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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嗯?起风了?”

      好香,好暖和,好温柔的风,“左边眼角,也吹吹。“

      嗯~舒服。

      等等!

      “凌渡深,我来接你回家。”

      偏移的脑袋被扳正。

      “家?孤魂野鬼一个,哪里来的家?”

      “上神说错了,冥顽不灵的蜉蝣不是我,而是你。唉……你还真死性不改,非我不可么?滚!滚远点,别到最后还来恶心我!”

      “小骗子,你骗不了我,别忘了你的心待在我这。”

      “……”

      啧。

      忘记这茬了。

      凌渡深轻哼几声,不爽道:“我都弄晕你了,短时间内还能醒过来记起我,啧,你好难缠诶。”萧空用手梳理她凌乱的发丝,“你的法力控制在减弱,且有张一她们回鬼界前护送我过来。”

      “你疯了,单枪匹马闯入皇宫。”

      “疯?有深儿疯么?”

      “嘿嘿嘿,过奖过奖。”

      “不过,你可是世界的大正派,接触我这个反派折损功德怎么办?”

      “正派?为何意?”

      “嗯……某种世俗意义上的老好人?”

      手指游走在脸庞各个地方,如同清风拂面。

      “凌渡深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作为世上最后一个鬼仆对鬼官的服从。”

      “活不了。”

      “……”

      “凌渡深!”

      “在呢,在呢,鬼官大人请讲~”

      “努力投胎,只要你在世我就一定能找到你!记住了么?”

      怎么回答呢?仪式一成代价可是她永世不得转生,只能湮灭于时间洪流中不复存在,猪牛羊这些畜生道她都不配进诶。但实话实说,萧空定叽叽歪歪哭个不停。

      “好啊,那大人就好好活着找到我哦~”

      “……”

      “小骗子。”

      “哪里骗你哦,我很认真的,那该死的狗日苍天都没我对你真心呢!”

      萧空捂着她的嘴巴不让继续谩骂,气息包围,一秒安静,轻易安抚凌渡深心底的躁动。

      “我等你回来。”

      “好啊,那你不许接触男的!女的也不行!”

      “嗯。”

      凌渡深眨眨眼睛,呼吸都放缓了。

      “那你……也不许同别人成婚!”

      “嗯。”

      “每年都要亲自给我上香祷告!”

      “嗯。”

      “忘了我?”

      “不行。”

      “啧,果真难缠。”

      “嗯?”

      “诶诶诶诶!好啦小气鬼,不就骂你几句至于掐我脸嘛,很疼诶。”

      凌渡深闭眼贴着萧空的手掌心,绕圈蹭,借此感知她的全世界。

      “诶……我是不是很坏?为了达成目的杀了那么多人,杀了你那么多亲人,对不起啊……萧空,对不起……萧空,我,有点……后悔,我还不想,不想……死……”一滴泪水滑落眼眶。

      断续的声响倏然停住,空气里只剩沉寂。

      萧空怀里的身躯开始随风褪去伪装,逐渐显现出一具缺了半截胳膊与一条大腿的七尺无脸稻草人,额头还贴着一张黄底红字符咒,口腔处还含着不会发光的夜明珠,而根根分明的稻草尾刺替代了她手掌心的圆润脸颊。

      “凌渡深!!!”

      回声荡了一次又一次,力度却逐渐增强。

      好奇怪……

      她该哭的。

      怎么哭不出来呢?

      日月转换,围绕在身边的属下如此多,人山人海地堵住她全部视野。

      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好空。

      为什么,非要牺牲自己?

      “凌渡深……”

      萧空双眼空洞,抬头,迷茫地问道:“舒儿,静儿,凌渡深会去哪里?她是不是回去鬼界了?对,我们现在就回千灯镇!她一定在那里等着我接她?!”

      被点名的舒儿、静儿静默不语,也没听令挪动。

      “凌渡深……”

      “别玩了,快出来……”

      我在呢,鬼官大人。
      被我骗到了吧?嘿嘿嘿,大傻子。

      萧空猛地低头,使劲摇晃稻草人:“凌渡深!!!”似是故人归,不过水中一轮假月。

      “骗子……”

      “我恨你……”

      “不会给你烧香的……休想……”

      纵使情感深如汪洋见不了底部,也可能有一日因为聚少离多或是环境变化时遇到新的境遇,消磨了彼此相守的信心,甚至关系尚在连系时越了轨,遑论阴阳两界生死分隔?

