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晴时》十月的布娃娃

9、匿名玫瑰

　　校园设计大赛决赛当天，礼堂座无虚席。苏念晴站在后台，反复检查自己的作品展示文件，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校级比赛，如果能获奖，不仅有两万元奖金，还能为简历添上重要一笔。

　　"下一位，设计系苏念晴同学。"

　　主持人的声音传来，苏念晴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聚光灯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看向评委席——五位专业评委坐在第一排，而最边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顾临风。作为学生会主席，他居然也在评委之列。

　　"我的设计主题是'记忆的延续'..."苏念晴点击遥控器，大屏幕本该显示她的作品，却跳出一组完全陌生的图片。

　　台下立刻响起窃窃私语。苏念晴慌忙再次点击，画面依然没有变化。她瞪大眼睛——这根本不是她的作品！而是一组明显抄袭的平面设计，右下角甚至还带着别人的签名！

　　"这位同学，"一位评委皱眉，"请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不是我的作品！"苏念晴声音发抖，"我的文件被调包了！"

　　评委席上的顾临风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向后台。苏念晴站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脸颊烧得发烫。几分钟后，顾临风回来，手里拿着一个U盘。

　　"试试这个。"他低声说，将U盘递给她。

　　苏念晴颤抖着插入电脑。这一次，屏幕上终于显示出她精心准备的作品——一组以钢琴键和猫爪为元素的系列插画，灵感来源于她和顾临风的过往。

　　评委们的表情从怀疑变为惊讶，最后转为赞赏。提问环节，他们对创意和技法给予了高度评价。苏念晴的回答流畅而专业，只有她自己知道，双腿还在微微发抖。

　　展示结束后，她匆匆下台，在后台走廊被顾临风拦住。

　　"怎么回事？"他眉头紧锁，"谁动了你的文件？"

　　苏念晴摇头："我不知道...我明明检查过的..."

　　顾临风的眼神变得锐利："最近得罪谁了？"

　　苏念晴想起论坛上的风波，但那些造谣者不是已经被处理了吗？她刚要开口，一个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真会装可怜啊！"

　　苏念晴转身，看到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生站在不远处，正是设计系大三的刘雯——那个因造谣被论坛封禁的学姐。

　　"你以为有顾临风罩着就万事大吉了？"刘雯冷笑，"调包文件只是开始，等着瞧吧！"

　　顾临风上前一步，挡在苏念晴前面："刘雯，适可而止。上次的处分还不够？"

　　刘雯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顾临风，你装什么正人君子？谁不知道你高中时..."

　　"够了！"顾临风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有下次，我会直接上报学术委员会，建议开除处理。"

　　刘雯脸色煞白，狠狠瞪了苏念晴一眼，转身离开。

　　苏念晴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紧紧攥着顾临风的衣袖。她慌忙松开："谢谢...又给你添麻烦了。"

　　顾临风转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是你的错。"顿了顿，又问，"那些设计...钢琴和猫爪..."

　　苏念晴心跳加速："灵感来自...一些回忆。"

　　顾临风的眼神变得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主持人的声音打断："请评委回到席位，比赛继续。"

　　最终，苏念晴获得了第二名。虽然没有夺冠，但一万元的奖金对她而言已是巨款。庆功宴上，同学们轮流敬酒，她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脸颊发烫，头晕目眩。

　　"别喝了。"顾临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我送你回去。"

　　夜风微凉，苏念晴的脚步虚浮，不得不扶着顾临风的手臂保持平衡。酒精模糊了理智，她突然开口："你知道吗...新加坡那两年...我每天都在想你..."

　　顾临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你喝多了。"

　　"没有！"苏念晴摇头，却差点失去平衡，"我...我妈妈欠了那么多债...我们躲债主...我打了三份工...才还清..."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敢联系你...怕连累你..."

　　顾临风停下脚步，月光下他的表情震惊而复杂："什么债？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高利贷..."苏念晴靠在他肩上，意识开始模糊，"爸爸投资失败...那些人威胁妈妈...我们只能逃..."

　　顾临风的手臂突然收紧，将她牢牢扶住："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爸爸...不喜欢我..."苏念晴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小航需要手术...我不能...让你为难..."

　　她的记忆到此中断。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床上，衣服整齐，床头放着一杯蜂蜜水和一张字条：「好好休息。——L.F.」

　　苏念晴捂住脸，昨晚的片段在脑海中闪回——她都说了些什么啊！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些她本想永远埋藏的秘密...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苏小姐，您母亲的债务已全部结清。相关文件已寄至您宿舍。——明诚律师事务所」

　　苏念晴瞪大眼睛，反复阅读这条信息。结清？怎么可能？那笔债高达六十万，即使在新加坡打了那么多份工，也还有近二十万未还...

