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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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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级的冬天来得格外凛冽,黑湖的冰面凝结成厚重的墨色琉璃,倒映着城堡尖塔上终日不散的铅灰色云层。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鼻涕虫俱乐部圣诞晚宴在一种刻意营造的暖金色喧嚣中开场。槲寄生与冬青编织的华环从天花板的魔法星空垂落,空气里悬浮着甜腻的蛋酒香气和更甜腻的奉承话。埃莉诺·弗利穿着一件新制的长袍,不是斯莱特林常见的银绿,而是某种深得近乎墨黑的午夜蓝,裙摆处用秘银丝线绣着弗利家族的狮鹫徽记,随着她的走动,徽记在烛火下如同活物般振翅欲飞,流光溢彩。她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火焰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折射着暖光,与她眼中冷静的评估形成鲜明对比。
“弗利小姐,”一个七年级的拉文克劳,父亲在魔法法律执行司任职,凑上前来,脸上堆着热切的笑,“关于您上次提到的,关于《限制性魔法物品贸易条例》修订案中那个‘祖父条款’的漏洞分析,简直是一针见血!我父亲说,连巴格诺部长都注意到了那份匿名提交的意见书……”
“是吗?”埃莉诺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足以让对方感到被重视,“能对魔法部的决策有所助益,是我的荣幸。不过,”她话锋极轻地一转,杯沿贴近唇边,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清,“真正值得关注的是巴格诺部长对妖精银器进出口管制的立场摇摆……听说古灵阁的妖精们最近在翻倒巷的动作可不小。”她点到即止,看着对方眼中骤然亮起的、混合着震惊与贪婪的光,知道这个信息已经足够成为对方家族未来几周餐桌上的核心议题,以及她人脉网络里又一条牢固的丝线。
她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影,精准地捕捉到长厅另一端的卢修斯·马尔福。他正被几个父辈在威森加摩颇有影响力的斯莱特林男生簇拥着,姿态如同巡视领地的年轻狮王。淡金色的头发在魔法烛光下如同熔化的白金,一丝不苟。他微微侧着头,听其中一人说话,脸上是那种马尔福式的、完美无瑕的淡漠表情,灰蓝色的眼睛偶尔扫过全场,锐利而疏离。当他的视线终于与埃莉诺在空中相遇时,那冰封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一丝只有她能读懂的、带着占有欲的审视飞快掠过。埃莉诺没有回避,反而迎着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轻颤,然后,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半分,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挑战,将杯中那口辛辣的液体缓缓咽下。喉间的灼热感一路蔓延,像点燃了一小簇无声的火苗。
壁炉里的火焰发出噼啪的爆响,火星跳跃。埃莉诺借口透气,独自一人来到连接着斯拉格霍恩私人暖房的露台。冰冷的空气瞬间刺入肺腑,驱散了室内的燥热和甜腻。城堡的轮廓在冬夜的寒雾中显得格外森严,远处禁林的边缘如同巨兽蛰伏的脊线。她靠在冰冷的石栏上,深深吸气,试图将那些在权势场中精心编织的丝线暂时抛却。
“利用完那些可怜的追求者,就躲到这里来享受清静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惯有的、打磨得冰冷的优雅腔调。卢修斯的身影从门廊的阴影中分离出来,月光落在他银灰色的礼服长袍上,勾勒出少年人已渐趋挺拔硬朗的轮廓。他手中也端着一杯酒,但显然不是甜腻的蛋酒,而是某种色泽深沉、气味凛冽的单一麦芽威士忌。
埃莉诺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禁林模糊的轮廓,声音在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总好过在暖房里和一群人挤在一起,呼吸彼此呼出的、带着算计的空气。”她侧过脸,月光照亮她半边精致的面容,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里如同淬火的琉璃,“你呢,马尔福?你的追随者们呢?还是说,你终于厌倦了扮演他们心中那个‘完美的、遥不可及的领袖’?”