      既无未来希望,又无办法复活,除了沉浸在无限延长等待中日渐绝望,别无他法。

      所以世人会在伴侣逝世后因为各种原因选择另娶他人,如生理需求、家庭照顾、情感陪伴、事业助力、审美改变等等,只要想,总能找出个理由搪塞自己,顺便堵住其他相关的不相干人的嘴。

      择偶。

      短则几日到一两周,再长,也不过两三年。

      时间岁月悄悄流逝,曾经爱人的痕迹可能就只剩下几张都没有的照片,待这些照片被压在某个柜子的深处后,下一次重见天日,兴许是搬家?拆迁?家具二手厂?

      老话说的好,对逝世的人而言,死亡才不是她们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只有极少数痴情人,真的能做到终身不娶、不嫁、不变迁感情,积极生活的同时靠着从前回忆缅怀爱人,一直等到临终前由爱人接她们回家团聚。

      但这样做,人生漫漫长日子实在难熬,苦的人能淡定吃下青柠檬。

      因此,吃醋如凌渡深,她也早已做足心理准备预着萧空放下她,接受新人给出的爱,成婚,白头偕老,然后同葬一处。

      给死人守寡,简直扯淡,什么封建愚昧十大酷刑。

      她才舍不得她的爱人,独自忍受那无边无际的寂寞。

      她的爱人,笑起来可好看了,可惜,越大她笑的次数就越少,成天板着脸装大人装严肃,她明明也是个稚童。

      要是有人能让她笑,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我的爱人啊,愿你余生幸福,岁岁顺遂平安。

      即使……

      能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可若是活着,上述所言皆作废。】加粗,斜杠,并要最大字号,后带三根感叹号。

      “滴。”

      “滴。”

      “滴。”

      “滴。”

      刺鼻的消毒液味道汹涌而至,好白,好光,我,在哪?

      “快!按压!肾上腺素 1mg 静推!”

      几道模糊的白色人影在身上贴着按着什么,啧,眼皮子好重,怎么睁不开眼睛?

      “充电 200 焦!”

      “患者有自主心跳了!!继续按压!”

      身体怎么轻飘飘地弹来弹去?还有,她们为什么叫我患者?脑子乱成一团泥浆,好吵,能不能让她静静,头好痛。

      “主任,她心率波动为35!47!87!!”

      “快快,多巴胺泵入!准备气管插管!”

      算了,万事不忧,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困死了先睡会儿。

      四日后。

      冬日午分独有的温暖阳光驱散了病房内的阴冷,凌渡深站在门外,下意识回头望了望普通而狭小的两人间病房,才抬腿离开她睡了两日的床铺。不知为何原因,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躺的地方好像不该是这里。

      病房角落的垃圾桶里,安静躺着她身上唯一行李——被雷劈坏的二手华北版苹果10。

      凌渡深局促地站在走廊挠挠手指,有点不知所措,跑出来太急钱是分毫没带。

      “护士你好,我是404号床的,这几日费用加起来一共需要缴费多少?”

      年轻护士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凌渡深,眼睛顿时冒绿光。

      “你好?”

      这才恋恋不舍低头,手指飞快地游走在键盘各个按键。

      “22岁,大学生啊,一共三万四千元,有购买城镇医保吗?”

      “什么?!三三万四?”

      凌渡深大声惊呼引得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家属与护士齐齐注视,年轻护士瞧着她窘迫神情且单薄衣着的样子,心生怜悯,也就不忍警告她,在住院部要时刻保持安静的注意事项。

      无语。

      昏迷前刚交完一个季度的房租,现在卡里就只剩下三千五,交个鬼。还不如一次性直接劈死她算了,现在跑去卖身都凑不齐这笔费用,真倒霉。

      要不买张彩票,对冲下算了?

      凌渡深叹口气,略微抱歉地点点头:“嗯……谢谢你。我,我先去那边坐坐,出院手续等会儿来办。”

      “好的。”

      随意找处空位置坐下,长腿一伸,双手合一放在腹中。

      既然事情解决不了,不如先睡一觉。

      正当她差不多进入浅度睡眠时,旁边传来很淡很熟悉的梨花香仿佛置身于花园丛林,不对,熟悉,她怎么就熟悉了,她又不爱逛公园。

      “凌渡深。”

      倏然睁眼。

      “啪!”

