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来信》池雨春半

9、chapter 09

　　章时瑶被昨晚那番问话搅得彻夜难眠，清晨顶着三四个小时的“优质睡眠”，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踏进教室。

　　她不死心地问陈暖：“我们下周四要月考啊？”

　　陈暖正埋头整理笔记，头也没抬：“对啊。”

　　“……”

　　陈暖察觉到她的沉默，抬眼瞥见她恍惚的神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学神，我信你。”

　　自从上次章时瑶把那道难题讲得透彻易懂，陈暖就铁了心改了称呼，任她怎么纠正都不肯改口。

　　在陈暖心里，顾怀舟是稳扎稳打的学霸，而章时瑶更会拆解难点，是实打实的学神。

　　“谢谢。”章时瑶扯了扯嘴角，笑容勉强，心里却没半点底。

　　陈暖这份没来由的信任让她又感动又无奈，她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旁人反倒深信不疑。

　　她下意识呢喃：“没把握怎么办……”

　　“没把握什么？”陈暖突然抬头。

　　“没把握考第一。”章时瑶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切都晚了。

　　陈暖黑框眼镜下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大的眼里全是震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章时瑶慌忙想解释，手腕却被陈暖紧紧抓住。

　　陈暖压低声音，激动得声音发颤：“我就知道你可以！学神，你一定要冲第一啊！”

　　学校论坛出了一个投票，就赌章时瑶和顾怀舟谁是第一。

　　投票结果一九分碾压，她选了章时瑶。

　　一来是真信，二来是坚信“反买靠大海”。

　　迎着陈暖亮晶晶的期待目光，章时瑶沉声道：“我会尽力的。”

　　-

　　顾怀舟来的时候，林钦闻到了比往常更重的薄荷味，他的鼻子比常人灵敏很多，有人叫他“狗鼻子”。

　　他凑近对方闻了闻：“顾怀舟，你身上薄荷味怎么比平时更重了？”

　　顾怀舟没像往常一样怼他，只轻笑一声：“很重吗？别离我那么近。”

　　林钦看看两人之间还能塞下两个手掌的距离，默默坐直：“就重一点点。”

　　“这样。”顾怀舟挑眉，慢悠悠解释，“洗澡时多挤了点沐浴露。”

　　哪家的沐浴露的味道那么好闻？

　　林钦心动了：“哪个牌子，分享给我呗。”

　　顾怀舟：“没有。”

　　林钦：“小气鬼。”

　　顾怀舟没再接话，目光不经意扫过邻座的章时瑶，眼底的青影比昨天更重。

　　她今天应该又没睡好。

　　他收回视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轻快。

　　接下来的几天，章时瑶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扑在了复习上，她甚至减少了和陈暖的闲聊，午休时也埋在题海里，总算赶在考前两天，啃完了所有教材差异内容。

　　陈暖看着她拼命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学神，你这样会累垮的。”

　　章时瑶头也不抬地刷题：“没事，习惯了。”

　　陈暖被她的拼劲感染，一股佩服之意从心里油然而生，自己也写了起来。

　　她不能被其他人比下去。

　　考前一天，学校要求清空教室，所有书本杂物必须搬离。

　　章时瑶站在座位前，看着桌肚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复习资料和笔记本，犯了愁。

　　陈暖麻利地收拾好书包和箱子，放到走廊后回来，见她还站在座位前发呆，问道：“还没收拾完？”

　　“太多了，一个箱子根本不够装。”章时瑶叹了口气，将大部分书塞进箱子里，剩下的装进书包里，可整理好后才发现，沉甸甸的箱子她根本拎不动，只能试着往走廊拖。

　　“需要帮忙吗？”

　　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章时瑶回头，看见顾怀舟站在身后，目光落在她吃力拖着的箱子上。

　　她愣了愣，下意识摇头：“不用，我自己能……”

　　林钦从顾怀舟身后蹦出来，他刚帮一个女生搬完箱子，大大咧咧道：“没事，顾怀舟他力气可大了！”

　　章时瑶想起上次顾怀舟说有点累，疑惑地挑眉：“力气大？”

　　顾怀舟像是也想起了那件事，轻咳一声：“给我吧。”

　　她看着他清瘦的身板，眼里写满“你真的可以吗”。

　　顾怀舟：“……”

　　空气瞬间安静。

　　再拒绝就太不给班长面子了，而且有人帮忙总比自己硬拖强。

　　章时瑶侧身让开，低声道：“麻烦你了，谢谢。”

　　顾怀舟弯腰，双手拎起箱子，脚步轻快地往外走，那轻松模样，比她拖起来省力多了。

　　走廊上，他放下箱子回头：“放这？”

　　章时瑶点头：“嗯，谢谢。”

