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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戒不掉的瘾。 ...

  •   沈聿明结束拍摄回家,推门便见林予安在厨房忙碌。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那人清冷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他最爱的糖醋小排香。
      书房散落着林的乐谱和吉他,像三年前同居的每个傍晚。
      他攥紧车钥匙站在原地,忽然听见自己心脏震耳欲聋的回响。

      深夜阳台,林予安抱着洗衣篮撞见沈聿明抽烟。
      月光描摹着影帝喉结滚动的弧度,烟味混着洗衣液清香钻进鼻腔。
      "晾衣服?"沈聿明哑声问,烟头在黑暗里明灭如心跳。
      林予安低头应声,指尖掠过他衬衫时都在发颤。

      当沈聿明发现林予安把他皱巴巴的衬衫熨得笔挺,
      互道晚安后,两扇房门同时抵住剧烈起伏的背脊。
      原来最狠的报复,是让仇人再度成为戒不掉的瘾。
      ---

      车子驶离市区,融入霓虹闪烁的车流。沈聿明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疲惫感渐渐涌上。高强度的工作和昨夜至今未曾停歇的心绪拉扯,让他有些倦怠。他闭上眼,试图放空。

      然而,当车子驶入半山别墅区,远远看到那栋熟悉的建筑,看到客厅温暖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庭院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暖意的安定感,竟悄然取代了疲惫。

      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流淌下来,像融化了的太妃糖。沈聿明反手带上门,厚重的实木门扉隔绝了门外夜晚微凉的空气,也隔绝了房外永不疲倦的喧嚣。他几乎是立刻就被一股霸道而熟悉的香气攫住了所有感官。

      糖醋小排。

      那股酸甜交织、带着油脂焦香的气息,浓烈地、不容拒绝地弥漫在整套别墅的每一个角落,丝丝缕缕钻进鼻腔,直抵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封存的角落。他握着车钥匙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锐痛,才勉强拉回他瞬间失神的意识。

      客厅里只开着几盏壁灯,光线温暖而暧昧。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越过宽敞的客厅,投向半开放厨房的方向。

      那里亮着最明亮的光。

      林予安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他今天没穿那些上镜用的、剪裁锋利又昂贵的时装,只套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棉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肤色冷白的小臂。锅里似乎正沸煮着什么,蒸腾起大团大团白色的水汽,模糊了他清瘦挺拔的轮廓,让他整个人像被包裹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抽油烟机发出低沉的嗡鸣,是这过分安静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沈聿明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玄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喧嚣着想要破土而出,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名为“理智”和“戒备”的力量死死摁住。他强迫自己挪开胶着在林予安背影上的视线。

      目光掠过客厅,沙发靠背上随意搭着一条深灰色的羊绒薄毯,那是他惯用的款式。茶几上,一只印着某个独立咖啡店logo的马克杯里,残留着一点深褐色的液体,旁边散落着几页写满音符和潦草字迹的纸。

      视线最终定格在书房敞开的门内。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书房那张宽大的胡桃木书桌上,不再是他离开前那种近乎强迫症般的整洁有序。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斜放着,旁边堆叠着几本摊开的、厚重如砖头的硬壳乐理书。更显眼的是那把原木色的民谣吉他,正安静地倚靠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旁边是一只敞开的琴盒,里面散乱地放着变调夹、拨片、调音器和一卷备用琴弦。靠墙的地板上,甚至随意丢着一个半旧不新的帆布背包,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卷成团的耳机线和一叠厚厚的打印谱稿。

      混乱,却生机勃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入侵”和“占据”的气息。

      像三年前,无数个傍晚。推开门,迎接他的就是这混杂着饭菜香、乐谱、琴声和那个人的独特气息。那时,他总会在玄关处停留片刻,贪婪地呼吸着这名为“家”的空气,然后才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那个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把下巴抵在他微凉的后颈上,低声抱怨着一天的琐碎。

      指尖的钥匙硌得更深了。沈聿明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却仿佛被那浓郁的糖醋香气填满,堵得发慌。他刻意加重了脚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惊动了厨房里的人。林予安握着长柄汤勺的手顿了顿,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随即才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脸颊被厨房的热气熏染出一点极淡的红晕,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几缕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竟意外地削弱了几分他惯常的清冷疏离。

      他的目光撞上沈聿明投来的视线,那双漂亮的、总是显得过于冷静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慌乱,像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他抿了抿唇,开口,声音比平时略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回来了?拍摄顺利吗?”

