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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之于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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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所以,你就答应了?”李茗熙,我的室友兼好友带着一惯淡然的表情,听完我白天的相亲过程。
我对着镜子仔细的抚平面膜上的褶皱,嘴角不敢张的太开,“恩,要一起吗?”
“不,我讨厌出汗。”她摇头,很奇怪,那么矫情的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我定是鄙视的,但对于她,我却认为理所当然。
我不置可否的一摊手,仰面躺下,却对上了她饶有兴致的眼,她很少有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我问。
“我在想,那个苏公子肯定是不一般的男人。”她的声音很舒服,听在耳里感觉软软的。
“原因?”
“你涂静是什么样的人?”她笑,“阅男无数四个字对你毫不夸张,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会答应一个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的……约会。”
我闭上眼,“并不奇怪,这次的对象好到不能再好,我没理由放弃。”
茗熙嗤鼻,“你涂静不想做的事,无人能逼你。”
我苦笑,“你倒是了解。”
茗熙轻叹了声,慢慢的说,“涂静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嬉笑怒骂,潇洒自由的女子,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女人,你就是你。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你别轻贱了自己。”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轻轻的,那声叹气,回旋在心上,久久不散。
静谧的空间,咖啡的清香,犹如情人深情呢喃般的蓝调。
对面的那个男人有一张好看的脸,干净得不带一丝尘嚣的眼睛,他向我微笑的那刻,我以为看见了天使,美好的刺眼。
每个人都曾是一个天使,只是环境改变了他们。
他叫苏奇,本市市长的儿子,一个自由职业者,而他也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从我20岁开始,这样的相亲戏码已经有过不知多少次,或许是我在这个圈里的风评实在不好,与对方最长的交往不过两个月,最短的,吃完一顿饭就断了联系。
下次若在宴会上碰见,也是视而不见,真的不能擦肩,嘴角便会自动的拉开完美的弧度,微笑,点头,寒暄,道别,默契的像是排练了几百遍。
所谓的上流社会,不过是纸醉金迷搭造的糜烂世界,最甜美的笑就是最阴毒的花,最深厚的感情也是最容易背叛的利器。
“涂小姐?”
我微微一怔,他像是叫了我几声的样子,我笑笑,“抱歉。”
他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与我相亲那么无趣么?”
于我来说,相亲不过是喝杯免费的咖啡,运气好的可以养眼,不好的,就当是训练自己抗打击的能力。
但我却不能这么回答,扯开熟练到麻木的笑,“不,苏先生是个有趣的人。”
“看来,我的资料很有问题。”他忽然有些疑惑的皱眉。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孩在研究,为什么这颗糖的味道不是草莓的一般。
“什么?”我不明所以。
他看了我一眼,背书似的说,“涂静,22岁,现于L大学社会新闻本科系……为人热情,开朗,不拘小节。”
“我该感谢你背下那么枯燥的东西吗?”我低头,仿佛在研究蓝山咖啡杯的质地。
“枯燥?不,我觉得很精彩。”他的眼神晶亮,我笑出声来,如今这个社会还有如此“纯情”的男人?
“怎么?”
我摇摇头,“所谓谦谦君子,大概就是指苏公子这样的人吧。”
“似乎另有深意?”他清亮眼干净非常,我开始怀疑,真正的苏奇被人掉了包,而面前这个,是个仿冒品。说到底,我还是不信这样干净的人会是苏家的人。
我微笑,却不说话,不论这些话是否出自他的真心。
他也不再这个话题,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完全见识到一个大男孩的活力,他健谈,幽默,爽朗,他的微笑在阳光下变的愈发耀眼,我一直都认为一个人的眼睛不会说谎,所以我开始相信,苏奇,也许是那个未被污染的角落,所以他依然晶透,美好。
“下个星期我会去灵山取景,愿意一起吗?”苏奇为我推开淡蓝色的玻璃门,邀请的如此自然,仿佛是多年的好友。
我转身,看见他的双手依然没有离开门把,却是等到门外的女子进去后方才收手,他的目光如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脸上不浮夸,不淡然,总是有一抹浅浅的笑,隐约的,还能看见左颊上并不明显的疤痕。
突然想到茗熙的话,“男人通常不注意细节,但是女人会,这就是他们最不同,却又互相吸引的地方。”
“你真是来取景的?”此刻,我正坐在山顶,大口灌着水。
“是。”他笑,露出了好看的牙齿,灿烂的再次刺痛了我。他伸手拉开衣服的拉练,也灌下一口水,畅快淋漓的让我觉得正在拍矿泉水广告。
这样的他,更像是一个体校的学生,健康,阳光,无所畏惧,与咖啡馆里那个温文的公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原来不止女人是多变的,男人亦然,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男女平等啊。
他放下手,被我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在看什么?”