卢修斯走近一步,停在她身侧,两人之间隔着礼貌却足以感知到彼此体温的距离。他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那层惯常的冰冷外壳似乎被这清冽的夜风吹得薄了一些。“完美的领袖?”他轻嗤一声,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罕见的自我嘲讽,“那不过是马尔福家徽上必须镌刻的形象。真正有价值的,埃莉诺,”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带着威士忌醇香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如同情人低语,话语却冰冷如刀,“从来不是追随者的数量,而是你手中握着的、能撬动棋盘的真正筹码。”
他指的是她最近的动作。利用斯拉格霍恩俱乐部这个看似无害的社交平台,她不动声色地编织了一张网。从魔法部低级职员那里套取即将发布的政策风向,与几家掌控着稀有魔法材料运输渠道的家族建立“友谊”,甚至通过一个在《预言家日报》实习的赫奇帕奇,巧妙地引导了几篇关于“新兴纯血势力”的报道风向。她的势力不再是依靠暧昧笑容和若即若离的调情维系的花架子,而是用切实的利益交换、精准的情报共享和潜在的权力承诺捆绑起来的、更具韧性的结构。斯拉格霍恩教授看她的眼神,已从对一个美丽聪慧学生的欣赏,变成了对一位值得投资的政治新星的评估。
“筹码?”埃莉诺转过身,正面迎向他,背靠着冰冷的石栏,蜜金色的卷发有几缕被风吹乱,贴在白皙的颈侧。她仰起脸,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落,照亮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和一丝冰冷的嘲弄。“卢修斯·马尔福,你是在担心我的筹码太轻,不足以坐上你马尔福家精心打造的赌桌?还是……”她向前逼近一小步,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仰视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蛇类的嘶鸣,“你在害怕,我手中的筹码,终有一天会重到让你无法掌控?”
露台上寒风凛冽,两人之间却涌动着一股无形的、灼热的气流。卢修斯没有后退,灰蓝色的眼眸骤然收缩,如同被激怒的鹰隼。他猛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攫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更近地迎向自己。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掌控?”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在紧绷的弦上,“埃莉诺·弗利,你似乎总在试图激怒我,试探我的底线。”他的拇指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力度,摩挲着她下颌柔嫩的肌肤,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因刚才的挑衅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那唇色在月光下如同浸了血的玫瑰。“也许,”他低下头,温热的鼻息彻底笼罩了她,带着威士忌的凛冽和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松木气息,“你需要更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那个掌控游戏规则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唇带着一种近乎惩罚性的力度,狠狠地压了下来。这不是四年级那个在黑暗中带着硝烟味的、莽撞的初吻。这是一个成年人的、充满掠夺性的吻,冰冷、强势、不容置疑。他撬开她的唇齿,带着威士忌的辛辣和他本身凛冽的气息,攻城略地。埃莉诺的脊背瞬间绷紧,指尖下意识地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一股混合着被冒犯的愤怒和被点燃的欲望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她没有顺从,更没有退缩。琥珀色的眼底燃起同样炽烈的火焰,那是对抗的火焰,是绝不低头的傲慢。她抬起手臂,用力地环住他的脖颈,指尖陷入他后颈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中,将他更用力地拉向自己。她的回应同样激烈,带着不甘示弱的侵略性,齿尖甚至报复性地在他下唇上轻轻一磕。
冰冷的石栏硌着她的背,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和更滚烫的唇舌。寒夜的风吹不散两人之间骤然升腾的烈焰。这是一个战场,一个用唇舌和身体进行无声厮杀的战场。权力的试探、压抑多年的渴望、针锋相对的骄傲,在这一刻彻底引爆。吻里没有半分柔情,只有最原始的征服与对抗,如同两条势均力敌的毒蛇在月光下缠绕、撕咬,每一寸接触都在传递着痛楚与极致的快意。
