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眠夜》禾西子

32、第32章 上课时的意外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车内一片安静。

　　宋小雨抱着购物袋，脑袋歪在车窗上，已经睡着了。姜莱坐在副驾驶，强撑着不闭眼，但眼皮直打架。

　　"困了就睡会儿，"周予安小声说，"到了我叫你。"

　　姜莱倔强地摇头："不困。"刚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后排，林西曦的脑袋一点一点，最终靠在了纪元肩上。她柔软的发丝蹭在他颈侧，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纪元微微偏头，压低声音："睡吧。"

　　前排的周予安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咧嘴笑："老纪，你——"

　　"看路。"纪元打断他，顺手把外套轻轻盖在林西曦身上。

　　车子在林西曦家门口停下。

　　"西曦，到家了。"纪元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林西曦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靠在纪元身上，顿时清醒了："啊！我睡着了？"

　　"嗯，"纪元指了指自己肩头一小块水渍，"还流口水了。"

　　林西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擦他肩膀。

　　前排的姜莱揉着眼睛转过来："怎么了？"

　　"没事，"纪元挡开林西曦的手，"快回去吧。"

　　林西曦抱着购物袋下车，站在门口挥手："明天见！"

　　"明天记得穿新裙子啊！"周予安从车窗探出头喊。

　　姜莱一把将他拽回来："开你的车！"

　　车子缓缓驶离。林西曦站在路灯下，看着尾灯消失在拐角，这才转身进屋。

　　周五的清晨校园笼罩在绵绵细雨中。

　　林西曦下车撑着伞匆匆走向校门，空气中带着明显的凉意。

　　她裹紧了校服外套，远远就看见纪元站在屋檐下等她。

　　他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手里拎着一把黑伞，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林西曦小跑过去，伞沿不小心撞上他的，雨水哗啦洒了两人一身。

　　"慢点。"纪元接过她的伞，把两人罩在同一把伞下，"降温了还跑。"

　　林西曦吐了吐舌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看！我昨天找到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周末要不要过去买点。"

　　她划开屏幕的瞬间，一条消息弹出：

　　纪小元：在校门口等你。

　　空气突然安静。

　　"纪...小元？"纪元挑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林西曦耳根发烫，手忙脚乱地想锁屏："那个...我..."

　　纪元却不依不饶，微微俯身靠近："原来你给我备注这个？"

　　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林西曦突然福至心灵，抬起头冲他甜甜一笑："不然叫什么？"她故意拖长音调，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纪元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撑伞的手微微收紧。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林西曦。"他声音有点哑。

　　"嗯？"她眨眨眼，一脸无辜。

　　纪元深吸一口气，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好好走路。"

　　雨丝细细密密地落下，打在伞面上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林西曦歪着头，手指轻轻拽了拽纪元的袖口："那你给我备注的什么呀？"

　　纪元目视前方，脚步不停："没什么特别的。"

　　"骗人！"她绕到他另一侧，仰着脸看他，"肯定有！给我看看嘛~"

　　纪元把伞往她那边又偏了偏："有水坑。"

　　林西曦鼓起脸颊，突然抱住他的手臂晃了晃："纪小元~给我看看嘛~"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有几滴溅在她的睫毛上。纪元脚步一顿，喉结动了动："......别闹。"

　　"那我自己看！"她作势要去掏他口袋里的手机。

　　纪元迅速按住她的手："林西曦。"

　　"干嘛？"她眨眨眼，故意凑近，"难道备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雨声渐大，纪元的耳根在灰蒙蒙的天色中显得格外红。他别过脸，声音很低："......就你的名字。"

　　"真的？"林西曦狐疑地盯着他，"那为什么不敢给我看？"

　　一滴雨珠从她发梢滑落，纪元伸手轻轻拂去："到了。"

　　教学楼近在眼前，林西曦不甘心地跺脚："你耍赖！"

　　纪元收起伞，在走廊的灯光下忽然俯身，在她耳边极轻地说了一句："晚上告诉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林西曦瞬间僵在原地。

　　等她回过神，纪元已经走远，只有他肩头未干的水渍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教室里早读声稀稀拉拉的，刚走进教室就被宋小雨一把拉住："西曦！你看我新买的手链，配那条绿裙子怎么样？"

