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与光圈》麦丁丁

10、我想陪着你

　　村子的小广场离学校不远，两人沿着去小广场的路慢慢走着。
　　齐行从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中拎出一个炸洋芋丝，将包装袋扒拉下来露出洋芋后递给杜嘉蔚。
　　杜嘉蔚接过来，咬了一口，眉头轻皱。
　　油很大，不过味道咸中带辣，符合她的口味。
　　杜嘉蔚平日里是个小吃货，对食物几乎来者不拒。
　　齐行一眼看出她不寻常地反应，说：“不好吃吗？”
　　杜嘉蔚摇头，说：“不是，好吃的，就是有点凉了，吃起来油味很重。”
　　“可能是一路回来时间太久，这个别吃了”。
　　齐行赶忙从她手里拿回炸洋芋，然后提溜起手里的袋子，“这里还有包浆豆腐，舂鸡脚，你想吃哪个？”
　　杜嘉蔚想了一下：“包浆豆腐吧。”
　　“好。”
　　同样，齐行还是打开包装后才递给杜嘉蔚。
　　这回她应该是很满意，齐行也松了一口气。
　　“这还有当地有名的现烤糕点，特产小零食，一会儿你带回去，晚上饿了吃。”
　　“谢谢。”
　　杜嘉蔚插起一块豆腐，边吃边问：“你今天住哪儿？明天回去吗？”
　　“校长给我安排了住处。明天，暂时不回去。”
　　杜嘉蔚疑惑：“不回去？在这还有别的事儿？”
　　“跟你说了啊，公司团建。”
　　杜嘉蔚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信。”
　　齐行一笑：“你不是还要在这里待五天吗，自己一个人不安全，我等你，跟你一起回去。”
　　杜嘉蔚被包浆豆腐的辣椒粉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心里狠狠骂了许楚晴这个出卖自己行程的叛徒。
　　齐行赶快拍拍她的后背，然后递给她一杯罐罐烤奶，说：“我忘记给你带水了，喝点这个吧。”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奶香浓郁，香甜可口，咳嗽也得到了缓解。
　　“这里很安全的，你不用。。。”
　　没等她说完，齐行抢先说：“你放心，校长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地方，你就做你的事情，我在这里不会打扰你的。”
　　“可是。。。”
　　“别可是了，安全问题不是开玩笑的，出门的话一定要叫我。”
　　看他态度坚决，杜嘉蔚便不再跟他言语拉扯下去，默认了他的安排。
　　她砸吧砸吧嘴，唇齿间残留的罐罐烤奶还挺甜。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小广场，这个时间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散去，他们找了位置坐下来。
　　手上的包浆豆腐吃的差不多了，齐行把舂鸡脚打开，以便于杜嘉蔚随时可以吃。
　　“冷吗？”齐行问。
　　“不冷。”
　　杜嘉蔚放下手里的小吃盒子，还是觉得齐行留在这里陪她有些不妥。
　　她说：“你在这里五天，公司那边怎么办？其实你不用陪我的，做我们这行，很多时候都要单打独斗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我自己能行的。”
　　话语缓缓从口中流出，成熟，稳重，充满决断力。
　　这一面，齐行很陌生，恍惚间觉得这是一个孩子在装大人。
　　七年，确实太久了。
　　齐行说：“公司那边没事儿，那次你来公司采访，老李是怎么跟你介绍我的？”
　　“他说你是总技术。”
　　“对外我确实是总技术，不过我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前段时间，公司外聘了一名高级技术工程师，他能代替我在公司的技术把控。所以，我不在五天，甚至五十天，都没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嘉蔚再拒绝就显得过于矫情了。
　　然而今天他的话，明目张胆的宣示自己的意图，让杜嘉蔚想躲。
　　她的内心忐忑紧张，对于这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情甚至还有些许期待。
　　可慌乱之下，最后竟然让最不该出现的逃避占了上风。
　　“我们聊聊吧。”
　　齐行看着杜嘉蔚，她的脸庞隐匿在黑夜中，模糊的轮廓，眼里却透着亮光。
　　“你说。”
　　“虽然你没有挑明，但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了解我的，性子直来直去，所以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两人面对面，齐行不知道杜嘉蔚是否和他一样，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黑暗中，郑重其辞的态度，不轻不重的话语，听觉的敏锐提升，交织在一起化作重锤，在齐行心里敲起了鼓。
　　他意识到，接下来将是一场严肃的对话，他必须交代底牌。
　　“我承认，我是有意图的，我想要跟你和好。”
　　话从口出，没有回头的机会。
　　齐行两只手撑在腿上，手指尖不经意间牢牢扒住了裤子。
　　他接着说：“我之前没有明说，是因为我怕你拒绝我。当然了，你有拒绝我的权利，可是我不想没有尝试过就得到这样的答案。”
　　杜嘉蔚平静地说：“可是我们分开了七年，现在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齐行说：“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重新了解彼此。”
　　求和的话，没有甜蜜，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心，满是裂痕。
　　杜嘉蔚低下头，声音低缓，还带着微微地颤抖：“齐行，你是我年少鲜活的证据，可我不敢再爱你。”
　　直截了当的答复，简短却有力，齐行心中的鼓一击即破。
　　他的躯体晕眩，思绪混乱，整个人空白了几秒，脑海中只有这句话循环不断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的头沉沉得向下埋，双手使劲捋了下头发，然后捂住了脸。