喘息声在寂静的露台上格外清晰。不知过了多久,卢修斯才猛地松开她,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埃莉诺的唇瓣红肿,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水光,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未退的火焰和一丝迷离的水汽。卢修斯的下唇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痕,为他那张完美如大理石雕像的脸增添了一抹危险的、破碎的性感。他灰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比刚才更加汹涌的、难以名状的暗流,有惊愕于自己失控的懊恼,有被点燃的欲望,更有一种更深沉的、如同确认猎物归属般的占有欲。
“游戏规则?”埃莉诺微微喘息,抬手用指腹擦去唇边沾染的、不知是谁的一丝湿痕,声音带着情欲的沙哑,眼神却已迅速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锐利,“卢修斯,你忘了,弗利家的家训——‘规则,是给那些找不到后门的人的。’”她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他揉皱的衣领,动作优雅而带着一种重新掌控局势的从容。月光下,她的身影纤细却挺拔,如同淬炼后的利刃。“马尔福庄园的书房,明天下午三点。”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暖房入口,只留下一句清晰无比的低语,在寒风中掷地有声,“带上你的筹码。我们好好谈谈,什么才是……真正的合作。”
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月光与寒风,也隔绝了身后那道如芒在背的、冰冷而灼热的视线。埃莉诺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深深吸了一口暖房里过于甜腻的空气,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才稍稍平复。她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依旧滚烫、甚至有些刺痛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他冰冷的气息和强势的力度,如同烙印。琥珀色的眼底,那点情欲的迷蒙早已被更坚硬的东西取代——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和冰冷的算计。她知道,今晚在露台上的失控,撕开了他们之间那层维持了六年的、名为“青梅竹马”实则充满权力博弈的微妙面纱。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下午,马尔福庄园的书房。时间仿佛在这里被施了迟缓咒,午后三点的阳光透过高耸的拱形彩绘玻璃窗,在地面厚重的东方地毯上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羊皮纸、昂贵雪茄和冷杉木家具打蜡后的混合气味,肃穆而压抑。巨大的壁炉里没有生火,黑魆魆的洞口像某种巨兽的咽喉。卢修斯·马尔福坐在一张宽大得近乎王座的墨绿色高背椅中,面前是沉重光亮的黑胡桃木书桌。他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墨绿色天鹅绒晨袍,金发一丝不乱,脸色是一种经过刻意恢复的、无懈可击的淡漠,只有下唇上那道细微的、已经结痂的伤痕,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露台上的疯狂。
书房厚重的双开门被无声地推开,家养小精灵多比细声细气地通报:“弗利小姐到。”埃莉诺走了进来。她换下了昨晚的晚礼服,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银灰色女巫袍,没有任何繁复装饰,只有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狮鹫胸针。蜜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颈项。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脂粉,却因昨夜未褪尽的某种神采而显得容光焕发,琥珀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径直走向书桌前另一张同样高背、但显然尺寸略小的椅子,姿态从容地坐下,仿佛只是赴一场寻常的下午茶会。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埃莉诺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龙皮小包里,取出一卷薄薄的、施加了复杂保密咒的羊皮纸,推到书桌中央。“看看这个。”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冽。
卢修斯灰蓝色的眼眸扫过那卷羊皮纸,没有立刻去碰。他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放在光滑的桌面上,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埃莉诺。“斯拉格霍恩俱乐部的情报汇总?还是你那新结交的《预言家日报》小朋友的独家内幕?”