      “?!”

      凌渡深不可置信地捂脸瞪眼前人,但仅有十厘米的面对面接触连对方脸上的绒毛都瞧得一清二楚,竟忘了自己挨了一巴掌的事情,“好美……”不自觉感叹,逗得对面美人弯了唇角,径直缩减了一半距离。

      “医药费我出,你陪我去趟寺庙,如何?”

      “好……不行,我不认识你,别靠过来!你是谁?现在拐卖人口的手段都这么高级么?美色诱惑都来了。”

      “三。”

      “什么鬼玩意,我还二一零呢我怕你不成,多大了?搁着数数呢?幼不幼稚?”

      “二。”

      “……”

      “一。”

      “啧,去去去,我去!我去!!我去行了么?”

      膝盖被恐吓软成无骨虾,真想扑通一下跪下去大喊亲亲饶命,不等她摸清楚心悸从何而来美人已经单手挑起她下巴,在额头处落下一吻,乌黑的发丝轻轻撩过耳垂。

      这么强烈刺激,心脏更是跳得极为剧烈像是参加了狂欢派对,凌渡深吃痛地死死捂住心脏,大口大口喘气。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美人急得转身就要叫护士查看情况,凌渡深一把拽住她手腕,不让她走。

      “不,不用,老毛病犯了而已,从小就这样。”

      “心脏病?”

      “没有,就是什么毛病都没有,想治也没法治。”

      中年护士拧眉走来:“你们两个注意场合,别吵其他病人休息!”凌渡深站起身,把美人拉在自己身后,“不好意思,我们会小声点。”等护士走远后,凌渡深刚准备放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走吧,我们去寺庙。”

      眼光落在十指相扣的手掌心,到一身利落的定制黑色西装,再到搭配右耳垂挂的蝴蝶样式的耳钉,整体简单舒适又大气。

      凌渡深可耻地彻底羞红脸,这下,脸红的可以跟猕猴屁股一决高下。

      美人笑意更深,牵着手把她重新拉回台里办好出院手续,下楼,前往一楼缴纳费用的过程,凌渡深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美人让她走就走让她停就停。

      一个五岁小孩子路过时,歪着脑袋拍拍母亲:“妈妈,这位姐姐是傻子吗?她那么好看却这样子,好可怜,我能不能把我的新年红包给她?”女人放下药盒疑惑地看向凌渡深与美人,心里一惊,一边感慨一边捂着自家孩子的嘴,“别乱说话。”

      美人皱眉:“她不是。”

      女人推了孩子背部:“快给姐姐道歉。”

      孩子紧紧拽着从兜里掏出来的皱皱巴巴红包,要哭不哭,任由母亲推也不吭声。

      凌渡深抽离思绪,几秒钟理清楚事情后拉着美人走到小孩面前,半蹲下身,拿出自己兜里仅有的两颗徐福记巧克力笑着递给她,“不用道歉,这位姐姐只是不善言辞,她人很好的,别怕。红包你留着买玩具吧,我不傻,就不需要治疗了。”

      孩子眨眨眼睛,从她掌心接过了巧克力。

      “谢谢姐姐!”

      “嗯。”

      缴纳完费用,美人挑眉:“你怎知我人很好?”凌渡深摇头,双手摊开,“直觉?”冷哼一声,美人率先转身走进车身,嗅到空气一丝异样的情绪,凌渡深小心翼翼地陪笑坐进副驾。

      “别笑了,傻子。”

      外头的空气很清新,许是台风袭击过后,街道两旁的大树都矮了或是不见了。

      “台风天一过,额外的冷。”

      “二月不会有台风,傻子。”

      “是么?”

