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标记》洛河清水

41、第四十一章

　　程锦年窝在沙发上，手机不知道丢到哪去。直到响起消息提示音，他才发现手机卡进沙发缝里，费劲地捞了好久。

　　点亮屏幕，消息是小陈发来的。

　　小陈：老板，今天也一切正常，乐队很棒。

　　他还附上一段视频，虽然只有十几秒，但仍然可以感受到现场热闹的氛围。

　　程锦年回复安心的表情，重新把手机放下，然后把毯子披好。

　　他突然感冒了。昨天下午睡醒的时候，脑袋晕得像被当沙袋揍过几拳，鼻子堵，隔一会儿就有鼻涕，家里的纸巾都快不够用。

　　好在去医院开了特效药，症状缓解不少，加上猛猛睡觉，今天醒来顿时神清气爽。

　　感冒的问题刚解决，程锦年兴奋地幻想能听着乐队演出，但祸不单行，易感期竟然找上门。

　　抱着侥幸心理，他注射了一针常规抑制剂。静等三十分钟，各类反应非但没有缓解，还加剧起来。

　　先前医生告诉过他，那剂非法抑制剂的成分很杂，可能会导致免疫反应异常，使平常的抑制剂失去效果。

　　虽然对他来说不算大新闻，毕竟以前用的时候效果就不大了，现在只是完全没用而已。

　　程锦年叹口气，闭上眼，试图以静制动，让身体平静下来。

　　结果一片漆黑的视线里，突然浮现出几位年轻力壮的帅alpha，仿佛等待他挑选。

　　他迅速睁开眼，暗骂大脑不愧是最大的那什么器官，把乌七八糟的东西从脑海里删掉，决定打开电视，随便看点什么节目，转换注意力。

　　遥控器在电视柜里，程锦年起身去拿。他抬脚迈出去两步，忽然跟踩棉花似的，站不稳，失去重心，歪倒在地板上。

　　之后燥热与无力感将身体的每一寸包裹，呼吸变得急促。

　　妈的。

　　程锦年破口骂了句，却发现嗓子也使不上劲。

　　他放弃了，老老实实地在地板躺好，等待这一波症状过去。

　　周围很安静，偶尔传出一些细小的响动，可能来自楼上。

　　程锦年想，要是就这样突然死掉，应该没有人可以立刻发现。这个时候，谁还在意他呢？

　　等迟迟没去酒吧，店员们才会发觉异常吧。等那会儿，尸体估计都臭了。

　　他胡思乱想，身体的难受让他的思绪变得消极。

　　大概躺了十分钟，程锦年觉得背凉，挣扎地爬起来，把自己重新丢回沙发上。

　　而后才恍然记起，明明要去电视柜拿遥控器。

　　这段从沙发到电视柜的路，他不想再走第二遍，利索地放弃看电视的计划，拿出手机，选择刷短视频。

　　几则消息提醒忽然弹出来，程锦年点开，是白拓翕问他感冒怎么样。

　　昨天他也发消息问，甚至程锦年吃完药，去睡觉的前一刻，白拓翕都在关心他。

　　程锦年盯着屏幕，心里突然开始打鼓，omega的本能催促他向白拓翕袒露心声。

　　但这种接近动物本性的想法又令他极其厌恶，索性先一步强迫自己把手机放下，装作没看见。

　　熬了几分钟，消息提示声再度响起，程锦年查看，还是白拓翕。

　　白：没出事吧？怎么不回话？

　　程锦年正想报平安，语音电话抢先响起来。犹豫片刻，他选择接通。

　　“喂。”

　　“怎么不回消息？干嘛呢？”

　　“正准备回，你就打电话进来。”程锦年无奈地说。

　　白拓翕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没有故意不回吧？”

　　程锦年被说中，心里咯噔，假装平静：“不回对我有好处吗？”

　　“知道就好。”白拓翕今天讲话有点急，像吃了火药，“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

　　“大哥，我生病了。”程锦年不想多解释。

　　“听着奇怪。”

　　“有吗？鼻音吧。”

　　两人一来一回。

　　“现在还很难受吗？”

　　“没有，好多了。”

　　“真的？”

　　“真的。”

　　程锦年刚说完，不舒服的感觉卷土重来，手迅速攥成拳，但挡不住喉咙发出的一声闷响。

　　“怎么了？”

