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室有光》星洛纸笺

7、旧信的秘密

　　夜色深沉，段辰誉公寓的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他冷峻而专注的侧脸。桌面上散落着大量打印出来的文件、泛黄的传真记录，还有几张模糊的翻拍照片——那是“Z”从各种隐秘渠道挖掘出来的，关于五年前苏浣月在国外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零星碎片。

　　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关键医疗记录被多重加密，当年的医护人员守口如瓶，苏岚的资金流向如同泥牛入海。段辰誉修长的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屏幕上一条不起眼的记录上：五年前苏浣月手术所在的海外医疗机构，曾短暂接收过一批来自国内的医疗物资转运，其中夹杂着几封非医疗文件，因地址不明被滞留在仓库角落，最终被当作废品处理。

　　地址不明…非医疗文件…段辰誉的心猛地一跳！一个近乎渺茫的念头闪过脑海。他立刻打开一个特殊的通讯界面，手指飞快地输入指令：
　　「Z，最高优先级。目标：五年前圣玛丽医院（海外）同期滞留邮件记录。查找任何收件人含‘段’或‘辰誉’，或寄件人含‘苏’、‘浣月’、‘南城’字样的信件。扫描件或残片皆可。」

　　发送指令后，段辰誉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书房里异常安静，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却无法照亮他心头的阴霾。苏浣月在客房应该睡了吧？图书馆事件后，她沉默了许多，那双曾经映着樱花树影的眼睛里，总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惊惶和疲惫。他知道她在承受着什么，校园里那些恶意的流言蜚语，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本就脆弱的精神。

　　必须更快！他需要突破口！需要撕开苏岚精心编织的黑暗之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段辰誉以为又是徒劳时，电脑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新邮件提示，来自“Z”。

　　段辰誉瞬间坐直身体，点开邮件。附件是一个高分辨率扫描件。画面有些模糊，边缘焦黑卷曲，像是从火堆或碎纸机里抢救出来的残骸。但上面熟悉的、清秀工整的字迹，却像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段辰誉的神经！

　　那是苏浣月的字迹！他绝不会认错！初中时，她在他课本上画的小花旁边，就是这样的字迹！

　　他屏住呼吸，放大图片，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艰难地辨认着那些残缺不全、被烟熏火燎过的字句：

　　「…阿誉，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手术台上了。医生说我…撑不了多久了，必须马上…心脏移植…」
　　（大段焦糊缺失）
　　「…妈妈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她说这是…耻辱…但我好想…好想亲口对你说…」
　　（焦黑）
　　「…还记得毕业那天…樱花树下的约定吗？我…失约了…对不起…如果…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一定去那里…补上我的…答案…」
　　（纸张撕裂）
　　「…阿誉…我…其实…」
　　（最后几个字被彻底烧毁，只留下一点墨迹的残痕）

　　“轰——！”

　　段辰誉的脑中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残缺的信件，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脏上！

　　她写了信！在手术前，在生死未卜的时刻，她给他写了信！她解释了失约的原因，她表达了对约定的珍视，她甚至…想告诉他那个未曾说出口的答案！

　　可是这封信…从未到达他的手中！

　　“苏…岚…”段辰誉的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带着前所未有的、刻骨的恨意！是她！一定是她截留了这封信！是她亲手掐断了阿月向他求救、向他告别的唯一希望！是她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在雪地里苦等一夜，让他背负了五年的误解和怨恨！是她将阿月拖入黑暗的同时，也残忍地斩断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光！

　　巨大的愤怒和心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段辰誉！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实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指关节瞬间传来剧痛和麻木，却远不及心头那被撕裂般的痛楚！

　　五年！整整五年！苏浣月背负着死亡的恐惧、移植的罪恶、母亲的操控，在黑暗里独自挣扎，而他…却因为一封被截留的信，因为苏岚的恶意，对她充满了怨怼和疏离！重逢后，他甚至用那么冰冷的态度对待她，用“偷来的东西”那样残忍的话去刺伤她！

　　强烈的愧疚感像毒藤般缠绕住段辰誉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看着屏幕上那封饱含血泪和绝望的残信，仿佛看到了五年前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苏浣月，在麻醉生效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拼命想写下对他的思念和歉意…

　　“阿月…”段辰誉痛苦地闭上眼，声音沙哑地低喃着这个他曾在心底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必须做点什么！现在！立刻！

　　段辰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残缺的信件扫描件加密保存，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宁星洛的号码。

　　“喂？段辰誉？”宁星洛的声音带着睡意。

　　“星洛，”段辰誉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帮我个忙。明天早上，想办法带阿月…去老地方。就是我们初中时，学校后面那个樱花花园。一定要去。就说…你想去散心。”

　　“啊？现在？去那里？”宁星洛有些懵，“阿月她最近状态很差…”

　　“我知道！”阿誉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所以，更要带她去！相信我，星洛。拜托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吧，我试试。”

　　挂断电话，段辰誉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冰冷的玻璃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和眼中燃烧的火焰。明天，在老地方，在见证了他们青涩约定又被命运戏弄的樱花树下，他要亲手揭开这被掩埋了五年的真相，他要告诉他的阿月——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不会再放手。黑暗，他们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