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拿铁》西柚咖啡

8、第 8 章

　　静静等他们办理好入住手续进了电梯，赵昔年才长舒一口气，在沙发中坐直了身体。
　　考虑到一个人入住，出于安全考虑，选了城里最大的酒店，没想到苏阳也会在这里接待未婚妻一家。

　　酒店的墙壁贴满了古铜色的镜面，雕着繁复的花纹，她在里面看到了裹着灰色毛毯、穿着白色摇粒绒窝在沙发一角的自己，好像一只误入人间繁华的老鼠。

　　还好没有被他发现这样的自己。

　　回头看李娜还忙着整理入住材料，想起人家刚做完一大番的自我介绍就被打断，都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赵昔年想回应她的真诚与尊重，还是认真拿起手边的酒店便利贴，写下:“李娜你好，我是赵昔年。我就先回房间了，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聊。”
　　轻轻地将它贴在前台桌面上，静静离开。

　　她喜欢李娜这样勇敢洒脱的女孩子，和她短短一会儿的聊天，心中压抑的悲伤仿佛流淌出去许多。
　　李娜这样的人才是在困境中不断反抗的斗士，和她相比，自己的痛苦像在自寻烦恼。
　　自己真是个懦弱的人呀。
　　甚至怕与苏阳一行人撞上，她连电梯都不敢坐，找到楼梯间一点点爬回房间，还好房间只在六楼。

　　苏阳送岳父一家安置好，留下惊喜的晓曼与家人团聚。
　　离开前，他细心地回到前台确认为午宴预定的的包厢。
　　前台小姑娘仍然在埋头与卡顿的酒店系统做斗争中，他轻轻叩叩桌面示意她，却无意看到了桌上一张字迹漂亮的便利贴。

　　“我是赵昔年。”
　　里面一行小字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李娜感觉到面前有人，抬头看到了这张便利贴，困惑一瞬便欢喜地拿了回去，赶忙跟等待了片刻的客人致歉：“不好意思啊苏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哦，和你确定下中午的包厢号，大概十个人，席面是最贵那一档。”
　　“好的苏先生，已经通知过餐饮部了，是在云端厅。”
　　“好的……”他转身走了几步，一下又折了回来：“我也有位朋友叫赵昔年，真巧。”

　　“真的吗？”之前有外地亲友来时，苏阳都是来这里招待他们。他长相帅气人又亲和，颇受酒店员工喜爱。一来二去地，李娜和他也熟悉起来。
　　想到赵昔年也是本地人，说不定俩人真认识，便问道：“苏先生的朋友也是位很漂亮的女孩子吗？”
　　“嗯，一米六左右的个子，皮肤很白，杏仁眼，”他好像在认真思索，轻轻眯起了眼睛：“说话声音很轻……也很好听”

　　“对对，”应该是同一个人，李娜惋惜道：“刚才我们就在大厅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了，可惜你们没碰到面。”
　　要是老友相遇，彼此寒暄一番，赵小姐也不用这么孤单地过年。

　　“她住哪一间，我去找她。”苏阳忍不住接话。
　　她最近来来回回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扰得自己这几天一直心浮气躁，思绪不宁。
　　这次她的再次出现，不论是故意还是巧合，他都想当面问清。
　　虽然问什么，他也没想好。
　　不过需要这么一股冲动，让自己有理由站到她的面前。

　　“不好意思呀帅哥，我们不方便讲这个的。”李娜笑眯眯地拒绝了。毕竟单身女孩子独住，出于保护同性的本能，哪怕苏阳这位帅哥熟客给她留下的印象再好，她也不敢冒险。

　　“放心，我就是难得碰到了个朋友，想打个招呼。大过年的，她一个人在这也挺没意思的。”
　　“那我等下把您的电话给她，她应该会和您联系的，”李娜继续客气地婉拒着，还留了个心眼，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您放心，她也不是一个人的，好像在等朋友呢。”

　　“朋友？”他本就奇怪赵昔年怎么会在今天住到酒店来，原来是约了人：“男朋友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啦，”李娜继续笑眯眯地扯谎道。

　　但她暧昧不清的笑容在苏阳眼里就成了一种答案，他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在等男朋友。
　　难怪大年初一不回家，原来是织女会牛郎。

　　他突然觉得很讽刺，曾经的恋人在酒店偶遇，却是一个在招待未来岳家，一个在私会情郎。
　　客气地点头告别，他这次不再犹豫地走出酒店。
　　只是转身时带着莫名的火气，让不明真相的前台姑娘惴惴不安起来。