　　“没...没事。”

　　白拓翕语调很低沉，像在撕破嫌疑人的谎言，同时又夹杂着一丝哀求。

　　“别骗我好吗？”

　　“真没骗你。”程锦年说完，咬了咬牙关。

　　此时，门口竟然传出敲门声，程锦年吓一大跳，紧张地跟白拓翕讲：“有人敲门。”

　　过了会儿，电话那头坦白说：“是我。”

　　“你？”程锦年特别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先别管。”白拓翕拒绝回答，转而缓缓地说，“我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程锦年陷入沉默，之后生气地怼他：“都知道了问什么问？耍我好玩吗？”

　　明明他先撒谎，但拿出的气势跟吃亏了一样。

　　白拓翕没计较，乖乖地讲：“错了，别气。”

　　程锦年本来没多少力气讲话，现在更懒得说，直截了当道：“回去吧。”

　　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发生什么。

　　白拓翕料到他会这么讲，敞开天窗解释：“我给你带了抑制剂。警局特制的。”

　　“特制的？”

　　“嗯。”

　　程锦年又生气了：“能早点说吗？卖什么关子。”

　　白拓翕继续装乖道歉：“抱歉。开门吧，我拿给你。”

　　程锦年仍然不愿意，直到白拓翕发誓说今天有备而来，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他才拖着身子，去给白拓翕开门。

　　一照面，他吓得差点把门合上。白拓翕带着厚厚的黑口罩，跟做贼似的。

　　“也是警局特制，能有效隔绝信息素。”白拓翕说。

　　程锦年无语，勉强点点头，从手里接过箱子。

　　“你可以走了。”他迅速告别，一点不想跟白拓翕产生接触。

　　“...”白拓翕没听，走进门，撑着鞋柜脱鞋。

　　“干嘛，警察还强闯民宅？”

　　白拓翕扭过头，对他说：“这要打在腺体附近。你打得到？”

　　程锦年一愣。

　　他还真打不到。

　　普通的抑制剂要么打在胳膊，要么打在肚脐周边。

　　不晓得白拓翕有没有说谎，但这种事情，他一般不会开玩笑。程锦年只好放弃把他赶走的念头，从柜子里拿出双新拖鞋，给他换。

　　但膝盖一软，程锦年瞬间跪下去，好在白拓翕及时发现，伸出手臂托住他。

　　“去坐着吧，别乱跑了。”白拓翕将他扶正，担心地用胳膊围着他的腰。

　　程锦年不好意思地躲开，踉跄地坐回沙发。

　　箱子不小，里头的抑制剂却只有一剂，且针筒透明，外表没有LOGO，仿佛三无产品。

　　程锦年不由得质疑抑制剂的质量，白拓翕让他放心，这都是为预防嫌疑人陷入易感期用的，效果等各个方面都比市面流通的好，唯一不足的是扎针的时候痛。

　　“多痛？”程锦年问。

　　白拓翕没法回答，因为他从没见过哪个嫌疑人能平静地被他扎完，安慰道：“痛一会儿就好了。”

　　“行吧。”程锦年接受。

　　与痛相比，易感期持续不断的症状更惹他烦。

　　二话不说，程锦年脱掉上衣，把后背留给白拓翕。

　　“扎吧。”他坚定道，出乎白拓翕意料的果断。

　　等了会儿，白拓翕都没扎下去。

　　“怎么了？白警官克制不住自己了吗？”程锦年恶狠狠地调侃。

　　白拓翕笑了笑，跪坐在沙发边，盯着他白皙的后背，深呼口气，不再犹豫，把抑制剂扎进去。

　　刺破肌肤，药水被推进体内，突然迸发的疼痛使程锦年哀嚎起来。

　　“我靠。”他咬牙忍受。

　　医院的注射与这种疼痛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好似有几根细小的针顺着血液不断刺破身体，侵蚀任何一寸血肉。

　　“好了吗？”程锦年度秒如年，着急地问，双手已经打颤。

　　“再坚持下。”白拓翕害怕他乱动，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等针管推到底部，他迅速把针拔出来，用纱布按住创口，“行了。”

　　程锦年痛得差点魂飞魄散：“你们审犯人肯定也用这招，不坦白从宽就打几针。”