　　银色的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林西曦点点头："好看！不过今天不是要上化学实验课吗？"她指了指手链，"这个得摘下来吧。"

　　"啊！差点忘了！"宋小雨急忙取下手链。

　　姜莱正拿着小镜子调整刘海："你们说我是扎马尾还是放下来好看？"

　　"马尾！"宋小雨咬着皮筋含糊地说，"配你那件黑裙子绝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我昨天偷偷试了三遍裙子，我妈还以为我魔怔了。"

　　林西曦正往笔记本上誊写化学公式，闻言笔尖一顿："我也..."

　　"也什么？"姜莱敏锐地转头，"你也偷偷试穿了？"

　　林西曦的耳尖瞬间红了，笔下的"H?O"洇出个小墨点。她想起昨晚镜子前转圈的自己，还有那个没敢给任何人看的自拍。

　　"安静！"化学老师抱着试管架出现在门口，"带上《实验手册》，全部去实验室。"

　　走廊上，周予安从后面追上来："喂，你们周六几点——"

　　"不告诉你！"姜莱拽着两个女生加快脚步，"女生的话题，男生勿扰。"

　　周予安委屈地退到纪元身边："她们怎么这样..."

　　纪元瞥了眼林西曦被风吹起的发梢，从兜里掏出颗薄荷糖递过去："闭嘴。"

　　实验室的铜把手冰凉刺骨。林西曦搓了搓手指，忽然发现窗外的梧桐叶边缘已经开始泛黄，秋天真的来了。

　　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拿起分组名单开始宣读：

　　"第一组：林西曦、纪元、宋小雨、吴晓峰。"

　　"第二组：陈墨、张子轩、李思琪、王嘉怡。"

　　"第三组：赵明远、刘欣然、黄志斌、周雅雯。"

　　"第四组：姜莱、林悦、方文昊、周予安。"

　　实验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硫酸实验要格外小心，"老师敲了敲黑板，"现在看我示范。"

　　宋小雨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太好了！我们一组！"她撞了下林西曦的肩膀，眨眨眼，"有三个学霸在，我稳了。"

　　吴晓峰默默挪到角落，把笔记本摊开，上面已经工整地写好了实验步骤。

　　林西曦这组围在实验台前，吴晓峰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林西曦紧张地握着烧杯，突然感觉手背一暖，纪元的手覆上来调整了她的姿势："45度角，不然会溅出来。"

　　宋小雨在一旁偷笑，故意大声清点器材："胶头滴管、玻璃棒、烧杯...咦？我们组的温度计呢？"

　　吴晓峰突然举起手："在、在这里。"他像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温度计，"我提前消过毒了..."

　　"哇！"宋小雨惊喜地接过，"晓峰你也太靠谱了！"

　　"我来加硫酸吧。"纪元戴上护目镜，动作娴熟地调整滴管。

　　宋小雨凑到林西曦耳边："你男朋友连拿试管都这么帅..."

　　"小雨！"林西曦手一抖，差点碰倒烧杯。

　　吴晓峰突然小声提醒："温度...温度快到80℃了。"

　　"观察得很仔细。"纪元点头，顺手把林西曦往后拦了拦，"站远点，小心飞溅。"

　　隔壁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张子轩！"老师怒吼，"说了多少次不能直接加水！"

　　被点名的男生灰头土脸地站着，试管里冒着可疑的白烟。

　　"我们组绝对不会这样，"宋小雨自信满满地拿起烧杯，"我可是看了三遍实验视频..."

