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部有雨》月升

3、“假的令人恶心”

　　虽然施糯也不想和齐时暄有太多的纠缠，但夫妻和睦毕竟是齐岳明想看到的。她不想让齐岳明有遗憾，也希望在齐岳明离开之前放心，齐时暄是家庭幸福的，就算是演的也好。

　　她从小就没有感受过亲情，齐岳明是第一个对她好的长辈。她第一次到齐家的时候，齐岳明就像对待亲孙女一样对待她，从来没有苛责过她，她也从齐岳明的身上感受到了缺失已久的温暖。

　　不论她和齐时暄之间有什么过往的矛盾，只要齐时暄能配合演戏，她有信心做好齐岳明孙媳的角色。

　　在照料齐岳明这一点上，她算和齐时暄达成共识。

　　她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到达了齐家老宅。

　　她从包里翻出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但戒指尺码很不合适，应该是齐时暄随便买的，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无名指上，很容易掉落，她必须要时刻小心。

　　她敲了敲门，来开门的管家笑盈盈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施夫人。”管家说，“老爷还在房间休息，您先跟我来吧。”

　　施糯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右侧走。

　　四合院改造过，房间的布局已经现代化了，外表看还是古旧的，但走进去后和现代房的装修差不多。

　　管家领着她上楼，坐过一小段走廊后，停在一间古朴的房门前。

　　管家先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后才转动门把进去。

　　打开门后，施糯朝里面看。半掩着的灰色窗帘，床头挂着一副很大的黑白色风景画，床头柜上摆着齐时暄和齐岳明的合照。

　　施糯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挂的满满的男性服装，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施糯回头看到管家将她的行李放下了。

　　施糯脸色有点僵，“这是齐时暄的房间吧。”

　　管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

　　施糯合上衣柜，推着行李箱赶紧出去，“应该还有其他房间吧，我换个房间住。”

　　管家虽然诧异，但还是应道：“好的施夫人，旁边这间房间就是空的，您可以住这里。”

　　施糯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满意地点了点头，“谢谢。我自己收拾就好。”

　　管家关上门走出去。

　　施糯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倒打开，将衣服都挂进衣柜，洗漱用品摆进厕所，从衣柜里抱出被褥，铺在床上，以及一个小小的小熊玩偶放进被窝里。

　　花了一个小时，施糯才收拾好，她将行李箱推到窗帘旁边放着，等齐岳明醒来后，她走出房间去看望齐岳明。

　　齐岳明还和上次一样在客厅写字，施糯唤了声爷爷。

　　齐岳明先是一惊，然后一喜，“小糯！你什么时候来的？”

　　施糯坐下来，笑说：“我今早搬进来的，才收拾好东西。”

　　齐岳明喜悦地拍拍施糯的肩膀：“小暄竟然没告诉我。你愿意搬来太好了！”

　　齐岳明说：“今天小暄去公司处理事情了，估计得晚点才能回来。”

　　施糯点点头：“好。”她看见桌子上的毛笔字，“这是爷爷写的吗？”

　　齐岳明拿起毛笔，“待在家里太闷了，随便写写。”

　　施糯认真地欣赏起来，笔峰遒劲有力，犹如苍龙出海，荡气回肠。

　　施糯由衷地赞叹，齐岳明笑了笑，将笔递给她，“试试吗？”

　　施糯本想拒绝，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毛笔。

　　她从小没有接受过这些教育，只在学校毛笔课上简单学过握笔姿势，还淡忘了，这时候拿起来还很生疏，写起字来更是毫无章法。

　　齐岳明握住她的手，让她试着借自己的力感受写毛笔字时的力量。

　　齐岳明不厌其烦地从笔画开始一点点教她，施糯也认真地学，客厅里充斥着两人的欢笑声。

　　以至于齐时暄刚进门就听到了笑声。

　　他诧异地问管家：“谁来了？”

　　管家说：“是施夫人。”

　　齐时暄表情变幻莫测，左手不自在地扭了扭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走进客厅，两人全然没有注意到他。

　　他唤了一声：“爷爷，我回来了。”

　　齐岳明才抬头看他，施糯也僵硬地看向他。

　　齐岳明说：“小暄，来坐。”

　　齐时暄坐在施糯对面，垂眸看了眼桌子上的字。

　　第一反应丑，没见过这么丑的毛笔字，没有一点笔峰不说，还歪七扭八。

　　就算他第一次写毛笔字也写不出来这么丑的。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施糯一眼。

　　施糯注意到他的视线，青着脸把纸收起来。

　　齐岳明对施糯说：“小暄的毛笔字写的很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施糯淡淡嗯了一声。

　　齐岳明转头吩咐管家：“晚饭做好了吗？准备好了就端上来吧。”

　　管家应道：“好。”

　　为了迎合齐岳明的饮食，饭菜都很清淡，一锅鸡肉粥，清蒸鲈鱼、茄子烧土豆、凉拌黄瓜以及切好的苹果。

　　齐岳明尝了一口粥，说：“有点咸。”

　　管家赶紧说：“要不拿下去让王嫂重新做吧。”

　　齐岳明摆摆手：“没事，就这样吧。”

　　施糯也尝了一口，应该是腌制鸡肉的时候盐放多了。

　　施糯说：“爷爷喜欢喝粥吗？”

　　管家说：“老爷最好吃清淡的，所以喝粥比较多。”

