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暗恋》荣华阳

53、chapter 53

　　一路走到香州机场出口，一出大门，刺骨的寒风肆意穿梭，仿佛沿着皮肤钻进了骨头缝里，令她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抬头望天，雾蒙蒙的，和三年前离开时的天气差不多。

　　“锁锁。”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循声望去，许懿看见了三年未见的男人。

　　当年，《考古人间》一经出版，很快就成了畅销书，登上某图书购物网的当月畅销榜TOP10。

　　在最火的时候，从师父吴思平那里得知有一个中埃联合考古的项目。几乎没有多加考虑，许懿就确定了自己要报名参加。

　　彼时，她去洗手间换卫生巾。

　　苏明释进来想要去书架找两本参考文献。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她的家里也逐渐多了很多他的东西，除了日常用品之外，还有一些他备课或做研究要常用的书。

　　书架就在电脑桌的后面，取了书，转身的时候，目光触及电脑屏幕，苏明释便下意识驻足。
　　那是中埃联合考古项目的报名表，已经填写了三分之一，照片的框还是空着的，可能是还没有去拍近期寸照，但姓名那一栏是他熟悉至极的人——许懿。

　　他的确是无意看见的，可既看见了，就不能当做没看见。

　　不可否认，在看到的第一眼，他的脑子是空白的。
　　随即，生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

　　可是，她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她走进书房那一刻，那些自私的念头又全都消失殆尽了。

　　“你看到啦？”

　　“……嗯。”

　　眼睑微垂，一瞬又抬起，许懿也不上前了，直接双手环胸，背靠在墙壁上，淡声问：“想说什么？”

　　空咽了一下，苏明释轻声问：“你要去埃及？”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两人都很清楚，不管她是否回答，意义都不大。
　　她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
　　起码，不会为了他改变。

　　许懿默了默：“嗯。”

　　苏明释：“……要去多久？”

　　“……一年？两年？三年？”
　　许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诚实回他：“我也不清楚。”

　　许懿没有说谎。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尽管她知道目前这个国际联合考古项目时长是多久。

　　闻言，苏明释不出意料地沉默了。

　　抿紧唇，许懿垂眸，抱着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不自觉地陷进了光洁的胳膊。

　　不知过了多久，也或许只是一瞬。
　　心不在焉的许懿忽然听见男人说：“订了机票后，告诉我，我送你吧。”

　　她一怔，抬眸望去，却见男人朝她温和地笑：“锁锁，我盼你活得自在。”

　　之后，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地一一进行。

　　出国以后，她没有拉黑他，也没有删掉他的联系方式。

　　他应该也没有。

　　不过，他们很默契地没有联系过对方。
　　哪怕是节日时的一句问候。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好像成了真正的陌生人，除了躺在对方的联系人列表上，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每当她不经意地想起往事又“顺带”想起他时，却又没有那种陌生感。

　　粗粗一算，他们已经断联了三年。

　　直到不久前，才重新有了联系。

　　彼时，她在又一次结束了一个国际联合考古项目后，考虑是否要报名下一个项目。

　　正当犹豫不决时，在那个深夜，她接到了他的电话。

　　听声音，他应该是喝醉了。

　　或许不能说“应该”，而是“确定”。
　　她确定他醉了。
　　否则，他不会给她打那一通电话。

　　许懿不能否认确实是因为那通电话，这才打消了她原本打算继续留下来的念头。

　　不过，她虽然和他说过自己这两天可能回国，却没有和他说过具体时间，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回来的？

　　心里有疑问，许懿也不藏着，转头就问了旁边正在打方向盘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苏明释平淡回：“我妈说的。”

　　细眉一挑，许懿有些诧异：“关姨和你说的？”

　　苏明释嗯了一声，趁着看后视镜的空隙，他看了她一眼，似是知晓她心里的疑惑，补充道：“主动和我说的。”

　　许懿怔愣一瞬。
　　三年来，她的确和关琦保持着联系。或许是忧心她独自在国外生活，关琦每隔一两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因此，她们这“不是母女胜似母女”的两个人，比以前在国内时，联系更加密切。
　　昨天清晨，关琦照旧致电过来，得知她要回国，就问她确切时间，她没有隐瞒，但也请关姨不用来接机。好说歹说，关琦同意了，因为她确实还要忙自己的项目。

　　思及那天晚上他的“醉言醉语”，许懿目光里的惊讶掩饰不住，想说的话就在嘴边，但转了几转，却始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然而，男人实在了解她。