      美人在专心开车,而凌渡深专心观察美人容貌,努力拼对记忆里出现过的人脸。

      “对了,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沉默半晌,美人的唇角变得平直。

      “等到寺庙你想起来了你就会知道我叫什么,如果记不起来,那就待在寺庙想到为止。”

      凌渡深叹气:“小气鬼,我家里还有一袋散装的,它都是你的了。”

      美人不置一词,微微红了眼尾。

      真受不了,美人用这一招她真的是没有办法应对,但又碍于身份不好做什么举动,凌渡深只能掉头看风景逃避纠结。

      一下车,刚走到破落的庙观中心,寒风从四面八方飘来吹得身体发颤,凌渡深下意识往美人背后贴靠,感受到温暖后又下意识地埋颈窝,蹭蹭嗅嗅,当事人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顺手就这么搂着她腰肢,完全忘记自己要保持距离。

      “好香,你喷的香水贵么?不贵,我就买一瓶。”

      “嗯……有点饿了,你想吃花饼么?我家楼下卖的花饼很香,我请你吃?权当是我一个小小的偿还。”

      泪水断线般砸在手臂上方,凌渡深心脏骤痛但选择了忽视,慌忙松开退后两步。

      “我,对不起,是不是冒犯你了?”

      黑影袭来,巨大冲击下撞得她跌倒在地,凌渡深却立马警惕地将人死死搂在怀里,护住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操起旁边的尖锐碎石子快速扫视四周,力度大得手心溢出血丝,以为是有什么坏人袭击,“谁!快滚出来!”美人哭得越发难以抑制。

      好一会儿,庙观仍未见半个人影。

      肩膀稍稍放松,凌渡深拍拍美人背脊,柔声:“好啦,我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好奇怪,她的生命里见过太多人因各种事情哭,她都没感觉,唯有眼前这个结识半日的女人,她的哭却能令自己无端感到自责,仿佛令她哭了那就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这个新认知让一个素日里总是巧舌如簧,眼下,只能真像个傻子似的笨拙替美人擦拭眼泪。

      “叮铃。”

      脖颈悬挂的长命锁从外套那晃荡出来,瞧着熟悉的物件,两人同时愣住。

      “怪不得……我寻不到它,原是你带走了。”

      美人眼里多了几分晦涩难懂的情愫,凌渡深眨眨眼睛,“不给,这是我私人物品。”美人重新埋首,略微无语,也略微甜蜜。

      “话说,我们真的认识么?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很熟悉但又没有记忆?”

      怀里闷闷地传来一句吐槽:“你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今日想不起我,不许离开。”

      “这么霸道呢?”

      凭空变出一包纸巾,食指往前□□出个角角再慢悠悠擦去美人的泪珠,趁着擦拭借故靠近美人脖颈,闭眼细嗅。

      “人不能凭空记起丢失的记忆,所以,你能否为我解答个疑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见凌渡深摆出熟悉的笑意幅度,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瞳孔,注视着她那干净而幽深的黑色瞳孔。

      “夫人。”

      “我是你的夫人。”

      “哦?夫人呢。但在这里,我们可是结不了婚的,你怎么就是我的夫人呢?名不正,言不顺。”

      美人一滞:“名不正?!行,那我去找别人成婚。”作势挣扎要挣脱禁锢,下一步,怕是要冲到民政局。

      “啧,你敢……”

      不等美人反驳继续说出她不爱听的话,干脆用嘴唇堵住道路,一点一点磨烂磨碎她伪装的谎言,可唇齿交换的不只是唾液,还有思念。

      萧空喘着气强行推开她,重重扇了一巴掌,又双手拽起凌渡深洗的发皱衣领,厉声质问:“再丢本宫一个人,本宫……本宫便命人对本宫身体千刀万剐!!再鞭你千万遍!”

      好像扇到骨头了,凌渡深吞下血液,颇为头疼地将人硬搂回怀里安慰,“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让夫人难过了。这一次,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夫人,好不好?嗯?”

      “凌渡深!”

      “在呢,在呢。”

      “不许……再骗我了……”

      凌渡深勾起萧空尾指:“好啦,我这不是活得好好嘛?笑笑?”

      萧空靠在凌渡深肩膀,抵住的额头是真真切切地由骨头和血肉组成的身体,叹息,双手搭在她后脖子。

      “凌渡深,我们回家吧。”

      “遵命,妻子大人~”

      夕阳西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迎着光芒走向属于她们的平静生活。

      在萧空看不到的地方,红光一闪而过,凌渡深维持的笑意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阴恻与玩味。

      萧空……

      我赢了……

      这一世,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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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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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