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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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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晏清与秦棠僵持不下,论力气,她哪比得过秦棠。
密林间再无声响传出,唯独两颗头颅顺着坡滚了出来。
时晏清紧张地看去,好在没有一颗头颅是苏蓉。
悬着的心始终未落。
密林中骤然甩出几枚暗器,叮叮当当几剑划过,全都被秦棠拦下。
一道身影凌空飞下,赫然出现在时晏清眼前,染着红光的剑被秦棠一挥手,叮的一声弹开。
湖蓝色沾染斑斑血迹的衣裙翩翩而至,像一只嗜血的蝴蝶,嘲讽着时晏清幻想的岁月静好。
时晏清心心念念的人,正挥着剑刺向自己。
只见柔情似水不复,目光如刃,狠狠剜过的目光被站在身前的秦棠挡住。
“蓉儿,为什么?”
时晏清的目光扫过苏蓉全身,确认了她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处,悬着心倒是落下。
苏蓉并非被强迫的。
是当真恨她。
秦棠恹恹地注视着苏蓉,握紧了手中的剑。
被人追杀,时晏清没有半分慌张,十分从容淡定。
可当她看到苏蓉持剑直指自己时,那眸中志在必得的寒光,面上的淡定裂开一道痕。
“我对你不好吗?”
时晏清从小到大备受父皇宠爱,三十来年只求过父皇一件事,那便是将罪臣之女苏蓉赐给自己。父皇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强买强卖,将秦棠塞入她身边。
家道中落的苏蓉险些被贬为奴籍,卖入青楼,是自己将她带回府内。
她喜欢山水,自己便放下如日中天的权势陪她游山玩水。
她喜欢吟诗作画,自己不顾父皇猜疑,群臣直谏奢靡成性,设宴十日邀请天下文人雅士来府内相聚,只为搏美人一笑。
蓉儿想要什么,自己都给了,竟落得如此下场?
秦棠之所以一直不着急去救苏蓉,是不是也与苏蓉是一丘之貉。
所以才不去救那些黑甲卫,这样自己就会孤身一人,孤立无援。
苏蓉没有回答时晏清,提剑袭来。
秦棠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杀神秦棠,先前凌厉的杀手在她手下都活不过五招就被一剑封喉,可现在苏蓉已跟她对上十招。
看着苏蓉那一招一式,显然是不如杀手来的凶狠。
这水放到黄河了吧。
时晏清眸色泛寒,藏在袖中的手握上了隐藏起的匕首。
秦棠注意到时晏清一直紧张地看着她们,每当自己的剑与苏蓉碰在一块时,她的眉头就会蹙起。
终究是不舍得伤她。
哪怕苏蓉背叛了她。
秦棠懒得与苏蓉浪费力气与时间,一脚将其踹飞,回到时晏清身边。
“别靠近我!”时晏清低吼道,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匕首刺了过去。
“……”
匕首刺入腰间,秦棠咬紧腮肉,将闷哼咽下,双臂一弯直接时晏清抱起。
时晏清宽大的衣袍将二人不易察觉的举动遮盖,顺带藏住受伤的伤口。
时晏清怔住,疑惑地看向秦棠。
脑子还警惕着秦棠,甚至试图控制着手再用力一些,将面前的歹人狠狠刺穿。
可手却不由僵住,任由滚烫的血沾染指尖。
秦棠低哑道:“莫拔。”
秦棠垂下眸子,第一次直视了时晏清。双臂微微颤抖,有些抱不住她了。
时晏清回过神,双手环在秦棠的肩上,清瘦的身子紧贴在身前。
倒不是担心掉下去,而是害怕压着匕首。
贴紧的瞬间,秦棠身子绷紧,灰色看不见的眸子微微颤动。
时晏清第一次知道,为什么秦棠终日黑色锦服,黑色真的太能遮掩血迹了。匕首仍插在腰间,堵住了鲜血,但仍有些许溢出,又很快的被黑服吸去血迹。
若不是自己亲手所为,断然不会认为她受伤了。
秦棠想要带着她淌过河流,靴子还未沾水,一道箭羽就直直地射在她脚边。
河流就在眼前,冰冷的水汽萦绕在身后,更让时晏清感到寒意的是站在对岸的人。
河面上倒影着黑乌乌一片黑甲铁骑,为首的人面庞与时晏清有几分相似,身着一件淡蓝色的锦袍,锦袍上绣着精致的云雷纹和瑞鹤,那瑞鹤栩栩如生,展翅高飞似将整个天地都纳入了这一袭锦袍之中。
“皇姐,你输了。”
时晏清同父异母的弟弟,十皇子时晏衡。
时晏衡站在对岸,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神中透着冷酷与决绝。
他身后的士兵个个铠甲锃亮,刀剑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显然早有准备。
宫中精锐尽出,没有父皇的允许,时晏衡是准备不出来的。
难怪,自己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
“放我下来。”
时晏清知晓自己大势已去,就算是输,她也要输的明明白白。
秦棠一顿,随即将时晏清放下,顺带的悄悄摸摸将匕首拔出,塞入时晏清袖中的夹层。
时晏清动作一缓,秦棠竟是知晓的。
时晏清面上凝起冷色,双袖一甩,抚平衣襟,面不露怯,睨着眸子直视时晏衡。
哪怕此刻群狼环伺,寡不敌众,她始终是傲气十足。
“父皇允诺了你什么,皇位,还是美人?”
