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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该死的...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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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的门同样被紧紧关上,隔绝了外面残留的饭菜香和洗衣液的气息。
沈聿明背脊抵着门板,身体紧绷如弓弦。他没有立刻开灯,任由自己沉入一片纯粹的黑暗。这黑暗能给他一种虚假的安全感,暂时掩盖他此刻同样不平静的内心。
他清晰地听到了隔壁次卧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毯上。很轻,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他甚至能想象出林予安背靠着门板、急促喘息的模样。
该死。
沈聿明烦躁地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燥热并未因夜风的吹拂而平息,反而因为刚才阳台那短暂而充满张力的对峙,燃烧得更加旺盛。林予安月光下泛着柔光的颈侧,抱着洗衣篮时纤细脆弱的姿态,垂着眼睫时颤抖的睫毛,还有最后那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明显颤音的“晚安”……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需要冷静。
他大步走向靠墙的书桌,摸索着打开了桌上的阅读台灯。柔和的光线瞬间驱散了床铺附近的黑暗。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里那股烦躁和悸动并未平息,反而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更加混乱。
他好像……有点玩脱了。
***
次卧里,没有开灯。
林予安蜷缩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像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进壳里的蜗牛。清冷的月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苍白的光带。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那道光带上,仿佛在凝视一个无声的深渊。
身体里的喧嚣——那擂鼓般的心跳,脸颊的滚烫——似乎随着时间流逝而稍稍平复了一些,但心底的混乱却愈演愈烈。沈聿明最后那句“晚安”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循环播放,每一次回响都带来一阵细密的、令人心悸的颤栗。
他无法分辨那语气里的真假。是影帝炉火纯青的演技?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巨大的诱惑和更深的危险,让他恐惧又忍不住去触碰。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胡思乱想。
***
主卧。
沈聿明依旧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将他笼罩在一个孤岛般的光圈里。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像一块沉默的黑曜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后仰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被灯光晕染出的一小片光斑。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地撕扯。
一个声音冷酷而清晰:沈聿明,清醒点!看看他今晚的样子,一顿饭,一件熨烫的衬衫,几句示弱的话,你就开始动摇了?
另一个声音却微弱而固执,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犹豫:可是……
“够了!”沈聿明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需要绝对的冷静。
他大步走向主卧自带的小吧台。冰柜里整齐码放着瓶装水和几支精酿啤酒。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啤酒,最终却落在旁边一个透明玻璃瓶上——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液体,是他收藏的单一麦芽威士忌。
他取出一只厚底的威士忌杯,拧开瓶盖。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而危险的光芒。浓烈的、带着烟熏和橡木桶气息的酒香弥漫开来。
他端起酒杯,没有加冰,仰头便灌了一大口。辛辣滚烫的液体如同火焰般顺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带来一阵猛烈的呛咳,却也瞬间点燃了血液,带来一种粗暴的、短暂的麻痹感。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让酒精烧掉那些无谓的犹豫和该死的悸动!
他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繁华冷漠的轮廓。他背对着房间,高大的身影映在冰冷的玻璃上,显得有些孤寂。
酒精开始在血液里发挥作用,让身体微微发热,也让思绪变得更加飘忽。脑海中那些尖锐的对峙、冰冷的算计似乎被冲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久远、更模糊的碎片。
他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后台那个狭窄的更衣室。空气里混杂着廉价发胶、汗水和他刚下舞台未散尽的亢奋气息。他把刚刚结束演出、还带着舞台妆的林予安压在挂满演出服的衣架上,吻得凶狠而绝望。林予安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像一片风中落叶,却同样热烈地回应着,唇齿纠缠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然后,是嘴唇上猝不及防的刺痛——林予安狠狠咬了他一口,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他吃痛地松开,下一秒,却更加凶狠地低头,报复性地在那人白皙脆弱的颈侧烙下了一个深刻的、带着血腥味的齿痕……
沈聿明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抚上自己的下唇。此刻,在酒精的催化下,那被咬破的刺痛感仿佛跨越了时空,再次清晰地传递到神经末梢。伴随着这痛感的,是颈侧齿痕烙印时,林予安身体那瞬间的剧烈颤抖,和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一声短促呜咽。
那声音里,是痛楚,还是……情动?
沈聿明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用力到发白。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剧烈地晃荡了一下。
不是因为唇上的幻痛。而是因为,在回忆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吻和齿痕的瞬间,一股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小腹深处窜起,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全身。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带着纯粹的、令人战栗的生理渴望。
这突如其来的、失控的欲念像一盆冰水,混杂着烈酒的灼热,兜头浇下。沈聿明僵立在落地窗前,映在玻璃上的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恼怒、困惑,还有一丝狼狈不堪的窘迫。
他,沈聿明,精心策划了这场复仇的猎手,竟然在回忆着最恨的片段时……对着林予安……起了反应?
这简直荒谬绝伦!是对他所有复仇计划的莫大讽刺!
“林、予、安……” 他盯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一种更深层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乱。
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
他猛地仰头,将杯中剩下的小半杯烈酒一饮而尽。灼烧感直冲头顶,试图用更猛烈的刺激来镇压身体里那场突如其来的、可耻的叛乱。
***
次卧。
蜷缩在沙发上的林予安,依旧疲惫不堪。他慢慢抬起头,视线无意识地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一张单人沙发旁边的立式衣帽架上。
那上面,随意地搭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开衫。
林予安的目光在那件开衫上凝固了。
那是沈聿明的。
一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悄然滋生。像黑暗中伸出的藤蔓,缠绕住他脆弱的心防。
他慢慢地、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从沙发上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衣帽架前。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那件深灰色的开衫上。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犹豫和轻微的颤抖,最终,还是轻轻地触碰到了那柔软的羊绒面料。触感微凉,细腻得不可思议。他停顿了几秒,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将整件开衫从衣帽架上取了下来。
衣服上残留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那是一种非常非常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气息。不再是阳台上那浓烈的烟草味,也不是他惯用的那种冷冽的木质香水味。而是一种更底层的、更私密的、属于沈聿明身体本身的、干净而干燥的温暖气息,混合着一点点极淡的、类似阳光晒过织物的味道。
这气息,如此熟悉。像一把尘封多年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蜷缩在沈聿明怀里,鼻息间萦绕的,就是这种令人无比安心、无比眷恋的气息。这气息曾是他漂泊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一股巨大的、无法抵抗的酸楚和渴望瞬间淹没了林予安。他紧紧地、近乎贪婪地将那件开衫抱进怀里,把脸深深地埋进柔软细腻的羊绒中,用力地、无声地呼吸着。
冰冷的脸颊贴着微凉的羊绒,那上面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极其微弱的气息,却像带着微弱的电流,透过皮肤,直抵心脏最深处。带来一阵阵细密的、令人心尖发颤的悸动和一种近乎疼痛的温暖。
身体里刚刚被压制下去的躁动和渴望,似乎又被这熟悉的气息点燃了,只是这一次,不再带着恐慌,而是裹挟着一种绝望的依恋和飞蛾扑火般的孤勇。
他抱着这件不属于他的衣服,像抱着唯一能取暖的浮木,慢慢地滑坐回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蜷缩成一团。脸依旧埋在柔软的羊绒里。
黑暗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吸气声,和那件深灰色开衫被紧紧攥在怀里、布料发出的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防备,所有的“不能上当”,在这一刻,在这件残留着沈聿明气息的开衫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好像……真的戒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