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茸鸣》藜蔓几何

6、隐秘的星轨

　　胡嘉鸣今天不对劲。

　　从他进门时费晓茸就察觉了——往常他总会用篮球砸一下后门框当打招呼，今天却安静得像被抽走了灵魂。

　　“怎么了？”她敲敲他的课桌。

　　“没事。”他头也不抬，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小洞。

　　整节课，他的状态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费晓茸讲错题时，他甚至把辅助线画到了题干上。

　　“这个笔，”她抽走他手里那支限定款金属笔，“不是说好写作文时再用吗？”笔帽已经磕出了凹痕。

　　“好用。”他伸手要抢，“没事我用完自己再买。”

　　“算了，我换一支给你。”她叹口气，从包里拿出备用笔。指尖相触时，他迅速缩回手，像被烫到。

　　判卷子时胡嘉鸣蹭了过来。费晓茸在他错题旁画满红圈，最后补了个巨大问号。

　　“问号啥意思？”

　　“没写步骤。”

　　“写在下面了。”他翻过卷子，背面确实有潦草算式。

　　“哦，没看到。”她添个笑脸，“补偿你的。”

　　前排男生突然转头：“鸣哥，借下草稿本呗，明天还。”

　　胡嘉鸣抽出那本烫金封面的——费晓茸上周送的——正要递过去，一只手横空拦截。

　　“这本很贵。”她夺回来，声音发紧，“限量版。”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最终胡嘉鸣翻出本普通笔记本：“拿这个吧。”

　　“多少钱？我赔。”男生讪讪道。

　　“不用。”他把本子拍在对方胸口，“都给你了。”

　　放学时撞见胡嘉鸣在走廊尽头，胡嘉鸣看见她，突然退开半步。

　　“小科资料。”她把文件夹塞给他，“加了活页夹，够用到高考。”顿了顿又补充：“我只给你一个人做了目录索引。”

　　篮球场边，她坐在双杠上晃腿。胡嘉鸣今天投篮格外凶，球砸在篮板上砰砰响。当他第三个三分入网时，她脱口而出：“帅啊！”

　　场边男生起哄：“咋还带专属啦啦队？”

　　胡嘉鸣掀起衣摆擦汗，腹肌一闪而过。费晓茸别开脸，却听见“咔嗒”一声——他摘下腕表扔过来。

　　“保管下。”

　　金属表带还带着体温，秒针的走动像某种心跳。

　　数学课发卷子时胡嘉鸣又在翻箱倒柜。费晓茸把自己的推过去：“你缺勤那天的。”

　　“我来了。”他翻找书包的手停下，“昨天还写过。”

　　最后她在讲台抽屉找到份崭新试卷，确实是缺勤那天的内容。胡嘉鸣盯着卷角熟悉的批注笔迹，喉结动了动。

　　给后桌讲题时，忽然有颗纸星星落在她卷子上。转头看见胡嘉鸣迅速转回去的背影，后桌女生笑道：“这我折的，他非要抢。”

　　“谢谢，我收了。”她把星星夹进教案本。

　　胡嘉鸣忽然转回来，手肘支在她摊开的习题集上。睫毛在下午的阳光下近乎透明，随着她讲解的频率轻颤。

　　“胡嘉鸣今天听得这么认真？”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张方洋转过来说。

　　他没答，只是用铅笔尾端轻点她刚写的公式，像在确认某种密码。

　　课后他们一起聊起了初中时的助教学姐常瑾，突然热闹起来。

　　“是我的闺蜜。”费晓茸笑道，“你们很喜欢她吧？”

　　“当然！最好的学姐！”张方洋大声说。

　　“我俩像吗？”

　　“超像！尤其是瞪人时候。”

　　胡嘉鸣突然插话：“学姐，我可能见过您妈妈。”他比划着，“去年帮学姐送车钥匙，我去了您家，紫藤苑最里面那栋。”

　　“那我俩长得像吗？”

　　“眼睛都很大。”

　　费晓茸的铅笔尖断了。

　　“我爸妈离婚了。”碎铅芯在纸上晕开灰痕，“实际上你去的是我妈妈家。是我高考前三个月的事，所以...”她耸耸肩，“考砸了。”

　　胡嘉鸣的瞳孔微微扩大。

　　“怎么回事？”他顿了顿，“算了不问了。”

　　“毕业告诉你。”她合上教案，“不是说好考完去后海夜聊吗？”

　　窗外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惊起一群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