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总角之宴拜贤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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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飞鸿梦一场
第一章总角之宴拜贤良
庆历二百四十二年新月初一，也就是显化（渝皇宫琂年号）二十年的新年。
渝庆荆州，朔方城的百姓都停下了匆匆的脚步，难以置信的望向天空。
漫天寒风像被束缚了手脚，耳畔只闻飒飒呼啸却感受不到北风的凛冽。冬日透亮如同琥珀的碧空上，丝丝缕缕的云彩交织着绮丽的颜色，时而金光万丈，时而紫芒洒辉，如游龙走海变幻万千，最后竟是织成一张大网。炽热丹霞笼罩上空，灼灼恍人神目，也遮住了金乌。生活于坤华大陆第一大湖——碧湖湖畔的百姓，还目睹了“万顷碧湖映红霞，飘渺紫英落绿波”。只见浩浩碧湖水，倒映着丹霞天空，原本清澈幽深的湖水却似被染成浓郁的血色。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紫英飘然流散于绿波之上，却是倏忽消逝，只留万点堇痕。
一时间，素来有着“渝庆命脉，天佑福地”之称的朔方城内流言四起。时人或曰“天放红霞，碧湖落紫乃祥运之兆，是为应运者转世降生，一统四海，千秋万代”，或曰“丹霞蔽日，炽热流火，碧水染血，紫英飘逝乃谓之新龙初出，戾气冲天，杀伐决绝，尸骨遍野，百年基业不保矣”。世人尽道不寻常。
荆州州侯沈淮府外红灯笼高高挂起，家仆点着爆竹劈啪作响，节节开花。府中一片忙绿，却无人关心这些传闻和那罕见奇观。上至沈侯，大小姐沈若羽，少爷沈洛枫，下至婢女侍从，杂役士卒，每人皆是肃肃而立，神色紧张，步履匆忙。只因夫人第三次临盆。
“晚秋！喜坑挖好了没？”
“回紫姑娘，喜坑早就挖好了。八宝，红绸也都填进去了。”
“张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没头脑的闲逛！木弓和手帕都准备好了没？”
“绮儿，你说夫人这次诞下的是麟儿还是千金啊？”
“我猜肯定是个比少爷还要俊大胖小子。”
“呵呵，不要脸的丫头，我说肯定是个和小姐样的俊姑娘。”众人唧唧喳喳的猜测着。
“哇——”婴儿响亮的一声啼哭结束了喋喋吵嚷。“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是位白白嫩嫩，惹人喜爱的千金呢！快去把手帕挂到门右，告诉老爷喜得千金啊！”接生婆一边眉开眼笑的张罗着，一边轻哄着婴孩。而门外好比热锅上的蚂蚁的沈淮，闻声，就迫不及待地闯进去，猴急地从接生婆怀中接过自己的女儿。说来也怪，那女婴本哭的让一大家子人揪心，接生婆哄不住。可沈淮刚一接过，女婴的哭声便渐渐微弱，唇角隐约上扬。他敛眉细看。小小的女婴虽刚刚出世，却是粉雕玉琢，惹人怜爱。尤其是那乌黑的大眼，一见着光和这满屋的人便开始地哩咕噜的转，倒是逗笑许多人。脸颊透着红晕，像是在害羞或是思考着什么。
沈淮已高兴得手足无措，三两步跨到床边坐下，紧紧握住爱妻的手，感激又心疼的凝眸，哑声轻说：“湘儿，辛苦你了。咱们又添了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姑娘。不如起名叫若薇，小名就叫元儿可好？”何潇湘虚弱地一笑，点点头。
问外响起嗒嗒的脚步声和不稳的呼吸，果然是那两个活宝闻讯而至。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首先兴奋地冲进来，一眼就瞅上襁褓里的婴孩，于是连蹦带跳唱道：“白白一团棉花雪，红红脸蛋带桃花。弯弯小眉丹青抹，圆圆大眼映佛陀。”稍后跨进的男孩约摸小些，却已是英气逼人。见姐姐毫不顾淑女形象的放声高歌，不禁剑眉微皱，幽幽叹了口气。
