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思远道》酥糖咸

20、分手的原因

　　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洒进来，徐远道站在病床前，指尖轻轻翻动病历本，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张阿姨，今天气色不错，昨晚睡得还好吗？"

　　病床上的老人笑眯眯地点头："好多了！徐医生今天心情很好啊？"

　　徐远道微微一怔，随即浅笑。他低头记录数据时，嘴角仍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连平日里最怕他的实习护士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8床的患者术后恢复良好，可以适当增加活动量。"他合上病历，又补充道，"如果觉得闷，可以让家属推轮椅去楼下花园转转，晒晒太阳。"

　　旁边的实习医生一一应下，今天的查房顺利又飞快，每日提问打错了内容，徐远道也没生气，还很耐心的纠正了他们的错误和细节。大家又很好奇徐医生今天的温柔反常。

　　出了一早上门诊忙得头昏脑胀，午饭时徐远道才得空休息，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拿起手机，对着餐盘拍了张照片，发给韩青。

　　徐：[图片] 医院的鱼块还不错，就是青菜炒得有点老。
　　几秒钟后，手机震动。

　　青：[图片]（一碗色彩鲜艳的沙拉，旁边摆着半块三明治）
　　青：我的健康午餐~

　　徐远道挑眉，打字："蛋白质不够，加个鸡蛋。"
　　韩青：……徐医生，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职业习惯。"

　　正低头回复时，一道阴影落在桌面上。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秦舒颜端着餐盘，自然而然地在他对面坐下。

　　徐远道锁上屏幕，神色恢复如常："没什么。"

　　秦舒颜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汤勺，状似无意地问"今天在护士站倒是听到个有趣的八卦，是关于你的。”看徐远道没反应，又接着说“说你下乡义诊时，有'女朋友'特意去接你？"她笑了笑，"肯定又是瞎传的误会吧。"

　　徐远道夹起一块鱼肉，语气平静："不是谣言。"
　　秦舒颜停下手中搅动的勺子，抬起头"什么？"

　　"是韩青。"他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她是我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了。”

　　"所以......"秦舒颜深吸一口气，"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正在追的人？"

　　"嗯。"他放下筷子。

　　"怪不得。"她突然笑了，笑容有些勉强，"上次在晚宴上，你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

　　秦舒颜突然想起来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两人沉默的吃完饭。最终秦舒颜说"作为朋友我还是为你高兴，恭喜你呀。"

　　徐远道点头："谢谢。"

　　秦舒颜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她顿了顿突然说"她......知道你当初在国外......"

　　"舒颜。"他打断她，眼神平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阳光从窗外漏进来，投下细长的光斑照在两人之间，徐远道不再说话看向窗外，秦舒颜只好离开。徐远道像松口气，细长的手指尖敲着桌面，想起了刚出国的时候。

　　五年前的冬天，徐远道站在实验室的窗前，指尖还残留着消毒水的气味。窗外，雪粒簌簌地拍打着玻璃，路灯在暮色中晕开昏黄的光。

　　手机屏幕亮起，是韩青发来的消息：
　　“今天编辑部终审没通过我负责的书稿，主编说题材太冷门……可能实习期结束留不下来了。”

　　消息显示发送时间是七小时前——那时他正在参与一场长达十小时的肿瘤切除手术，手机锁在更衣室的柜子里。

　　他立刻拨通视频电话，响铃许久却无人接听。
　　五分钟后，韩青回复了一条文字：
　　“在加班，不方便接。”

　　他盯着这六个字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好”

　　这是他们这个月第七次错过彼此的电话。

　　深夜，韩青蜷缩在出版社实习生的工位上，屏幕的蓝光映着疲惫的脸。对话框里躺着徐远道上一条留言：
　　“实验数据有问题，今晚通宵。”

　　她曾试图等他下班，可当他的视频终于拨过来时，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半梦半醒间，只记得他说“睡吧”和屏幕那头实验室刺眼的无影灯。

　　徐远道总在天未亮时收到她的留言：
　　“感觉自己工作越来越吃力了。你知道吗？原来在职场上，工作能力只是一部分，领导更喜欢那些能说会道的人。好累。”

　　等他结束实验看到消息时，国内早已夜深人静。他只能对着再无回复的对话框，打下苍白的“别理他们，做好你自己。 ”