      语气平淡得像是例行公事,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合租室友,而非有着三年爱恨纠缠、如今在镜头前扮演深情爱侣、镜头后彼此试探的旧情人。

      沈聿明停在厨房入口的磨砂玻璃门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视线扫过料理台上已经出锅的、泛着诱人油亮酱色的糖醋小排,旁边还有一盘清炒时蔬和一锅正在咕嘟冒泡的玉米排骨汤。都是他曾经……或者说,一直偏爱的口味。

      “阿姨没安排晚餐?”沈聿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靠在门框上,姿态放松,眼神却像带着无形的探针,细细描摹着林予安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予安握着汤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垂下眼睫,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汤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安排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今天想自己做。”

      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沈予明太了解他了,林予安对食物挑剔,但绝不娇气,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他总能很好地照顾自己。更何况,阿姨的饭再不合胃口,也总比亲自下厨、尤其是为他沈聿明下厨要轻松得多。

      一个更清晰的认知撞进沈聿明的脑海:他在示好。用一种笨拙的、带着强烈旧时光烙印的方式。

      这认知像一小簇火苗,烫了一下沈聿明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和一种被冒犯的恼怒。示好?林予安,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是终于扛不住舆论的压力,不得不放下身段来修补关系?又或者……

      沈聿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透着一股疏离的审视。“难为林老师了,下了节目还要为‘同事’操持家务。”他刻意加重了“同事”两个字,带着清晰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林予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他猛地关掉了灶火,锅里翻滚的汤瞬间安静下来。他放下汤勺,瓷器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他没有看沈聿明,只是拿起旁边的抹布,用力擦拭着本就干净的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

      “顺手而已。”他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清冷依旧,却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厨房里残留的饭菜香气仿佛也凝固了,变得滞重而压抑。方才那短暂得如同幻觉的“旧时光”氛围被彻底撕碎,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横亘在两人之间深不见底的沟壑。

      沈聿明看着林予安挺直的、带着明显抗拒意味的脊背,看着他用力擦拭台面、仿佛要将什么不堪痕迹抹去的手指,心底那股无名火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窒闷感,烧得更旺。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林予安总能轻易搅动他的情绪,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直起身,不再停留,转身走向客厅,脚步声消失在通往主卧的方向,然后是房门关上的轻响。

      厨房里只剩下林予安一个人,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渐渐冷却的饭菜香气。他维持着擦拭台面的姿势,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慢慢地松懈下来,肩膀垮塌下去,像是承受了无形的重压。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指,又抬眼望向料理台上那盘色泽诱人的糖醋小排,眼神空洞而迷茫。半晌,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那里积压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窗外的世界。客厅里只余下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

      主卧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沈聿明走了出来。他已换下外出的衬衫西裤,穿着深灰色的棉质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少了几分镜头前的精致凌厉,多了一丝居家的慵懒,却也难掩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他手里夹着一支刚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像一只沉默窥伺的眼。

      他脚步很轻,径直走向连接客厅的宽敞阳台。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夜晚微凉的空气立刻包裹上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混杂着尘埃和远处车流的味道。他靠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深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滚入肺腑,带来一种短暂的麻痹感。他需要这个。需要尼古丁来压制胸腔里那股翻腾不息、混杂着烦躁、恼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那饭菜香气勾起的、该死的怀念。

      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厨房的方向。那里已经熄了灯,黑黢黢的,像一个沉默的洞穴。料理台上,那几盘他一口未动的菜,大概已经被冷冰冰地收进了冰箱。

      真是讽刺。他想。林予安亲手做的饭,他们之间最后的温情定格在分手前夜那顿同样沉默的晚餐。三年后,他竟又在自己“家”里吃到了。带着某种笨拙的、目的不明的讨好。

      报复的快感呢?沈聿明问自己。看着对方放下身段,看着对方在自己制造的温情假象里挣扎沉沦,这本该是他计划里最令人愉悦的部分。可为什么……当林予安背对着他在厨房里忙碌,当那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当他看到书房里散落的乐谱和吉他时,胸腔里涌动的不是掌控一切的得意,而是一种更尖锐、更混乱的东西?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又酸又胀,带着一种危险的沉溺感。

      这感觉让他烦躁,甚至……有点恐慌。他需要更冷一点,需要更清晰地划开界限。

      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灼烫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松手,烟蒂带着微弱的火星坠落楼下无尽的黑暗。

      就在他准备转身回房,彻底结束这混乱的一天时,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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