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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翻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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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不讲道理,比如感情。
有些人也不讲道理,比如薄祎。
谢旻杉被不讲道理的存在们裹挟着,在黑暗中试图掌控着她本就不能掌控的故事走向。
就像亲临一场电影,她也许做了主角,但既没看过剧本,也没有改剧本的权利。
薄祎只是刚好又坐在她身边。
不知吻了多久,空气变得粘稠又腻,薄祎感觉到谢旻杉的抚摸越来越肆无忌惮。
直到触及隐私边界,她清醒过来,想到谢旻杉刚才的问话,抓住机会,咬了谢旻杉一口。
猝然感到疼痛,谢旻杉只好松口。
黑暗里,肩头被往外推了一把,她毫无防备地连退几步,踢到了没关上的行李箱。
推出去才意识到对方没站稳的手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把。
血肉之躯与金属箱子的撞击声音格外响亮和刺耳,痛的那一方当然也不会是箱子。
谢旻杉嘶了一声,当下极度不平,不过黑灯瞎火地怕吓着人,也就没有出声发脾气。
薄祎把灯打开,四目相对,面对谢旻杉质询的目光,冷声问:“你都说闻见别人的味道了,也能吻得这么投入吗?”
谢旻杉吃痛的声音戛然而止,慢慢挪开视线,静默片刻。
薄祎紧紧地看着她。
谢旻杉很快恢复常态,语气格外理直气壮。
“拒绝我是你的事情,投入不投入是我的事情。”
薄祎面色沉下来,指着门命令她:“谢旻杉你给我滚!”
她的头发凌乱,嘴唇红润得过度,只有眼眸是冷的,证明她刚才的回应只是缓兵之计,最终就是想咬人一口,再让人滚。
“你怎么能……”
门铃响起,突兀地打断了谢旻杉没说完的“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剑拔弩张的两人一愣,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回应,表情里都有尴尬跟烦恼。
徐维心站在走廊,在薄祎的门口按完墙上的门铃,没耐心等又忐忑焦急地拍起门。
好在薄祎开门的速度不算快但也没耽误太久。
薄祎面色平静,长发温柔地披在肩上,看不出争吵的状态,轻声地问她:“维心,怎么了?”
谢旻杉堂而皇之地站在薄祎身后往外看。
徐维心刻意问她:“旻杉,你怎么在这里?”
谢旻杉实话实说:“来问她明日计划,要不要坐我的车。”
体面的理由信手拈来,也不管多拙劣,旁人信不信,徐维心对此心生佩服。
“这么巧啊,我也是来跟薄祎说,司机明天送我跟夏颖,如果需要,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天。”
“谢谢。”
薄祎迫不及待地顺水推舟,“那就一起。”
谢旻杉倏然看她,没有说话。
徐维心看谢旻杉眼神就知道她在不爽:“旻杉,夏颖在我房间,我们有事跟你商量。”
“过一会去。”
“现在不行吗?”
谢旻杉很不配合:“我话还没说完,你们赶时间?”
没能把谢旻杉喊出薄祎的房间,徐维心深表遗憾和愧疚,但薄祎本人却很能忍,淡定地跟她道别,重新关上了门。
徐维心回房,对着夏颖摇头,“她们应该没吵完,不肯结束。”
夏颖忧心忡忡地贴着墙,想听见隔壁的动静,“还没吵完!你看到了吗,刚刚那声动静是什么,有人摔了东西?”
夏颖上楼找徐维心聊明天的安排,意外听见薄祎房间里的大动静。
还没弄明白怎么了,又听见薄祎让谢旻杉滚。
她从来没听过薄祎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在她印象里,薄祎寡言,也有点傲气,对朋友却还算客气,只有被烦到了才会尖锐一些,但不会这么失态大声。
一定是谢旻杉太过分了!
她很担心,但她的性格不擅长处理纠纷,才让徐维心去。
徐维心看她踮脚贴着墙的样子像个蹩脚的特工,有些好笑,汇报道:“别听了,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房间整洁,二人衣衫齐整,表情淡定。”
夏颖没有因此就放心,“薄祎气成那样了,旻杉为什么还不愿意出来。真是的,她怎么一定要找薄祎的麻烦。”
越说越愤愤不平,“旻杉真是大小姐脾气,好没风度,我要再同她好好谈谈!”
徐维心大声附和:“就是!”
薄祎关门,转身,冷冷地问:“满意了吗?”
“又不是我把人招来的,你那么大声骂我。”
谢旻杉予以指责,表情却充满幸灾乐祸。
“谢旻杉。”
薄祎压着声音表达不耐。
谢旻杉坐下,弯腰检查自己撞红的后脚跟。
趁着低头管理了表情,被打断也好,起码一断,她的脑子就正常过来。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她跟薄祎这一天的不愉快,不是她在这里耗着能解决的,她们又无法好好说话。
至于薄祎的那些情感关系,她全部尊重理解,薄祎怎么都不明确说,也只是想保护好隐私,怕自己从中作梗吧。
谢旻杉直起腰,开了瓶桌上的水,喝了几口。
“你不要答应她,明天我送你。谢董事长的旨意已经下了,我不照办像故意叛逆讨她生气,要被教训的。”
沙发并不短,可谢旻杉从来喜欢坐在正中间,视觉上占据了太多的空间,她坐下以后,别人无论靠着哪边,都离她很近。
薄祎于是没有去坐,但腿也不是很有力气,靠在墙边。
“听上去还真是委屈你了。”
“你答应啦?”