　　见她欲言又止，苏明释在下一个红灯时停车，转头看过来，替她解惑：“不管前事如何，她终究还是惦记着作为母亲的责任的。”

　　听起来有点突兀的解释，许懿却一下子听懂了。

　　结合所谓的“前事”，苏明释是在告诉她，不管他是不是苏霖的亲生儿子，也不管关琦对于他这个儿子抱有多少怨恨，作为一个母亲，关琦既然愿意承受十月怀胎之苦将他生下来，并且尽己所能地培养他，足以证明她对他的爱护。
　　所以，在得知苏明释非许懿不可之后，历经犹豫、迟疑，她到底还是选择助他实现愿望。
　　因此，这三年来，关琦出于对许懿的爱护而与她经常联系是真的，但不可否认，其中也夹带了私心。

　　这个，是许懿之前没有想过的。但是，现在被苏明释点出来了。

　　这是干嘛？
　　关姨负责帮他搭台子，他就负责给他妈拆台子？

　　红灯时间进入倒数10秒了。

　　苏明释瞥了眼那边，又迅速将目光聚在她脸上，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不由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你觉得我说的话，很奇怪？”

　　他问她，却又不等她答，直言自己的话并不奇怪，他说：“锁锁，你该知道，我希望给你自由，这份自由，包括你对所有人的判断。”

　　而这所有人里，除了他、他妈之外，也包括了她自己。

　　*

　　苏明释的生父不是苏霖，而是一个叫俞飞鸣的男人。

　　这件事之所以会被曝光，是因为他的生父突发心疾，危在旦夕。他的心腹知道他的心愿，便特地找上门了。

　　哪怕隔了几天，再想起苏明释那天的话，许懿依然震惊于此事之离奇。

　　许懿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时代，各种信息层出不穷，她在网络上看到过这人的名字，且不止一次。
　　俞飞鸣，国内TOP3日化企业的掌权人。他的妻子是世交女儿，也是大学同学，两人婚后育有一子。身价百亿，家庭美满。自媒体在介绍他的时候，都用“人生赢家”来称呼。

　　可是，这件令许懿震惊不已的事情，在苏明释眼中，却是一件意料之外但又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应该说，对于苏明释，亲耳听见他父母承认自己的身世，比起惊奇，更多是尘埃落定的死心。

　　关琦和俞飞鸣是初恋，而苏明释正是二人的孩子。

　　当年，俞飞鸣、苏霖和关琦三人是校友，因参加了同一个社团而结识。

　　俞飞鸣家境殷实，俊美又有才华，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真正是做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苏霖生活上的困窘不必细述，若非许婷不乐意，他甚至曾经打算为了养父和前途把自己“卖”给许茂州。进了中大，还是借着许婷的钱度过开头的难关。但他不仅要负担自己，还要负担养父的生活。可谓艰难至极。

　　关琦是保送到中大的学霸，家境不能说是一贫如洗，但也绝对称不上富裕。就像她的生活费都是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挣出来的。不过，尽管生活困窘，她却没有因此养成自卑、阴郁的性格，而是如小太阳般可爱、美丽。

　　三人人生经历可谓迥然不同，但人的缘分就是那样奇怪，很快地，三人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后来，关琦和俞飞鸣会走到一起，是偶然，也是必然。
　　灰姑娘和王子既是众所周知的cp，就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关琦和俞飞鸣正是各自都具备此种身份的特性，并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和关琦在一起后，俞飞鸣彻底收心，想要守着心爱的女人过日子。甚至在他父亲强迫他为家族企业前途去联姻时，俞飞鸣不惜和家族决裂。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他的大哥车祸身亡。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他不得不扛起家族责任，向他父亲妥协了。
　　这份妥协，不仅表明他要承担起家族企业责任，还要接受联姻。

　　这些往事，都是在苏明释得知身世真相之后，苏霖告诉他的。
　　但是，在俞飞鸣妥协之后，他和关琦之间又经历了哪些纠缠，这些苏霖都没有和他说过。

　　谈起后来的往事，苏霖只说俞飞鸣和关琦分开之后，关琦怀孕了，他一直照顾她。天长日久，两人有了感情，便结婚了。

　　苏明释没有过多地追问。尽管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疑惑，且是他始终在追寻的答案。

　　地下停车场，车子停下已经将近半小时。
　　车内不时传出一男一女的闲谈声音。多数时候，都是男人在说，女人在听。

　　但听到这里时，却传来女人的惊讶声：“这么说，你很早就知道苏叔不是你的生父了？”

　　苏明释默然片刻，颔首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