“皇姐,怪就怪父皇的偏心,什么都给了你。而你却惹恼了父皇,切莫怪我。”
时晏衡不屑动手,他不愿沾染上残害手足的罪名。
“杀了她。”时晏衡看向苏蓉,冷声道。
苏蓉冷笑,执其利刃,直面时晏清。
秦棠立马提剑将苏蓉的剑尖挑开,那颗灰白的眸子盯得苏蓉发怵。
苏蓉哪是秦棠的对手,时晏衡挥手,身旁的士兵立马明了搭弓瞄准时晏清。
秦棠将时晏清护在自己身边,尽管箭矢瞄准时晏清,但秦棠一心二用,一边将苏蓉的攻势击退,一边将箭矢击飞,愣是没让时晏清受到半分伤害。
倒是苏蓉累得气喘吁吁。
“蓉儿。”时晏清低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你又是为了什么?”
苏蓉微微抬眸,声音清冷如霜,“王爷,我说了,这一子该落了。而今日,这盘棋该结束了。”
苏蓉言罢立马提剑冲了过来,秦棠也提剑迎了过去,剑气势如破竹,再用力一些就能刺伤苏蓉。
对岸的弓弦绷紧,原先瞄准时晏清的箭矢对准了秦棠。
“别伤她!”时晏清看到后忙朝对岸喊道。
秦棠急忙转身,敛其剑气,可剑尖仍是划破了苏蓉的手臂。
苏蓉忍着疼,抓住秦棠转身的空隙,从二人间隙中刺向背对她们的时晏清。
“王爷!”秦棠急忙唤道。
霎那间,时晏清只瞧着迫近的寒光,下意识地抬手挡去。
长剑穿过胸膛,却不是她的,一声闷哼响起,长剑停在她胸口前半分位置。
鲜血顺着长剑滴落在地,发出细微的声响,似敲打在她的心上。
苏蓉讥笑一声,手上施力,将剑再往前推进。
秦棠常年躲在暗处,肤似病态,失血过多又让她更显破碎。浑身颤抖,站都站不直了,双手却死死紧握着利刃,拼尽全力阻止着长剑朝时晏清更近一分。
时晏清这才注意到原先束发的秦棠,此时披头散发,发带早被流矢划破,黑色的锦服背面不知何时划得破破烂烂,断裂的布料挂着血珠,整个人犹如地狱修罗浑身浴血,散发着刺鼻浓郁的血腥味。
可这些,时晏清从未察觉。
直至现在。
“逃。”
秦棠声音沙哑而微弱,早已筋疲力竭,此时不过回光返照,依旧咬紧牙关,用最后的力气给时晏清拖延时间。
苏蓉进而不得,将长剑向外一抽,秦棠整个人也随之踉跄后退几步,她双膝跪地,腰杆挺直如枯树,呼吸急促如破风箱,但眼睛依然死死盯着苏蓉。
“有眼无珠,又有何用。”
“她始终看不见你,还不明白吗。”
苏蓉似是对秦棠说,但说话时又望向远处,言罢提剑作势朝秦棠的双眼划去。
河对岸骤然急促呼吸似被风与水流声淹没。
剑光一晃,时晏清的瞳孔微微一缩,僵在原地。
苏蓉平日淡雅的面容变得比秦棠面上的疤痕还要狰狞,平日只提笔作画的纤纤玉手,竟能持剑下此狠手。
剑光隐去,秦棠身形微晃。
时晏清想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秦棠,可她听不见跪在地上秦棠的呼吸声了。
时晏清顿时感觉双脚像是被巨石压住,沉重难以迈出。
从背后看去,只瞧得见秦棠灰色无神的眸子。
她好似从未正视过秦棠。
时晏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世,她输得彻底,但也看得分明。
“我输了。”
时晏清忽然睁开眼,目光如炬,看向面色阴沉的时晏衡。
“但你也没赢,我之今日,亦是你的明日。”
父皇能将自己舍弃得那么干脆,当真放得下手中的权利给时晏衡吗。
时晏衡并没有露出喜悦,反而沉着脸,恼羞成怒从身后将士兵手上夺过弓箭,对准了时晏清。
“你从不懂得珍惜。”
时晏衡怒喝一声,拉满的弓铮的一声松开,箭矢如流星,咻的一下穿过时晏清胸膛。
尖锐的刺疼,短瞬即逝。
甚至时晏清还没来得及分清究竟是爱人的背叛让她痛心,还是此刻穿心的痛更胜一筹。
耳中震响,听不到任何话语,呼吸渐渐停息,摔落在地时,仍可看见跪得笔挺的秦棠。
原来穿心而过竟是这般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