　　越来越多的错过，越来越敷衍的话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即使两人有视频的机会，也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明明都还是很思念对方，但总找不出更多的话题。

　　那天徐远道的导师临时要求他顶替出席国际学术会议，需要切断一切外界联系，他匆忙给韩青留言说这几天都不能联系了。与此同时，韩青负责的项目，被临时空降的新人抢去，自己前期准备好的一系列工作，领导轻飘飘一句话为别人做了嫁衣。

　　她想找徐远道时却发现自己联系不上他，纠结了无数次的凌晨，她写下分手信：

　　“远道，我们好像活在两个世界了。
　　你第一次参加的手术成功时，我正在被主编骂得抬不起头；我熬过试用期那天，你却在实验室工作了十八小时。我们总是无法共享快乐和痛苦，从你决定出国时，我就担心这一天到来，事实如此我们最终还是败给现实。或许我们要承认，爱情不该是永远错过的昼夜，和永远延迟的安慰。我们都给彼此一些时间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最后一件事，我们的事不要让父母担心。”

　　等徐远道忙完后拿到手机，距离收到短信已经过去一周。看着匪夷所思的短信，再次联系韩青，她已经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再后来才知道，她已经申请调到溪市工作，离开了乾宁关于他的所有。

　　凌晨三点，实验室的灯光依旧刺眼。
　　徐远道盯着显微镜下的细胞样本，视线却渐渐模糊。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不眠的夜晚。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停下，脑海中就有无数的思绪涌动让他难以控制自己。那条短信还留在手机里，每一个字都像刀似的刻在心上。可他也明白，此刻回去也再也回不到过去。

　　“徐，你该休息了。”实验室的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被他眼底的血丝吓了一跳。
　　“数据还没整理完。”他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可你已经——”
　　“我没事。”

　　同事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离开。

　　灯管嗡嗡作响，徐远道机械地记录着数据，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喉咙干涩发痛，可这些都比不上胸腔里那种钝痛，像是有人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血淋淋的空洞。

　　突然，眼前的数字开始扭曲。他伸手去扶实验台，却抓了个空。 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倾斜，倒在地上的一刻手臂一凉然后是一阵疼痛。

　　“徐远道？！”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惊呼，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将他扶起来。

　　“快！找救护车！”她转身喊旁边同事帮忙，又摸了徐远道额头“烧成这样还做实验？疯了吗！” 秦舒颜的声音忽远忽近。徐远道想张口说没事，可黑暗已经漫上来，吞噬了最后一丝意识。

　　再次睁开眼，入目是惨白的天花板。点滴瓶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落下，像某种倒计时。

　　徐远道吃痛的抬起左手，小手肘上包裹的严严实实。“肺炎高烧39度，左手小臂划伤。”秦舒颜合上病历本，冷冷地看着他，“你倒下时手臂刚好压住了一块玻璃碎片，如果再深一点，你的手就废了。”

　　徐远道眼神暗淡，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加憔悴，他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好像秦舒颜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可是个医生，你知道你这双手有多重要吗？”秦舒颜看他无动于衷，语气更加着急不悦“徐远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徐远道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天花板的某处，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他全神贯注的东西。

　　"你导师很担心你。"秦舒颜放软了语气，将病历本放在床头柜上，"他说等你恢复好再回实验室。"

　　徐远道终于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现在几点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下午三点。"秦舒颜倒了杯水递给他，"你昏迷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徐远道没有接水杯。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上的绷带。"实验室的数据..."

　　"已经有人接手了。"秦舒颜打断他，水杯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你现在需要休息。"

　　病房再次陷入沉默。秦舒颜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凹陷的眼窝，终于忍不住问道"是因为一个女生？青……"

　　徐远道的呼吸突然一滞。他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秦舒颜，"你怎么知道？"

　　"你发烧时说梦话。"秦舒颜移开视线，"迷迷糊糊在喊什么青？别走。"

　　徐远道撇头看着窗外，很久后开口"她不要我了。"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又像无助的自嘲，却让秦舒颜愣在了原地。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徐远道——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医学天才，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脆弱。

　　"我去叫护士来换药。"秦舒颜知道他不愿在她面前再露出更多脆弱，只这样借口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徐远道终于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他知道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他依然会恢复如初再次出现在实验室，依然会完美地掌握每一台手术，依然会是别人眼中那个冷静可靠的徐医生。

　　只是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再也没有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