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酒鉴真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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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王赵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子，这个长久以来对他如姊如母的女子。
心型的脸，端正秀丽的五官，虽不是绝色，但是别有一番柔美。记得四哥曾这样形容过她的眼睛：睫如蝉翼，眸漆黑明亮，水色潋滟，仿佛清泉里浸着两颗黑色琉璃珠。
上次见她已是年初，他趁着宫里众人过年都偷懒疏忽时偷偷去禁院里看望过她。那时候她削瘦得厉害，皮肤苍白得仿佛半透明，华服已经污损不堪，头发也凌乱肮脏，但是神态安详悠然，端坐于灰尘之中，仿佛昔日坐于华堂之内一样。
那时她的眼神非常平静，静得几乎让他以为她失明了。而此刻，那双眸子里闪耀着鲜活的生命力，带着好奇的目光把他上下打量着。那是陌生的，却让他宽心的目光。
赵乾说：“四嫂，你现在过得挺好的样子。我还不知道皇兄放你出来了。”
文思盯着这个俊秀娇贵的少年，反复斟酌说什么样的话才不至于刺激到他。青春叛逆期的孩子要不就极其憎恶长辈，要不就极其依恋。现在看他眼神，八成对这个四嫂感情很深。而看他身型似乎也会点功夫，如果直接跟他说你四嫂已经死了现在是个冒牌的，他会不会冲动起来把她掐死呢？
文思装模作样清了清喉咙，说：“小兄弟，我确实不认识你。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以前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赵乾吃惊地瞪大眼睛。他大概从来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解释。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我……”文思决定省略去出宫一事，“我被人送出来，给了一点银两，要我以后都别回京城了。”
瞎扯吧，能怎么扯就怎么扯！反正那四哥和老皇帝都已经死透了，他没处对证。
赵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卡通人物。他大喊大叫起来：“皇兄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即使你忘了，也不该这样草草打发你啊。把你一介女流赶到大街上，这不是要逼死你吗？”
“这个……我有银子啊。”
“多少？”
“几百两吧。”
“才几百两！”赵乾又嚎叫起来，“那不就是我一顿饭！”
文思嘴巴歪了。这个奢侈的娇生惯养的小崽子！
赵乾跳起来一把抓住文思的手，说：“四嫂，你放心，现在有我，我会好好安置你。我立刻叫人给你找一处上好的院落让你住下，不让你再这样漂泊！以前伺候你的云烟你还记得吗？你给关进禁院后我便把她收在身边，就是想等你有朝一日出来了，还可以再伺候你……”
喂喂！放手！你们这个世界难道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吗？嫂溺叔才可以援之以手？
文思使劲挣扎：“你不用这样……我现在不记得你，怎么可以随便住去陌生人家！放手啊小弟！你不放起码也给我轻点吧！”
赵乾眼睛一红，嘴巴一瘪：“四嫂，你怎么可以忘了我呢？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小十三啊。我小时候上树掏鸟窝下不来是你抱的我，背不出书给父皇打板子是你求的情，被二哥的狼狗追是你救的我，给父皇那几个女人欺负也是你出面解的围啊！”
看样子君悦然和这小叔子感情还真不错，像姐弟。这让文思想起了她和表弟，两人当年在乡下外婆家的时候，钻去隔壁偷鸡蛋、用墨水给王婆婆家白猫整容这类事没少干。他们两个是革命友情，和君悦然他们这对亲情稍微有点差别，但是也不大。
文思没空感动，因为赵乾同学现在已经该抓手为抱，像被母亲抛弃了的孩子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她哭，把她不怎么贵的衣服弄得一塌糊涂。
我说，这算不算是性骚扰啊？
正在文思欲哭无泪控制不住场面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从某个角落冒了出来，对赵乾说：“王爷，您这样让君夫人很为难，有话还是好好说。”
文思急忙点头附和：“有话好好说。咱们从头说起如何？”
赵乾这才不情愿地松开文思。
文思说：“小兄……呃王爷，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民女这一路过来，听到那个君悦然的不少坏话，把她说成国民公敌，天诛地灭都嫌不够。如今你说我就是她，你要我怎么接受？换你你也不干的是吧？”
赵乾想了想，觉得这话是很有道理，不过他说：“那都是谣言，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总有一天？两百年后？文思翻白眼，极少数被冤枉的历史人物才活得到被平反的时候。人活要脸，树活要皮。还想继续在江湖上混，名号总得挑个好的吧。
赵乾见她不信，说：“我知道有个办法可以确定你的身份。”
文思竖起耳朵。
只听赵乾说：“你右手臂上本来有一颗红痣，是出名的胭脂红。后来我给二哥的狼狗追着那次，你以身护住我，手臂给那恶犬咬了好大一个口子，那颗胭脂红也被咬掉了。后来四哥求来名药，将伤口医得看不到痕迹，但是那处皮肤遇酒会发红。”
文思一下就想起那个叫明月的女孩子上次就撩起她的右手看过，她的身体她也清楚，手上是没有什么胭脂痣的。
赵乾死死盯住她，用眼神无声催促，文思犹犹豫豫地把右手袖子撩起来，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赵乾把一杯酒递了过来，就像要逼文思饮鸩自杀一样。
文思脑子里一片混乱，颤抖着端起酒杯，往手臂上倒去。冰凉的液体滑落，带着鸡皮疙瘩一片。文思一个哆嗦，就看到原本洁白无瑕的手臂上泛起了长长一道嫩红的痕迹。
狗咬的痕迹！
赵乾呼地一声扑过来，抱住文思，扯开喉咙深情地大喊：“四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妈呀！外面听着还当这里死了人了呢！
文思双手撑着赵乾的胸口，尽量把他推远一点，避免他的眼泪鼻涕抹到脸上。可是男女体力差异大，她没挣扎两下就被赵乾抱地死死的。
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阿龙，阿青！我不是要你们守在外面吗？都死哪里去了？闯进来救人啊！
一瞬间，桎梏突然松开。赵乾身子一软，然后被什么人抓住，往旁边一丢。文思大大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没事吧？”
阿龙的声音。这个时候听着好亲切好动听啊，就像被洪水围困的群众终于等来了解放军。文思满眼感激的泪水。
阿龙对旁边被点了穴的赵乾道：“她过去或许是君夫人，但是她此刻是文思。皇家的一切已成过眼云烟，既然皇帝都已经放她自由，还望王爷通情达理，不要再纠缠。”
说罢，伸手将文思一把抱起，身子一轻，从窗口飞身而下。
文思惊呼一声，赶紧抓紧他襟前的衣服，闭上眼睛。只听耳边呼呼风声，天旋地转，然后一个缓冲。张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在茶馆外。
文思感叹：“高！实在是高！”
阿龙一脸黑线。
“阿青呢？”
“我已经叫她收拾东西去城外等我们。”
“聪明！”
这边赵乾的手下也呼啦呼啦地追了出来，拔出了明晃晃的刀子，道：“把君夫人还回来。”
文思抓着衣襟的手立刻改成搂住阿龙的脖子。阿龙身子一僵，文思小声道：“我配合你呢！咱们快走。”
她才不要落在那还流鼻涕的小屁孩手里，给关在院子里逼着给那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四哥守孝，绣绣花念念经就过一辈子！
阿龙一笑，“抓紧了。”然后带着文思凌空而起。
文思只听下面的人大呼小叫，打老忌器，追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放弃了。她安心伏在阿龙怀里，满鼻是他清淡醇厚的男性气息，紧贴着的是坚实温暖的躯体，抱着她的双手稳定有力。
她埋着头，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一酒鉴真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