　　门铃响起，宿管阿姨送来一个快递信封。里面是一沓法律文件和一张银行卡，附言写着：「密码是你的生日。债务已解决，请安心学习。——一个朋友」

　　苏念晴的手指发抖。谁会帮她？在新加坡时，母亲确实提过有个神秘人一直在暗中资助她们，但始终不肯透露身份...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顾临风？但怎么可能，他昨晚才知道这件事...

　　三天后，设计大赛的奖金到账。苏念晴立刻去了银行，想把钱转给那个神秘"朋友"。柜员却告诉她，收款账户不存在。

　　"怎么可能？"苏念晴困惑道，"是明诚律师事务所的账户啊。"

　　柜员查询后摇头："这个账户昨天刚注销，而且..."她压低声音，"户名是'风晴基金'。"

　　风晴。顾临风和苏念晴。

　　苏念晴的心跳加速，冲出银行，直奔学生会办公室。推开门时，顾临风正在和几个干部开会。看到她，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有事？"他问，语气公事公办。

　　苏念晴深吸一口气："能单独谈谈吗？"

　　其他人心领神会，迅速离开。门关上后，苏念晴直接拿出那些法律文件："是你吗？"

　　顾临风看了一眼，表情不变："什么？"

　　"别装了！"苏念晴声音发抖，"'风晴基金'，明诚律师事务所...还有，我查过了，那个买下我所有画作的匿名买家，也是你，对不对？"

　　顾临风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你怎么发现的？"

　　"画作签名。"苏念晴眼眶发热，"我在每幅画背面都画了一个小小的钢琴和猫爪...只有你知道这个细节。"

　　顾临风走到窗边，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我只是碰巧看到你的画展通知..."

　　"三年！"苏念晴打断他，"顾临风，你默默关注了我三年！为什么？既然这么在乎，为什么重逢时装作不认识？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漠？"

　　顾临风转身，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因为我以为你抛弃了我。"他的声音低沉，"那条短信...'别再找我'...我打了无数次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直到你换了所有联系方式..."

　　苏念晴摇头："那不是我发的！是我妈妈...她怕债主通过你找到我们..."

　　"后来我知道了。"顾临风苦笑，"大三那年，我偶然遇到你高中同学周婷，她告诉我真相...但那时你已经在新加坡，我甚至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苏念晴声音颤抖。

　　顾临风没有直接回答："我申请了这所大学的研究生，因为...这是你曾经提过想考的学校。"

　　苏念晴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原来这三年，他们一直在彼此思念，却又彼此误解...

　　"那债务呢？"她问，"六十万不是小数目..."

　　"我父亲帮忙的。"顾临风轻声说，"他...很后悔当年的做法。尤其是知道真相后。"

　　苏念晴不敢相信："你父亲？那个威胁要断小航治疗费的..."

　　"他变了。"顾临风走近一步，"小航手术后，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当我说想帮你...他立刻联系了最好的律师。"

　　苏念晴不知该说什么，眼泪模糊了视线。顾临风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这三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简单的一句话，击溃了苏念晴所有防线。她扑进顾临风怀里，放声大哭。那些独自扛下的压力，那些深夜打工的疲惫，那些思念却不敢联系的日日夜夜...所有的委屈和艰辛，在这一刻终于宣泄出来。

　　顾临风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找到你..."

　　不知过了多久，苏念晴的哭声渐止。她抬头，发现顾临风也在看她，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所以..."她小声问，"我们现在是...？"

　　顾临风笑了，那个她记忆中的阳光笑容："你说呢？我的'绯闻女友'。"

　　毕业季，校园里的樱花盛开如云。苏念晴抱着毕业证书，走在去宿舍的路上。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顾临风，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毕业快乐。"他微笑着说。

　　苏念晴走近："这是什么？"

　　顾临风打开信封，里面是两样东西——一张泛黄的信纸，和一张飞往海边的机票。苏念晴认出那是她两年前留给顾临风的信，没想到他还保存着。

　　"欠我的日出，该还了。"顾临风轻声说。

　　苏念晴的眼泪再次涌出。那是他们在樱花树下初吻后的约定——毕业后一起去海边看日出。她以为他早就忘了...

　　"我以为..."她哽咽道，"你恨我..."

　　顾临风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还有这个。"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简单的银环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在阳光下像一滴海水。

　　"不是求婚。"顾临风迅速解释，"只是一个承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再失去联系。"

　　苏念晴伸出颤抖的手，让他为自己戴上戒指。然后，她踮起脚尖，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吻上他的唇。

　　这一次，没有误会，没有分离，只有两颗终于找回彼此的心。

　　远处，顾临风的父亲和康复的小航站在车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苏念晴的母亲也从另一侧走来，手中拿着一束鲜花。两家人慢慢靠近，曾经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夕阳西下，樱花如雨。苏念晴靠在顾临风肩头，看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

　　"明天会是个晴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