　　施糯点点头，正好她以前自己生活的时候经常研究饭菜，熬粥她颇有新得。

　　“爷爷，不如我明天回来熬粥吧，正好让您尝尝我的厨艺。”施糯说。

　　齐时暄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她视若无睹。

　　齐岳明喜道：“好啊。我也很想尝尝小糯的手艺。”

　　晚饭结束后，施糯拿着齐岳明给的笔墨纸砚上楼回房间，看到倚靠着楼梯扶手的齐时暄。

　　施糯当没看见他，往自己的房间走。

　　齐时暄冷不防地说：“你想干什么？”

　　施糯转过身来，认真道：“给爷爷熬粥。”

　　齐时暄冷冷道：“你最好是。”

　　施糯没理他，回房间后将宣纸平铺在桌面上，摆好砚台和毛笔。

　　齐时暄会的，她也要学会，还要学的比齐时暄更好。

　　抱着这个想法，她提笔练了一宿。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终于学会了毛笔笔画书写技法。

　　-

　　早晨八点，她咬着面包出门，她今天穿了条天蓝色的长裙，粉色的腰带束着腰，微风吹着她的裙尾一荡一荡的，像海面的波浪。

　　她小跑着到四合院最左侧的停车位，路过看到齐时暄那辆被自己追尾的迈巴赫。

　　车尾的漆已经补好了，完全看不出来撞坏过。

　　迈巴赫车内，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向齐时暄，问：“要叫施夫人上车吗？”

　　齐时暄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清冷凛冽，比平常更难接近。

　　“不用。”他说。

　　司机便看着施糯小跑到旁边一辆白车前，解锁开门坐进去，司机收回视线。

　　隔了好一会儿，齐时暄突然说：“以后在老宅外叫她施小姐。”

　　司机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齐时暄关上手上的ipad，对司机道：“走吧。”

　　-

　　前一晚没睡多久，施糯打了一早上的哈切，被主管瞥了好几眼。

　　她今天下班也很早，为了赶紧回家给齐岳明熬粥。

　　她提前看过，冰箱里的食材都是够的，鲜少缺的几样她昨天托王嫂今天去采买了。

　　到家后她就穿上了围裙，熬粥是一个很费时的事情，想要熬的正好，就要看好火候，过了一点少了一点对口感都有很大的影响。这些都是她以前在饭店打工洗盘子的时候从后厨那学到的。

　　王嫂在旁边学习着，忙前忙后地帮忙准备配料。

　　一个小时后，施糯端着碗从厨房出来了。

　　齐岳明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果然，比他想象中的味道还要好，甚至是他喝过最好喝的粥。

　　“小糯你熬得一手好粥啊。”齐岳明夸奖道，“小暄这小子有福气。”

　　施糯笑了一下，“爷爷喜欢就好。”

　　齐岳明今天胃口大开，还多要了几碗。

　　施糯轻轻看了一眼对面空着的位置。

　　齐岳明说：“小暄他今晚有应酬，应该要谈到很晚，不会回来吃了。是他没福分，没机会喝到小糯熬的粥。”

　　施糯并不是每天都有空，之后只能让王嫂照着她的办法熬了，不能亲力亲为让施糯觉得很遗憾。

　　施糯笑道：“给他留一碗热热吧。”

　　齐岳明开玩笑道：“我还不舍得留给他呢。”

　　吃完饭后，齐岳明扶着额有些不舒服，让管家扶着去房间休息了。

　　等齐岳明离开后，她就将那碗假意要留给齐时暄的粥喝了，齐时暄讨厌她她是知道的，明知道他不可能会喝，还不如自己喝了避免浪费。

　　王嫂家有急事先回家了，施糯留在厨房清洗碗筷。

　　水龙头正在放水，水声哗啦哗啦，掩盖住了开门的声音。

　　施糯摘了戒指放在旁边，戴上手套，转身正要拿身后架子上的海绵，突然一道人影压上来。

　　施糯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齐时暄。

　　齐时暄挡住了她的路，她想推开他，但齐时暄像堵墙一样，纹丝不动。

　　施糯只好说：“有什么事吗？”

　　齐时暄脸色太难看了，让人心里发怵，施糯还记得前几天在医院走廊的事情，看他靠近，下意识往后退，后腰就撞上洗手台。

　　太近了，施糯从齐时暄的身上闻到一股很重的酒味，以及混杂的女人的香水味。

　　施糯强压着害怕，稳住声线道：“你喝酒了，要解酒汤吗？”

　　齐时暄没说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大拇指指腹恶劣地碾过她的下唇，红艳的口红被抹花。

　　施糯仰头躲，但齐时暄指尖更用力地按住，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往左侧，像是要看穿她的人皮面具似的。

　　施糯吃痛，攥紧拳头攒足了劲打他，“你要干什么？！”

　　齐时暄像是没感受到似的，死死地盯着她，盯到她浑身发毛。

　　她这时候真的觉得齐时暄恨死她了，让她有种齐时暄真的要杀了她的错觉。

　　“好假。”齐时暄带着酒味吐出几个字。

　　“假的令人恶心。”

　　齐时暄甩开她的脸，松开手走了。

　　离开后齐时暄用洗手液洗了数十遍手，直到把手都搓红了，快洗掉一层皮才停下来。

　　厨房里，施糯靠在洗手台旁劫后余生地喘着气，洗手台水满得都溢出来了，她伸手啪的一下关上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