　　赵昔年窝在房间，就着泡面啃香肠，窗帘半拉，屋内光线昏暗，电视机上无趣的节目被按下了暂停键。
　　电脑上浏览的租房和招聘网站都没有更新，还停留在年前的状态；手机上随机播放着音乐软件热搜榜的歌曲，最近霸榜的男声在悠然唱着：“为何夏日晚风吹，如梦逝去不可追……”

　　这几天躲在酒店的日子并不轻松，老赵地连环夺命催、找工作的四处碰壁，时长让她陷入自我怀疑和压抑的状态。
　　可是她已经成功断药一年多了，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实在不想再回到之前那个阶段。

　　音乐频道又随机放到了千禧年打歌盘点，旋律很是熟悉：“不知不觉不痛不痒多少的时光……”
　　啊，想起来了。
　　高考完的暑假，她接受表白的那天，回到家就收到他的□□消息：“快去我的空间看我刚换的背景音乐，我想设置它好久了。”
　　后面是一排露着大白牙的笑脸。

　　赵昔年点进他的主页，歌名《不分手的恋爱》几个字特意设置成五彩缤纷的发光字体，明晃晃地飘在首页横条上，下面是一分钟前刚刚发出的动态。
　　“考场失意，情场得意。兄弟们，赞我送祝福！今晚丁字路口烧烤摊，本帅请客！”
　　真是个傻子。

　　她在音乐声中打开他的动态相册，以前怕留下足迹，都不敢一页页细看。
　　现在她是女朋友了，可以让全世界知道自己的关注了。
　　没翻过几张，嘴角的笑意刚刚浮起，就听到空间背景歌曲唱到“感觉不到你为我坚强，感觉得到你对我说谎”，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播放到“我也不懂为什么那么多真心相爱，到最后都会变成两个人分开的无奈……”时，终于忍无可忍关掉了空间页面。
　　这个笨蛋，就知道看歌名，有没有注意过歌词啊。

　　音乐带来的回忆让她陷入片刻的幸福，不等回神，床头柜的电话声突然响起，是李娜说明来意，其中的曲折巧合让她不由哑然。
　　“对的，我们以前认识……没关系的，以为男朋友也无所谓……谢谢你。”

　　除了年前在超市无意的遇见，他们就这样在彼此的生活里兜兜转转，几次擦肩而过，很难说是有缘还是无分。

　　就像言琪之前问她为什么要答应去同学会，她说如果没遇见过也就罢了，既然碰到了，那不如再好好见面一次吧。

　　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旧爱重逢的画面，分手多年后的重逢，无论是尴尬沉默还是狗血连篇，都没有关系。
　　她愿意承受对方的漠视或者怒火，也愿意坦诚当年自己的过错，只要是他们之间正式的认真的对话。
　　她不想他们的重逢定格在卫生棉的货架前，当他一头雾水、她仓皇而逃。
　　那太不体面了。
　　她依然是那个再落魄也想要体面的赵昔年。

　　想到这里，她打起精神，收拾起行李箱。带回来的衣服不是休闲服就是职业装，实在没有一套适合出现在同学聚会上。
　　她只好又微信言琪：“过两天有空一起逛街吗？缺套衣服去同学会。”

　　当天喝酒到半夜的言琪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迷迷蒙蒙看起手机。
　　一看到备注名“美味奶昔”的信息，一下兴奋起来：“选战袍？！现在就去，我带你去好好逛！旧爱战胜新欢、白月光大杀四方，老娘最爱的情节。”
　　是的，自从被陈劲松偷到手机发送信息后，她老实了。不光连夜设置锁屏密码，还悉心地把朋友名字改成只有自己看懂的绰号。

　　然后她就失望的发现，充满斗志的，原来只有她自己……
　　赵昔年居然选了一款薄羽绒、驼色羊绒毛衣和加厚牛仔裤，还是不修身的裤型，真是硬生生把十分明艳穿成八分的素净。
　　“要不还是换成那件酒红色的双面呢外套吧，大过年的，”言琪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还是收腰款能托出你身形好，而且你这鹅蛋脸，穿酒红色最衬了。”
　　“不用啦，”赵昔年已经拿出付款的二维码：“这套比较舒服。”

　　“你清醒一点，”她怒其不争：“那个场合，有苏阳有他女朋友，还有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你怎么可能舒服？”
　　她坚持拿起那件酒红色外套比划：“我知道、我知道，苏阳初恋女朋友的身份你肯定不在意，那你校园女神的光环呢？不捍卫了？”

　　赵昔年被她逗笑：“我又不是天使，哪有什么光环。好啦，这件是很好看，我也一起拿下，可以了吧。”
　　但是那天并不准备穿哦，她笑眯眯地咽下后半句，总算让言琪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