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游）暖冬》白蝌蚪

3、C-冰雪之城

　　通过一道长长的冰雪长廊，再迈过永不融化的寒冰门槛，一个穹顶高广的大厅出现在眼前，大片大片的六角形雪花从天花板上翩翩飘落，悄无声息地融进光滑如镜的地面。大厅的尽头摆放着一座通体透明的巨大王座，上面随意地铺着一张洁白的毛皮，左右各摆放着五张稍小的宝座，稀稀拉拉坐着三名身着纯白和服的雪女，其中一名外表为人类三十岁左右上下的女子一看到雪风和雪菜进来便激动地站了起来，另两名形如老妪的则始终拄着自己的拐棍一声不吭。

　　“泪姨！”看到平素最疼自己的那名长老，雪菜只在原地呆站了一秒钟便跑上前去和她抱在一起。年轻长老轻轻抚着少女的背脊，晶亮的泪水一离开润白如玉的颊边便化为漂亮明珠，坠落于地之后滴溜溜地在她们脚边转了几转，在冰面上绽放出奇异光彩。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雪菜，这些年来泪姨担心死了……”

　　“哭什么哭？！”坐得离中间那张王座最近的一名年长雪女重重用拐杖杵了杵地面，恶狠狠地骂道：“不争气的东西！如果你不是自己跑出去，会被那些恶心的人类抓走吗？！”

　　“二长老，说到底也是有那么些人类太贪婪的缘故才逼得咱们不得不固守在冰河之国，您就别生雪菜的气啦。”雪风帮着说了句好话后马上推了推抱在一起的泪和雪菜，笑嘻嘻地扯扯前者的衣袖，用孩子特有的娇嫩嗓音说道：“泪姨，雪菜的房间都五年没用了，您还不赶紧带着她去归置归置？”

　　泪和雪菜相携离开大厅之后，雪风终于松开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望向大厅中最后一个一直不曾说话的雪女——她和二长老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头上发簪的朝向。“三长老，您和二长老一起出关，为的应该不只是迎接雪菜回来这么件事吧？”

　　“哼，这些年失踪的雪女也不止那小丫头一个。”被称为三长老的年迈雪女发出嘶哑沧桑的声音，音量很大，给人带来一种大群乌鸦飞过头顶的不适感。她顿了顿拐杖，瞪向雪风的双睛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我问你，咱们冰河之国最大的禁令是哪一条？！”

　　“清心寡欲，不得与外族婚配。”雪风伶俐地报出一句话，稍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头。“三长老，雪菜这五年里一直遭人监禁虐待，怕是没这个心情的。”虽然被桑原英雄救美了一次不假，可瞧她那单纯的样子应该也没到心心相许的程度吧。

　　“我说她了么！？”三长老沉沉地哼了一声，伸出一直缩在袖子里的右手，苍白的掌心中躺着一枚半透明的手里剑，质地晶莹如冰，表面上有一层蓝幽幽的微光。“这东西你怎么解释？！”见雪风只是皱眉不语，老妪将脚下的冰面敲得当当响：“别打量着我看不出来！只有成为魔界忍者的咒冰师才会用这种东西做标记！怎么会在你房间里？！”

　　“这枚手里剑与我无……”感受到刚刚有一股妖气穿越了冰河之国的边界，雪风仰首望向气息传来的那个方向；两位长老以与她们年龄相当不衬的无比迅捷姿态从靠背椅上长身站起，如临大敌般地双手握紧拐棍。大厅中飞扬的雪花不再跟刚才一样垂直下落，而是曼妙无比地在空中转成一个漩涡，看上去也不似从前那般如鹅毛轻软，倒像是些小巧的六角形刀片，锐利的边缘似乎还隐隐泛着闪光。

　　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大约半分钟，巨大的三角形正门那儿突然现出一个人影——那个看起来很小的黑色人形一出现，盘旋在大厅里的雪花漩涡便若有生命般猛地扑了过去将其裹住，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龙卷型气势……然而那些致命的微小利刃刚刚罩住入侵者就像气球爆裂般砰地一声四下绽开，跟蛋糕上的糖粉毫无二致的洁白粉末如同节日礼炮里的碎屑一样纷纷扬扬地向外喷溅。