　　“不客气。”顾怀舟放好箱子，却没立刻走，垂眸看她，“复习得怎么样？”

　　章时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抿了抿唇：“还行。”

　　顾怀舟唇角微扬，语气温和：“那就好。”说完，他转身回教室拎起自己的书包，沿着楼梯下去了。

　　走读生今晚可自愿上晚自习，章时瑶决定早点回家睡个好觉。出校园时天色还早，她拐进了常去的那家糖水铺。

　　糖水铺是中年夫妻开的老铺子，料足味正，口碑极好，经常没位置坐，去晚了甚至要在门外排队。

　　章时瑶有空就来，那对夫妻早就眼熟她了。老板娘一见她就热络地招呼：“小姑娘来了，这次还是要多芒小丸子？”

　　章时瑶点头：“嗯。”

　　多芒小丸子就是芒果糊打底，上面撒着新鲜芒果果肉、脆啵啵和小芋圆。

　　今天店里人不算多，但桌子基本都被坐满了。章时瑶找了张圆桌拼桌，低头刷手机时，店门的“欢迎光临”声响起，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老板，一份杨枝甘露。”

　　章时瑶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她抬头，看见顾怀舟背着书包，单耳戴着蓝牙耳机，站在柜台前。

　　老板娘端着她的多芒小丸子走过来，笑着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这里还有座，小伙子坐这吧。”

　　顾怀舟坐下时，淡淡的薄荷味混着芒果香飘过来。

　　章时瑶有些紧张，握着勺子慢慢搅动碗里的芒果糊，小口小口地吃着。

　　顾怀舟的杨枝甘露很快上桌，白瓷碗里西柚粒和芒果丁浮沉，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勺子，慢条斯理地搅拌。

　　两人离得很近，章时瑶不用刻意看，余光就能瞥见他骨节分明的手。

　　她强迫自己专心吃甜品，身旁的人却突然开口：“你常来这家店？”

　　章时瑶被一颗小芋圆呛到，轻咳两声：“嗯，经常来。”

　　“我也常来，他们家芒果很新鲜。”

　　“对，很甜。”

　　章时瑶想问他月考准备得怎么样，又怕显得像打探敌情。

　　在她心里，第一是她的目标。

　　从理论上来说，两个人是竞争对手，此刻却坐在一张桌子上喝糖水。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遵从内心，小声问道：“你……明天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顾怀舟：“还行，你呢？”

　　“我也还行。”章时瑶想了想，怕对方觉得她太敷衍，说了一下这几天的心情，“只不过有点紧张。”

　　顾怀舟舀起一勺晶莹的西柚粒，嗓音平静：“紧张很正常，不过，你不需要。”

　　章时瑶：“为什么？”

　　“因为，”他唇角微扬，眼底有清浅的笑意，“你可是学神啊。”

　　章时瑶听到学神二字，猛地抬头，耳根瞬间发烫：“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外号？”

　　“听陈暖说的。”

　　和自己同水平的情况下，喊自己“学神”。

　　对方分明是在调侃自己。

　　章时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往地下看了看，很好，一条缝都没有。

　　两人一起起身，走到柜台前，同时拿出了手机要扫码。

　　“我来吧。”顾怀舟动作快了一步，已经调出了扫一扫。

　　章时瑶连忙阻止：“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老板娘看着他们，笑眯眯地说：“哎呀，小伙子请小姑娘喝碗糖水有什么关系啦。”

　　这话让章时瑶更窘了，耳根都漫上粉色。

　　顾怀舟利落地付了钱，转头对她道：“就当是……提前预祝你明天考出好成绩。”

　　“谢谢，你也是。”章时瑶准备离开时，顾怀舟喊住了她。

　　“等等！”

　　她动作一顿，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顾怀舟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递给她：“这是我整理的物理重点，你应该用得上。”

　　章时瑶愣了一下，接过笔记，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工整的字迹，重点公式和例题旁边还标注了详细的解题思路。

　　因为教材有部分差异，侧重点不同，这些题都算是她最近在写的内容。

　　章时瑶：“这些你什么时候整理的……你不用吗？”

　　“前几天。”顾怀舟轻描淡写地说完，“反正我也要复习，顺手多整理了一份。”

　　章时瑶捏着笔记本的指尖微微收紧，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谢谢。”

　　顾怀舟看着她冷着脸，耳尖却微微泛红，嘴角微扬：“不用谢，学神。”

　　章时瑶抬头看他：“你还叫！”

　　“挺适合你的。”

　　章时瑶被这个词喊的又羞又恼，转身就要离开。

　　“考试加油。”

　　他的声音很轻，落她的耳中就像风掠过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你也是。”

　　她匆忙点了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糖水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