我噗嗤一笑,不管他再怎么不同,那抹纯色不会丢失。站起身,我晃动着手指,一脸严肃道,“你是第一个把本小姐搞的那么没有形象的人。”
他也跟着站起来,一脸严肃的回答,“可本少爷觉得你这样非常迷人。”
“你的审美观是否有问题?”
“当然没有。”他一脸急切,仿佛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那么,你认为这样不施粉黛,满脸汗渍的女人哪里迷人?”我自知永远不可能是梨花带水,连汗液也带香的那种女人。
“任何一个女人穿上晚装都可以变成公主,但并不是每个女人素面朝天的时候依然光彩夺目。”他回答的那么笃定,好象在对天下宣布,我说的既是真理,自信神采令我眩目。
我转过脸,“是谁那么有见地?”
“…我…”他回答的吱吱呜呜,好象做贼被当场抓住似的红了脸。
然后,我们大笑,没有顾忌,没有身份,甚至忘记了性别,只是笑,仿佛找到了另一个遗失的自己。
“走,我们继续。”他拉起我的手,还是那么自然的神情,那么熟练的动作,仿佛,本该如此。
我看着那只被握住的手,两人相连接的地方温温暖暖的蔓延至周身,很塌实的感觉,可为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我的?似乎只是昙花一瞬的美丽,绚烂的令人惊心!
2.
我虽然不是巫女,但每次的直觉都奇准无比。
与苏奇的交往日渐频繁,茗熙看着我一件件试穿衣服,不停的在一边打趣,“我看你是越活越过去了。”
我白了她一眼,双手还在不停的挑挑选选,脸上笑意未减。
“看到你那么幸福,真好。”她在镜中的脸笑的迷茫,有丝苍白。
我心下一惊,“你和他?”
她越过我,顺手挑了件米色的套裙,“这套好看。”她甜甜一笑,“我和他,本来就应该没什么。”
她在骗我,那么清丽的眼,那么美好的人,我对她的了解就如她对我一样。但,她不愿说,我就不探听。
无言的换上衣服,直至出门时,我说,“你要记得,如果将来有人欺负你,我涂静第一个不放过他。”
我与苏奇约在他的工作室见面,知道他有工作室并不奇怪,但让我惊讶的是他的布局。在我看来,依照他的性格,工作室理应清清爽爽,有条不紊,但……不得不承认,想象和事实有着十分大的差距。
“你……确定没有带错?”我指着面前美国街头涂鸦似的墙壁,好听点的说法便是抽象派。
“对。”他点头,依然清澈的过分的眼睛,“觉得和我不搭?”
“恩。”我毫不犹豫的答应着,接过他递过的果汁,因为他身边总是没有酒,所以我也渐渐习惯了果汁甘爽的香味。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的坐在沙发边的扶手上,侧着头。
我一耸肩,“感觉吧,你的工作室应该是……阳光明媚,充满朝气。”
“哈哈哈哈……”他毫不客气的仰头大笑,末了还向我眨眨眼,“我又发现了你一个优点。”
“恩哼,”我含着果汁模糊道,“我知道,没有艺术细胞嘛。”
半天,他没有说话。我正奇怪,却见他一跃身,蹲在我面前。
“涂静,永远不要变,好不好?”我那天才知道,原来清亮的眼也可以这样令人心醉。
“在想什么?”苏奇的声音永远那么干净,每次都让我想起刚晾晒完了的白衬衫,隐约间还能闻到阳光的气息。
“在想,”我侧头,双手绕上他的项颈,“……你。”
最爱看他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样子,也许我天生的邪恶细胞在遇到他那刻起就全部苏醒。果然,他慌忙的将手中的长镜头放下,回抱着我故意欺近的身躯。
嘴里喃喃不清,眼神飘忽,脸色绯红。我大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男人喜欢调戏女人,原来真的有趣。”
“你明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他委屈的皱皱眉,红色已经褪去,留下一片清明与溺宠。
这个时候,他的感觉总是那么塌实,我甚至想用“坚如磐石”来形容他的神情。
“苏奇,你都没谈过恋爱的吗?”这是我第一次问苏奇,也是第一次,这样问一个男人。
“唔……当然是有的。”他低下眼,有些发窘。
“那你还……”
“不一样,不一样的。”他急急的说,在对上我的脸后,却又瞥了开去。
没待我问清,门外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来人是苏玲,苏奇的妹妹,当然她还有另一个我更为在意的身份--凌云的未婚妻,而凌云正是那个与茗熙纠缠不清的男人。
面对这样的女人,我自不会有好心情,而她除了在看到我的那刻怔了怔外,也再无其他,或许说,只剩下不屑更确切。
我冷笑,这个社会谁又看的起谁?
“你怎么来了?”苏奇放开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
“怎么?有了新欢就不要妹妹了?”她嗔怪道。
这下,我倒是成了看戏的。不可否认,苏家人的相貌都极为精致,我说过,苏玲天生就是娇贵的代名词,任何男人都吃这一套,只是,她不明白,娇贵过了头,也会腻味。
“说什么呢!” 苏奇看到我无所谓的脸,眉头松了松,随即往茶水间走去,“要喝点什么?”