　　与此同时，校门口保安亭。

　　一个胡子拉碴、眼袋浮肿的中年男人拍打着窗户："我找我儿子！吴晓峰！那个小畜生偷了老子的钱！"

　　保安皱眉打量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泛着油光的脸："家长进校要提前预约。"

　　"约个屁！"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助学金通知单，"看到没？这钱是老子的！那小兔崽子居然敢偷！"

　　保安犹豫地拨通了化学实验室的电话："王老师，有个自称吴晓峰父亲的人，说孩子偷了钱..."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学生们的喧闹声，老师无奈道："让他进来吧，但别打扰上课。"

　　化学实验室内，学生们正专注地进行硫酸铜结晶实验。

　　"温度计显示82℃了。"吴晓峰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他的校服袖口下，隐约可见昨晚争执时留下的淤青。

　　纪元接过他手中的玻璃棒："我来搅拌，你去记录数据。"

　　突然，实验室后门被"砰"地撞开。一个满脸胡茬、双眼充血的中年男人踉跄着冲进来，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小畜生！老子的钱呢？！"

　　全班瞬间安静。吴晓峰的笔尖在实验报告上戳出一个洞，墨水晕染开来。

　　"这位家长——"化学老师急忙上前。

　　男人一把推开老师，揪住吴晓峰的衣领："老子的赌本都敢偷？"他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吴晓峰的眼镜飞出去，撞在实验台上碎成几片。

　　林西曦捂住嘴，看见吴晓峰嘴角渗出血丝。但他只是平静地擦了擦，声音很轻："妈昨晚进急诊了。"

　　"放屁！"男人又一拳挥来，"那病秧子早该——"

　　纪元猛地冲上去架住男人的手臂，周予安和另外两个男生立刻围上来。实验台被撞得摇晃，烧杯里的蓝色溶液泼洒在记录本上。

　　"保安！叫保安！"化学老师死死抱住男人的腰。

　　吴晓峰弯腰捡起破碎的眼镜框，镜片已经裂成蛛网状。他透过残缺的镜片看向父亲，声音沙哑："那三千块是我的助学金。"

　　男人突然暴起，挣脱束缚扑过来："老子养你这么大——"

　　"砰！"

　　纪元一个过肩摔将男人按倒在地，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周予安趁机扯下实验服的带子，三两下捆住男人的手腕。

　　"教务处！现在就去！"化学老师气得发抖，转头看向吴晓峰时声音立刻软下来，"你...别怕啊，跟老师一起去。"

　　闹剧过后，实验室里一片狼藉。

　　几个被撞倒的学生捂着胳膊或膝盖，有的被飞溅的硫酸铜溶液烫红了手背，正龇牙咧嘴地抱怨着。

　　"嘶，好疼！那个疯子到底是谁啊？"一个女生揉着被试管架砸中的肩膀。

　　"吴晓峰他爸吧？看着像个醉鬼..."

　　"天啊，他刚才那一巴掌好狠，吴晓峰嘴角都流血了！"

　　"我听说他爸经常打他，没想到居然闹到学校来了..."

　　教室里议论纷纷，而走廊上，化学老师正带着吴晓峰和几个受伤的学生往办公室走。

　　吴晓峰的右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的血迹干涸成暗红色。他沉默地跟在老师身后，破碎的眼镜勉强架在鼻梁上。

　　几个被烫伤或撞到的同学跟在他身后，有的还在小声抱怨，但看向吴晓峰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复杂，有同情，有不解，也有一丝隐隐的埋怨。

　　而另一边，吴晓峰的父亲被两名保安架着，骂骂咧咧地拖向教务处。

　　"小畜生！敢偷老子的钱！看我不打死你！"

　　他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引得其他班级的学生纷纷探头张望。

　　回到教室后，纪元、林西曦、宋小雨和姜莱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凝重。

　　"吴晓峰他爸也太可怕了吧..."宋小雨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他平时在家应该经常挨打？"

　　姜莱皱眉："难怪他总穿长袖。"

　　林西曦想起刚才吴晓峰平静擦血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闷："他昨晚偷钱应该为了给他妈妈交医药费吧？"

　　纪元一直没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冷得吓人。

　　突然，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陈老师快步走了进来。

　　"同学们，刚才发生的事学校会严肃处理。"她的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停在吴晓峰空着的座位上，"受伤的同学已经去医务室了，其他人继续上课。"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答声，但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课堂上了。

　　下课后，关于吴晓峰的议论更是炸开了锅。

　　"听说他爸是个赌鬼，把他奖学金都输光了！"

　　"难怪他总吃白饭配咸菜..."

　　"他妈妈好像病得很重..."