　　“电视剧看多了吧，现在哪来的逼供。”白拓翕把纱布拿下，血已经止住，“可以了。”

　　程锦年伸手去拿衣服，却发现手臂麻涨不止，完全不听他使唤。

　　他惊慌地问：“我怎么动不了，里边不会有麻醉成分吧。”

　　白拓翕想了想，“似乎有一点。”

　　话音刚落，程锦年就朝后倒下去，跌进白拓翕怀里。白拓翕的胸膛很宽，散发温热，他的后背直接抵着，角度不错，脑袋刚好靠上他的肩膀。

　　白拓翕不介意，任由他靠，甚至嘴角扬起。程锦年则万般不情愿，卯足力气地突破迷离的意识，说：“帮我穿衣服。”

　　他快尴尬死了。

　　幸好白拓翕还算正人君子，老实地帮他穿好衣服，程锦年才安心了点，勉勉强强倚着白拓翕。

　　他惊叹警察控制信息素的能力，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没有闻到白拓翕身上的信息素。兴许特制的口罩发挥作用，让白拓翕不受干扰。

　　于是他的心又安定了一些，仿佛倚靠着一位普通人，又好像穿越时光，回到他们都还没分化的时候，那么单纯地呆在一块，什么都不用考虑。

　　白拓翕大概也回忆着过去，忽然说：“还记得你第一次分化的时候吗？也像这样缠在我身上。”

　　程锦年冷哼，丝毫不想记起这段过往。要不是麻得动不了，他现在更不愿这样。

　　为什么每次类似的情况，白拓翕都在呢？程锦年不甘地思考着。从学生时期到现在，他麻烦了白拓翕一次又一次，仿佛上天点名要他帮忙似的。

　　尽管程锦年很感谢，可他不会永远都在，程锦年也不能一直依赖他。

　　渴望和独立似乎成了他的心结，迫使他伸手扶住沙发，强行坐起来。

　　“我没事了。”程锦年坚定地说，“警局的抑制剂挺管用。能批发卖我？”

　　白拓翕调整姿势，把一直屈在沙发上的腿放下：“卖不了，不允许向市场流通。”

　　“那你怎么私自带来？”程锦年问。

　　“申请过的。”白拓翕解释，并且安抚他，“别担心，警员都有配额，你需要的时候和我说就好，管够。”

　　程锦年听完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眉头紧锁：“我不想麻烦你。”

　　“不麻烦。”

　　“不。”程锦年换更直接的说法，“我不想一直用你的东西。出警的时候难道不需要吗？更何况，以后你有对象，我一直用也不像话吧。”

　　程锦年立刻思索起解决方法：“过几天，我会去找官方渠道买国外的抑制剂。这样就不需要你申请了。”

　　白拓翕打断他：“等等，你以为我帮你，是因为我在追你吗？”话里的语气很严肃。

　　“这不重要。”程锦年说。

　　“哪里不重要？”白拓翕突然有些怒意，“这是两码事。即使我们没在一起，作为朋友，帮你也很正常吧？别拿自己的身体胡闹。”

　　程锦年听笑了，没想到会被白拓翕训一顿。他的犟脾气立刻发作，嘴硬地狡辩：“胡闹什么胡闹？我是小孩吗？能自己解决为什么要找你帮忙？你中央空调呢，谁有困难你都得帮？”

　　话里的刺格外尖锐，扎得白拓翕一阵冷笑：“行，行。算我自作多情了。”

　　他拎起箱子，不再留恋，径直离开程锦年的家，门“砰”地被关上。

　　好一会儿，程锦年才扭头看向门口，发现白拓翕真的出去，心里更加烦躁。

　　怎么真生气了。

　　他没想和白拓翕吵架。毕竟他好心来帮忙。

　　但既然已经不欢而散，程锦年索性选择听之任之，安慰自己，以后白拓翕不会再来烦他了。

　　再来就再吵！他固执地朝门口摆了张臭脸。

　　接下来几天，一切如程锦年所料，白拓翕没再来找他，酒吧里的那个座位再不见白拓翕的身影。

　　他满心欢喜，可一则引人注目的新闻报道让他的悬起来：

　　《重大走私案侦破！警方查获大批赃物，攻坚遭抵制致警员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