　　许久，他才恢复了理智。
　　齐行抬头看向杜嘉蔚，当年两人分开时，她还是个对生活充满向往的小女孩，突然断联，她一定很难过，吃了很多苦才忘记的吧。
　　眼睛和鼻尖突如其来的针刺感，他不得不努力压抑这一涌而上的酸楚。
　　不管何种原因，让她遭受这些的源头终究是自己。
　　“对不起，嘉蔚。”
　　杜嘉蔚摇摇头，说：“当年你不辞而别，我很恨你。我心里发誓，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我一定装作不认识你，你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无视你了。后来我们真的又见了，可我好像把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尤其是你单独约我爬山的时候，我心里居然很开心。那时候我才知道，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在恨你，其实，我是在想你。”
　　齐行心如刀绞，鲜血淋淋的腥甜味不断涌上喉咙。他咬紧牙关，奋力堵住自己想要发泄呐喊的气息。
　　杜嘉蔚继续说：“可想念是有代价的，一分思念，带来两分痛苦，久而久之，我坚持不住了，我彻底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分裂，剥落。不知道熬了多久，才让破碎的自己重新站起来。”
　　“当初不告而别确实是我冲动了，可。。。”
　　当年两人之间产生误会，在齐行去找杜嘉蔚解释时，却看到她和邓一鸣抱在一起，这才一气之下直接出了国。
　　没有打招呼，更没有分别的依依不舍，两个人就这样突然从对方的世界消失。
　　这是齐行心中还未跨过去的坎儿。
　　可此刻的他很清楚，自己如果重提此事，无异于将杜嘉蔚推远。
　　话到嘴边，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嘉蔚，是我太心急了。不过我们先往前走吧，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行吗？”
　　杜嘉蔚默不作声，也不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盛珺绯已经整理好所有快递，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轻轻钻进被窝，身体蜷缩起来，用被子将整个人包裹住，企图与外界隔离。
　　她紧紧闭着眼睛，可奔涌而出的泪水大力撬开一个缝隙，怎么也抵挡不住。
　　没有任何声音，泪水就这样，一滴、一滴掉落在床单上炸出一朵花，然后慢慢融进棉絮纤维中。
　　心痛伸出双手，一把将杜嘉蔚扯进记忆中。
　　感情的终止，绕不开的那个人。
　　卢悦。
　　当年，杜嘉蔚在齐行的课后补习中成绩飞速进步，两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杜嘉蔚的高考成绩让父母脸上有光，顺理成章也成了老师口中励志逆袭的学生代表。
　　上了大学，很快，齐行向杜嘉蔚表白。
　　两人都爱好摄影，但高中学业繁忙，终于可以在时间相对自由的大学投入精力。
　　他们一起参加了学校的摄影社团，在社团里，认识了同一届的新生，卢悦。
　　卢悦的父亲在当地摄影界颇有名气，因此她刚到社团就受到了关注。
　　社团新成员们经常私下聚在一起研究摄影，刚开始，大家都还很拘谨，慢慢的，彼此间关系变得热络起来。
　　杜嘉蔚发现，卢悦总是刻意跟齐行走得很近，齐行对待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开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社团成员聚在一起，卢悦借着酒劲儿，在明知杜嘉蔚是齐行女朋友的情况下，依然当众对他表明心意。
　　齐行当即很不留情面的将话说清楚，卢悦却表示自己不会放弃。
　　再后来，卢悦经常借着自己在社团内的关系安排两人一起完成工作。
　　其实卢悦本身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成绩优异，长得漂亮，家庭幸福，在学校也不乏追求者。
　　可就在喜欢齐行这件事上做得不够光明磊落，这对杜嘉蔚来说也十分不公平。
　　齐行不希望杜嘉蔚在这种事情上受委屈，他便退出了社团。
　　导致两人分开的那次，是因为杜嘉蔚反对齐行退出社团，两人闹了好几天的别扭。
　　说来也巧，那天晚上许楚晴让杜嘉蔚陪她去言觉深宿舍楼下取东西，杜嘉蔚不想碰上齐行，可在许楚晴的软磨硬泡之下她还是去了。
　　两人刚到楼下，就看到了令她无法相信的一幕，卢悦双手抓住齐行的胳膊，紧闭双目，踮起脚亲了上去。
　　昏黄的灯光从他们头顶直泻而下，齐行松垮的衣服下隐约凸显的胸膛结实有力，卢悦紧身衣裤包裹的曼妙身姿，周遭充斥着年轻荷尔蒙的气息，两人像极了宿舍门禁前分别的情侣。
　　杜嘉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没有勇气上前去质问清楚，她害怕自己得到跟眼前画面一致的回答，当即只能转身快速跑开。
　　齐行被卢悦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虽然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卢悦，可自己还是实打实的被动接受了香吻一枚。
　　卢悦因为自己三番五次的主动没有结果，这次来找齐行，是想告诉他自己以后不会再过多打扰。
　　齐行本因为她能放弃而高兴，可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个举动，更没想到的是，被杜嘉蔚撞了个正着。
　　当然，齐行并不知道杜嘉蔚来过，他只知道，自己第二天去她宿舍楼下等她，看到了她主动拥抱邓一鸣。
　　一切狗血剧情闭环，在双重误会之下，两个年少冲动的情侣，没有将话说清楚，情绪主导大脑，心痛欲绝。
　　就此，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