　　林西曦听着这些议论，心里越来越难受。她看向纪元："我们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他？"

　　纪元站起身："走。"

　　宋小雨和姜莱也立刻跟上："我们也去！"

　　趁着下课的空档，五个人悄悄溜出教学楼，躲开巡查的老师，往医务室方向走去。

　　宋小雨走在最前面，手里攥着一瓶冰镇可乐，用袖子裹着贴在自己脸上示范："等会儿用这个冰敷，消肿效果特别好。"

　　姜莱拎着从小卖部买的面包和牛奶，嘀咕道："医务室那个凶巴巴的校医最好不在..."

　　林西曦走在纪元旁边，手里捏着一包创可贴和消毒棉片，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说什么。

　　医务室门口，他们停下脚步。

　　透过门上的小窗，能看到吴晓峰独自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校医给的冰袋，却没有敷脸，只是盯着地面发呆。他的眼镜用胶带勉强固定着，镜片裂痕交错，映出他低垂的眉眼。

　　纪元轻轻敲了敲门。

　　吴晓峰抬头，看到是他们，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侧过脸，试图遮掩红肿的伤痕。

　　"别躲了，都看见了。"宋小雨推门进去，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给你带了可乐，冰的。"

　　她把可乐罐贴在他没受伤的左脸上，冰得吴晓峰一激灵。

　　"我自己来..."他接过可乐，声音很低。

　　姜莱把面包和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买一送一，多出来的。"她故意撇撇嘴，"难吃死了，你帮忙解决。"

　　林西曦递过创可贴："嘴角的伤口..."

　　吴晓峰接过，指尖有些抖："谢谢。"

　　一阵沉默。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窗外传来操场上学生的笑闹声，显得这里更加安静。

　　"我妈...昨晚急性发作。"吴晓峰突然开口，手指捏扁了可乐罐，"住院押金要三千。"

　　他没有说更多，但在场的人都懂——那笔被父亲输掉的助学金，那个绝望的夜晚，以及今早这场闹剧。

　　纪元靠在药柜边，语气平静："教务处已经联系社工了。"

　　"嗯。"吴晓峰推了推破碎的眼镜，"老师说要帮我申请紧急补助。"

　　宋小雨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喂，你化学笔记借我抄抄呗？上次实验报告我写得跟屎一样。"

　　姜莱翻白眼："你什么时候写得不跟屎一样？"

　　吴晓峰嘴角微微上扬，又因为扯到伤口而倒吸一口气。

　　"慢点笑，"林西曦递过牛奶，"喝完再说话。"

　　他们没有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也没有用怜悯的眼神看他。

　　医务室气氛已经轻松了不少。

　　林西曦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晃了晃腿，突然笑道："我上次来医务室还是因为体育课把脚摔了，校医给我涂碘伏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

　　"真的假的？"宋小雨假装瞪大眼睛，"你居然怕疼？"

　　"超——痛的！"林西曦夸张地比划着，"那个碘伏棉签一碰伤口，我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校医还嫌弃我娇气。"

　　姜莱噗嗤笑出声："你涂碘伏也疼呀！"

　　吴晓峰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虽然立刻因为扯到伤口而"嘶"了一声。

　　纪元靠在窗边，看林西曦做夸张表情时的可爱动作，眼里带着几分笑意："怕疼的小朋友？"

　　"才不是！"林西曦耳根一热，"我是真的...真的觉得疼嘛。"

　　宋小雨笑得直拍大腿："堂堂林西曦，居然怕碘伏！"

　　六个人笑作一团，连吴晓峰都放松了不少。

　　唯独周予安站在一旁，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他靠在药柜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柜子边缘的标签，目光时不时瞥向姜莱，又迅速移开。

　　姜莱注意到他的反常，挑眉："周予安，你哑巴了？"

　　周予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没事。"

　　宋小雨和林西曦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家伙平时话多得要命，现在居然装深沉？

　　吴晓峰推了推破碎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了然。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校医拎着一袋药走了进来。

　　"哟，这么多人？"校医扫了他们一眼，"下课时间不在教室，跑这儿开茶话会？"

　　宋小雨立刻跳起来："马上走马上走！"

　　五个人鱼贯而出，慢慢走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