　　“用冰雪之境来对付咒冰师，你们还真是‘高明’。”清冷的男子嗓音穿透白蒙蒙的雪粉，闯入者还没露出正脸便开始浓浓讥讽，从他身上发出的寒意似乎比正在蓄力发动下一波攻势的两位雪女长老能够积攒的更为刺骨。

　　“冻矢，我记得你是从来不说废话的。”雪风叹气比划了一个手势，她身后的三长老向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被双胞胎姐姐止住后虽然忍住不曾开口，目中却充满了燃烧的怒意。

　　“武术会两个月之后开始，你是我们的第六名成员，替补。”简洁地说完一句话，身着忍者短装的蓝发少年从腰带中取出一物朝前扔了过去，随后转身就走，根本没给人留下接受或是拒绝的余地。

　　虽然早就知道这家伙不说废话，可这也未免太不说“废话”了！雪风瞪了重新恢复空旷的门扇一眼，低头瞅起了刚刚被冻矢像垃圾一样甩过来的土黄色纸片——正面简单黑字印着一个经纬度和一个时间日期，如他所说，是后个月的13号；背面那句“参赛须知”用的却是猩红色的手写体：
　　“请注意，逾期不至者将遭到主办方不死不休的追杀，祝您好运！”

　　“暗黑武术会？！”雪风还没真正看出个所以然来，身后的二长老就发出了一声颇有些凄厉的叫唤。双胞胎姐妹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色，姐姐抖着手从雪风手中拿过纸条来反复查看，越看脸色越显煞白。

　　“这可怎么办才好！难道他们真的决心要毁灭冰河之国……”三长老两眼无神地盯着姐姐手中的字条，原本肃穆堂皇的气势全然消影无踪，“不死不休……不死不休……”老人喃喃地念着这个词，面上皱纹越发枯萎深刻。

　　“哪有这么严重，不就是……”

　　“胡闹！”二长老一声呼喝，生生打断了雪风轻松的回话儿——把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来没真正听过狠话的女孩惊得愣在当场。“你不知道——”看到自己当亲生骨肉养大的孩子被吓住的呆愣模样，二长老叹了口气，和妹妹两人相互扶持着回到座位上，好容易才接着往下说：“雪风啊，你不知道，这暗黑武术会是大有来头的……”

　　“不管后台再怎么硬也跟毁灭冰河之国沾不上边儿吧。”雪风半低着头，从最开始的惊讶中缓过来之后用上撒娇加稍稍委屈的调子反驳道：“冻矢说了我是替补，想来也就是凑个数的。”

　　“你可知道，能活着回来的参赛者从来就没超过三分之一！”三长老硬着嗓门抛出一句，双手扶杖紧紧靠上了自己的额头，竟然开始哽咽：“自从大姐姐离开之后，我好不容易才在有生之年盼来一位新的‘守护者’，没想到、没想到……”

　　“三长老……婆婆……”见老人实在伤心，本来尚不曾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雪风不禁有些动容，当即换了称呼，上前两步蹲下身子将双手轻轻放在长老的膝盖上，深思片刻后温言劝道：“婆婆你也知道那些魔界忍者最喜欢自说自话，这次冻矢他们的打算我之前确实是不知道的。”

　　联想到手里剑和三长老之前的问话，雪风知道两位老人以为自己和那冷得要死的冻矢有什么猫腻，禁不住眼皮直跳。“婆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只好咬着牙顶上去了，反正只是替补……”

　　“是啊，你也知道，这替补是正选死了之后才上场的。”被三长老表现出来的伤心欲绝一打岔，二长老似乎觉得自己要拿出点顶梁柱的样子出来，说了句自以为很能安慰人的话。结果这话一出口，原本只是说话带上哭腔的三长老立即开始嚎啕，二长老没奈何只好打发雪风去休息，自己则搀着几乎迈不开步子的妹妹回房，一路走得甚是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