“我只答应去拜访阿姨,不希望别人在场。”
谢旻杉点头,“肯定啊,我又不会留下,只是送你过去。薄小姐,把我当司机就行。”
谢旻杉的母亲谢黎女士热衷于各类慈善活动,薄祎作为她早逝的朋友之女,曾受过她几年资助和关照。
两人都是淡漠的性子,异国时无所谓联系不联系,现在人既然回来了,于情于理要见一面。
谢黎提前跟薄祎联系过,今晚才给谢旻杉打电话,要求她明天把薄祎带过去,也免得她安排司机接了。
薄祎默不作声,把行李箱收了起来,又看谢旻杉。
没有说话,但是看样子要下逐客令了。
谢旻杉知道不能再留在这里,说不准还要起冲突,徐维心也可能要再来催。
她往门口走,路过薄祎时停下,薄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看上去也是真的不喜欢她的靠近和触碰,躲她像躲洪水猛兽。
谢旻杉的唇跟脚跟一并痛了起来。
她拧起眉梢,但是没有力气发作了,通情达理地说:“你不喜欢,不会再有下次了。”
道歉的话她说不出来,也不甘心说,薄祎都没给她道过歉。她只能给这么句许诺。
她又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昨晚是薄祎关的灯,今晚虽然擅作主张亲了薄祎,但被咬一口,还被推得撞箱子,她们两清了。
“明早九点准时出发。”她说完就离开。
薄祎站在原地。
房门被打开,复又关上,门的影子被灯光驱使,在她和她的影子身上过了两遍。
屋内回归从未有过的清净,没有了期待,连同刚才的暧昧、争执、吵闹、碰撞都荡然无存。
薄祎很久没有动作,任由背靠在墙边。
耳畔反反复复,都是谢旻杉说的那句“不会再有下次了”。
呼吸由安静到渐渐不平稳,需要她花费极大的力气,比刚才在谢旻杉怀里挣扎时还要艰难。
她深呼吸着,缓缓挪到沙发前谢旻杉坐过的地方坐下,拿起那瓶刚开过的气泡水,喝下去几口。
五年前她人离开国内,思绪跟灵魂没有。偶尔的偶尔,想到往事,情绪波动大了就会导致她无力和眩晕,影响正常生活。
与其说是生理问题,不如说是心理问题。
也做过咨询,有一定的成效,但毕竟没有失忆,不能根治。
回国前,她认为自己可以克服。
事实上不能。
谢旻杉如约去到徐维心房间,施施然入座。
面对她们痛心疾首的问责,满脸平静,拒不承认。
“没有那回事,和气生财。我找她真是商量送她的事,她让我告诉你们,明天我带她,我更加顺路。”
薄祎自尊心强,她跟谢旻杉母亲的那层关系,谁也不知道。谢旻杉也帮忙守口如瓶。
“什么声音?哦,她在收拾东西,行李箱放那,我路过不小心踢到了。”
徐维心追问破绽:“那她让你滚又怎么解释?”
谢旻杉从她桌上拆了一颗白巧克力,放到嘴里。
边嚼边含糊说:“房间这么不隔音吗?”
“踢到以后,我没刹住人,一脚踩了进去,弄脏她的衣服,踩坏了她的首饰盒。她很生气,就翻脸了。”
她将糖纸折叠得簌簌作响。
夏颖不疑有他:“如果是我也会不开心,你道歉了没有?”
“多余问。”
谢旻杉坦荡荡:“我又没有社交障碍。”
当然没有。
徐维心半信半疑:“旻杉,你真愿意送她是好事,不拦你。不过我要说一句,薄祎跟你不对付,只是因为上学那会太喜欢云裳了,情有可原。现在云裳结婚了,我们就都是朋友,不能太过分。”
夏颖立即接上:“你别像这两天一样,动不动说她了,她又没有别人可以倾诉。”
“我就有别人可以倾诉吗?”
谢旻杉反问一句。
“我们都愿意听啊,难道你觉得我们跟她关系更好?退一万步说,她过几天就回去了,天高海阔的,谁知道又要几年才回。明天过后你们再见都难了,闹什么呢?”
谢旻杉玩糖纸的手停住了,沉默了好久的时间。
徐维心跟夏颖以为她听不进去,一人一句地接力洗脑。
谢旻杉不胜其烦,压下情绪,有气无力地说:“停停停,两位和.平奖得主,我知道了,我都听你们的还不行吗?你们把我说成背地欺负同学的恶人,这是诽谤!我的律师不会答应。”
“一向都是她跟我过不去,我一退再退。”
没有一万步,九千步是有了。
然后呢,她退到原地了。
嘴唇隐隐约约传来疼痛,还好没有破皮,否则她都不知道还要怎么解释。
谢旻杉回到房间,收拾起自己不多的物品。
回想起薄祎专注整理的样子,那一刻她很想问,你当初决心离开我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件件往箱子叠进你的衣服吧。
最后头也不回。
但确实过去好多年了,怎么都该翻篇了,所以她没说。
也对,天高海阔,明天过后可能不会再见。
至于昨天晚上,更像是一场激.情犯罪,缺少预谋和深思熟虑,区别只是没有审判跟后果。
谢旻杉对着镜子检查了嘴唇,遗憾,居然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记不住疼只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