苏铃随后便跟了上去,经过我身边时,顿了顿。我拉了拉嘴角,放松的坐下,顺手拿起桌上嫩黄色的果汁,挡住了嘲讽的笑意。她的一生太过顺遂,还没明白所谓的人情世故,却以为自己看透了世界。
为了给他俩一个私密的空间,我已经很识像的退到了外间,可是,突发状况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签收人不在,你不能晚点来?”我对着门口固执的派送员有些挫败感。
“对不起小姐,这是急件。”
“好吧,你等会。”
我试着喊了几声,茶水间的门纹丝不动,我叹口气,往那边走去。
是谁说过,不是我要偷听,只是你提到了我名字,我没有理由不听?
“妈让你明天晚上回家一趟。”
“什么事?”
“还记得马家那个小女儿吗?上个月从英国回来了,正好见个面。”
“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爸妈都很看好两家的关系。”
“你回去和他们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涂静?”我听见了她的嗤声,“玩玩就算了,何必当真?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情况紧迫,我也不会求你帮忙去和她相亲……”
“够了!”
原来苏奇也有粗暴的时候,听戏到现在,也该是我出场了。
当我敲开门,里面两人的表情正是精彩,“外面有你的急件。”
“涂静,你……”
“先把快件收了,他等了很久。”我拉过他,往门边推去。
“你都听见了?”苏玲凉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不去拍惊恐片真是可惜。
我没回话,转身,挑眉。
“哼,最讨厌你的脸,一脸狐狸精的样子。”她瞪着我,看的出里面的怒火。
我还是闲闲的靠在门边,她果然还是不够火候,对于“狐狸精”这三个字,我向来认识是褒非贬。
看不出我的反应,她似乎不解气,“真是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朋友。”
“什么意思?”
“李茗熙,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背地里和凌云的事,哼,都是见不得光的……”
她一脸不可置信,愤怒,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你…打我!”
我甩了甩手,“打你还算轻的,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从你那么高贵的嘴里说出来。”
茗熙曾对我说,你不去做十三妹真是可惜。她说,你冷冷的眼连男人都要怕几分的。
“怎么回事?”苏奇一脸诧异。
哈,时间,人物,事件,一件不差,我差点以为这是在拍8点档连续剧。
“我打了你妹妹,就这样。”我噙着笑,很想知道他的反应,我的心以自己都想不到的冷静等着他的回答。
“你说过什么?”他转向苏玲,原来,他严肃起来的样子也有很威严。
“我说的是事实,她和那个李茗……”
我再次的举起手,毫不犹豫的往她精致的脸上煽过去,隐约间还能闻到Dior的香味,“忘了我的警告?”
“涂静!”我被苏奇一把拉到身侧,他转头对苏玲道,“你先回去!”不容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待苏玲大力的带上门,屋内的空气微薄了很多,我忽然很想笑,就像那日在山上的笑。
他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烦躁的样子让我不太忍心,“如果,苏玲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
“你没有错。”不是气话,我涂静向来对事不对人,这点气量我自认比男人还好。
他错谔的抬头,似乎在辨别这句话的真伪,只是,他选择了忍让,“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妹妹,我家人,你不该在我面前打她。”
“我打的是她。”言下之意,不管她的背景,我打的只是那个苏玲。
“你在耍什么脾气?我已经不想追究这件事了!”他站起来,一米八十二的个子,压迫感不是普通的大。
是么?原来,我是在耍脾气啊,原来,在你心里,我和一般的女人没有区别,原来是你的大度,才不追究。
我的无声,使他慌张起来,“你……”
“我先回去了,有空再约吧。”我转身,不忘了带走新买的包包。
“涂静。”他拉住我,不敢大力,“好,是我错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原本还亢奋的心,忽然变凉是什么感觉?是像吃到一颗发了霉的果子一样苦涩,还是像无意间毁了自己最心爱的洋装一般懊恼?
都不是,是像被一场大雨淋透了身体,却有人以为你是为了追求病态之美一样的无力。
是一种深深的无力,累的想要长长久久的睡一觉,不要醒来。
我慢慢的抽回手,缓缓的笑,“我说过,你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你会道歉,可你告诉我,你真的认为你错了?真的错了?”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第一次看不清他眼里的东西,混沌的,悲伤的,无奈的,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我也明白,对于我们的感情,他一定争取的非常辛苦。
但是,若一份感情只是靠一个爱字来维系,必定不会长久,也不会幸福,因为爱情不是男女的全部,只是他们相恋的理由,如此而已。
“苏奇,到底,你还是不懂我。”也许,不明所以的道歉可以哄回你以前的女朋友,但永远不会是我涂静。
我静静的带上门,轻轻闭眼。
涂静,你也会为分手哭泣?我以为你的心早就结冰。
我流泪,是因为,心里的冰被太阳熔化了,是它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