“比那些更有趣。”埃莉诺唇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这是过去三个月里,魔法部交通司批准的所有跨国门钥匙使用记录副本。经过……特殊渠道的交叉比对和筛选。”她纤细的手指在羊皮纸上点了点,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重点看那些目的地指向阿尔巴尼亚森林腹地,以及……返回坐标异常集中在翻倒巷博金-博克商店后巷的。”
阿尔巴尼亚森林!卢修斯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是黑魔王流亡时期盘踞之地,更是传说中拉文克劳冠冕失落的所在!而博金-博克,那个专门经营黑魔法物品的肮脏店铺,是许多食死徒或同情者进行地下交易的枢纽。
他不再犹豫,修长的手指拿起羊皮纸,迅速展开。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魔法印记和坐标符文。越往下看,他脸上的冰层裂痕就越明显。几条看似无关紧要的门钥匙使用记录,在埃莉诺标注的关联线串联下,清晰地指向了一个正在暗中进行、规模不小的黑魔法物品走私网络。物品来源指向阿尔巴尼亚,而接收点直指翻倒巷。更有意思的是,其中几个使用者的名字,赫然与一些表面上保持中立、甚至与魔法部高层关系密切的纯血家族旁支子弟有关联!这绝不仅仅是走私那么简单。这是某些势力在提前布局,为黑魔王可能的回归输送资源、建立通道,同时将自己巧妙地隐藏在灰色地带。
“信息来源?”卢修斯放下羊皮纸,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燃起冰冷的火焰,锐利地刺向埃莉诺。这份情报的级别和获取难度,远超一个六年级学生所能触及的范围,即使她是埃莉诺·弗利。
埃莉诺迎着他的审视,笑容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天真的狡黠:“一个对魔法部冗长无聊的审批流程充满怨念,又恰好对弗利家族金库里的加隆充满‘敬意’的小小文员。当然,还有一点点……我父亲留在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几乎被人遗忘的旧日人情。”她没有说谎,但巧妙地隐藏了最关键的一环——那个在魔法交通司档案室工作的拉文克劳女生,痴迷于埃莉诺在鼻涕虫俱乐部随口提及的、关于古代如尼文符咒的见解,心甘情愿为她打开了档案室最深层的锁。有时候,知识的诱惑比金加隆更致命。
“很精彩,埃莉诺。”卢修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将羊皮纸推回桌面中央,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份足够分量的……入场券。那么,你想要什么?马尔福家在威森加摩的某个席位投票?还是对角巷某块黄金地段的优先购买权?”他习惯性地将一切摆上谈判桌。
埃莉诺轻轻摇了摇头,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膝上。阳光透过彩窗,在她蜜金色的发顶跳跃。“那些,卢修斯,是可以用加隆和人情交易的东西。”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火焰,直直地望进他灰蓝色的深潭,“我要的,是马尔福家族未来继承人的一个承诺。”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壁炉的阴影里,似乎连尘埃都停止了飘动。卢修斯脸上的淡漠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一丝错愕和更深的警惕在他眼中飞快闪过。承诺?马尔福从不轻易许诺,尤其是一个未来继承人的承诺,其分量足以撬动整个家族未来的航向。
“说清楚。”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当‘那个人’的阴影重新笼罩魔法世界时,”埃莉诺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书房里,“当所有人都必须在黑与白之间做出选择,或者在夹缝中艰难求生时……”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刺向卢修斯眼底最深处,“我要你承诺,马尔福家的立场,永远不会成为绞杀弗利家的绳索。无论风暴如何猛烈,在马尔福的船寻找避风港时,弗利家的船,必须拥有并肩停泊的权利。我们可以在各自的甲板上战斗,但绝不能让对方的船舷,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心。”她不是在要求同盟,而是在索要一份乱世之中的生存互保契约。不要求共同进退,只要求背后不被捅刀。
沉默再次降临,比露台上的对峙更加沉重,充满了权力的砝码在无形天平上移动的嘎吱声。卢修斯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埃莉诺脸上。那张美丽得近乎虚幻的脸庞上,此刻没有任何少女的娇憨或情欲的残留,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磐石般的决心。她在用这份情报,用她展现出的价值、手腕和深远的布局,向他索要一份乱世中的生存保障。这份洞察力,这份在风暴未至时便已开始修筑防波堤的远见,甚至超越了许多浸,淫,权力场多年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