可以清楚明白地看到他脸上写了八个字：“生人勿进，百鬼绕行”！到不是说他一脸煞气，见谁都是谁欠了他百八千万没还的嘴脸，却是那种气质，冷地煞人。
　　可能，唯一不怕这“冷”，而且还总是百折不挠要亲近这“冷”，粘着这“冷”的也就只有戚少商而已。
　　可这，对顾惜朝而言，却实在不是件好事。他不如追命，天真热情；亦不如冷血，看似冷血，实则热血。顾惜朝个性散淡，看什么都是淡淡的，如过眼烟云，若当真有什么执着的，也只是执着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惜，戚少商那种追求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兄弟永远都不懂。
　　顾惜朝闲暇时会在寝室里作画，那天画的是一副水墨山水，用色不是褐黄便是浅蓝，不然就是留白。戚少商一直很有耐心地坐在一边看着，但等那副画画成，个性热闹如他竟也不免有了些苍茫天地间，萧索何处去的感慨。再一看边上的提诗，只怕心境不佳的人会直接解下裤腰带往梁上一挂，了帐！
　　引的是李青莲的诗：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一眼便看穿了人生的终极，岂不是生无可恋？戚少商苦笑着摇头，问：“你喜欢这副画？”
　　顾惜朝一边收拾画具，一边道：“我不需要喜欢，买的人喜欢就可以了。”
　　“你这画是拿去卖的？”戚少商一下子兴奋起来，跳起身直接握住了顾惜朝的手。
　　顾惜朝不惯这样与人亲近，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道，“绘画，本来就只是为了赚钱，客人要求画什么我就画什么，就这么简单。”顿了顿，又道，“却是那首诗……”
　　戚少商支棱着耳朵准备听下半句，却不料，顾惜朝只是笑着摇头，不再多言。
　　那首诗，是自己有感而发，却不是客人的要求，只怕交画的时候会被找茬。顾惜朝隐下的话是这句，但他却实在是个不善于也不乐于在人前剖白自己心思的人，哪怕一字半句。
　　“惜朝，”戚少商一脸郑重地扶住他的肩，道，“如果可以，这样的画以后少画，不好。”
　　顾惜朝不是笨蛋，自然能体会到这个室友的真挚，笑了笑，算是感谢他的关心了。接着岔开话题，“这世上，有人生性乐观，自然也有人天性凉薄。总不成人人都如你吧。”
　　“我？我怎么了？”戚少商来了兴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在顾惜朝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顾惜朝想了想，突然一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劝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戚少商听了这句，竟也默然。顾惜朝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当初的想法，但到今天也恐怕只能是奢想。只能说，人生，踏错一步，竟全然不同。
　　一个清冷少言的顾惜朝，一个心伤沉默的戚少商，这气氛竟也逼仄起来。许久，戚少商才勉强一笑，道：“你确是看得准。那你自己，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顾惜朝注意到戚少商那种热切的眼神，竟不知如何应对。有些慌乱地收拾了几本书，又推了推椅子，只道：“我一会有课，先走了。”
　　戚少商目送着他再次离开自己的视线，无奈地笑。原以为，今天会有促膝而谈，但结果却仍是拒人以千里之外。他与顾惜朝之间竟是如此地隔绝，有时候眼看要走近了，可是挨到最后，等到的竟是一场擦肩而过，咫尺天涯，渐行渐远，海阔鱼沉何所问。
　　但若说戚少商与顾惜朝之间相处，永远都是顾惜朝处于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导地位，未免小看了戚少商。像这次，若不是戚少商的问题逼得顾惜朝方寸大乱，他也不会如此近乎落荒而逃。只是顾惜朝却明白，他自己满身风尘，沧桑疲惫，那种少年学生的潇洒纯净已然失落，就不必再故作姿态了。习惯了带面具的人，早已忘却了自己真正的容颜如何，勉强摘下面具，能看到的也只是血肉模糊，丑陋不堪。
　　但顾惜朝无意于让他人了解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却并不代表别人就一定会配合他不去了解。顾惜朝对自己的事三缄其口，以及行踪成谜都让戚少商纳闷不已。而戚少商本人却又是个习惯于掌控一切的人物，所以他决定去找铁手了解情况。
　　“顾惜朝？”铁手放下手里的工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记得你才是他的室友吧，他每天晚上去了哪里，你这个室友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行了吧，铁二爷！你老师诸葛正我跟卷哥还是好朋友呢，你不说破我的身份，我也一样为你保密。兄弟一场，这点小忙也不肯帮么？”戚少商双手一撑，坐到了铁手面前的桌子上，赌定了他一定会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铁手沉默了一会，突然严肃地道：“少商，你真当我是兄弟，就听我一句劝。这个顾惜朝，沾不得！”
　　戚少商听了这句，不禁有些被窥破心事的尴尬，赶紧掩饰道：“铁手，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顾惜朝是我室友，我关心朋友还不行了？”
　　“朋友？”铁手却只是双手环胸，向椅背靠去，“你如果只把他当朋友，今天就不会来找我，不会动用你一直不肯用的关系。”
　　“不知道你说什么！”戚少商气闷地从桌子上跳下，“不帮算了，我自己也能解决！”
　　“戚少商，你怎么说不听呢？”铁手扯住他的肩，脸上已经有了焦虑的神色，咬咬牙，他低声道，“在警局，顾惜朝在警局的档案厚得很，一次□□、一次伤人，最近一次是惹上了人命官司。这种人，你惹得起吗？”
　　戚少商暗自心惊，却仍然坚持，“顾惜朝是什么人，只看档案是看不出来的！”
　　“可是，我即便只看档案也知道顾惜朝永远都不可能跟我、跟你是一路人！”铁手淡淡地道，“戚少商，有时候好奇心不要那么重，会比较好。他只是你的室友，五年之后，各奔东西，再也没有任何交集。这样的关系，对你、对他，都好！我言尽于此，听不听，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