“爹爹啊，小妹生的真是好看，我不如就叫她小美吧！”
沈淮溺爱的看着大女儿和儿子，宠溺道：
“嗯，随你罢。不过爹爹已经和你们娘亲商量好，你们妹妹小名唤作元儿，大名是若薇。”
“呀，真好听！”她用小手轻轻碰一下女婴洁白的身体。
门外也早已吵翻了天，那些赌夫人这胎肯定生个小少爷的纷纷悔不当初，直埋怨自己为何不早押小姐，害的还得搭上月钱。至于那些押对宝的家仆们则是幸灾乐祸，在心里直夸自己走运。
众人都想这女婴定是不同寻常。可谁也没有瞧见此时愁眉苦脸的婴儿，也不知她心里此时的百折千回。
“我是一名高校大学生，本来在图书馆安分地读着小说，谁知却极其狗血的穿越到渝庆，附身于沈若薇身上。想我一个精通三国语言，善厨艺的高智商少女，却得再从个婴儿长起，真是愁煞人也。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要让身边人和自己活的幸福，才不枉穿越一场！”
五年后，庆历二百四十七年，八月初八。
“小美，你别以为有阿枫帮助就能偷走本小姐的零食，喂喂，那可是绛云轩的红豆银丝糕，小丫头你给我回来啊！”
“嘻嘻，谁让阿姐小气，我当然就只能抢了。不过阿姐啊，你都及笄了还和小妹抢甜食，小心吃多了会发胖嫁不出去哦！”哥哥抱着我东窜西跑，我得意地咬着糕点调笑阿姐。阿姐听后果然脸红，像一朵酡然盛开的蔷薇，叫人想入非非。是啊，五年过去了，阿姐已出落成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佳人，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可她依然每天和我打打闹闹，使得府内总是充满欢声笑语。我不禁心想，若是阿姐出嫁，那这日子该多么无聊啊。
“臭丫头，小小年纪就会说这种鬼话，偷了东西还如此得意。阿姐我要替娘亲给你点教训才行。”
“呵呵，小妹抱紧我，哥哥要带你上树了。”哥哥清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话音未落身形展开，我只觉耳畔凉风嗖嗖，转瞬间哥哥怀抱我安然落树，从高空俯视姐姐，挑了挑眉。
阿姐在树下忿忿不平的跺脚，一边扬声大喊：
“哼，阿枫你助纣为虐。”
“啊，这红豆银丝糕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人间少有的美味佳品”
“你们——我一定要找个武功独步天下的人物来做夫婿，好好惩罚你们两个小鬼！”
我趴在哥哥温暖的怀抱中，探出头，晃晃食指：
“哎呀，原来阿姐的理想这么伟大，要找的夫婿还得是武林盟主啊。要不我去告诉爹爹和娘亲，让他们帮你一了心愿可好？”
我话没说完，晴空万里疏忽阴沉下来，哥哥右手抱我，宽袖如翅展开轻巧的跃下。空中开始漂浮着细小的冰晶，俄而竟白雪纷扬，若柳絮漫天空中撒盐，若九天仙子下瑶台，落到衣领里，被体热融成雪水，肌肤生凉。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的老天爷啊，大小姐，二小姐，少爷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紫萱——，快别找了，小姐少爷们都在这儿呢！”青梅一个箭步冲将过来，用银狐披风把我结结实实裹好，一路小跑送我回屋。紫萱也赶忙安顿好阿姐。倒是哥哥不施展轻功，慢悠悠地踱步慢行于鹅毛大雪中，口中念念有词“晴空万里白雪至，双八佳节逢甘霖。人道天气孩儿面，谁知却因智士贤”，玉面上带着浅笑，淡化了几分阳刚之气，真似画中走出的谪仙。
进得房间只觉湿热，解开披风环扣一看，原来鹅黄单衣因雪融化而腻嗒嗒黏到身上，怪不得会发痒。青梅紧张兮兮地蹲在我面前，这摸摸那问问，不满的嘟囔着：
“我的小姐啊，刚换的新衣又给弄脏了，夫人叮嘱过多少次不准走路吃东西，你看这衣服上的多少碎渣。唉！你若是哪天安分点，能让我不被管事时时天天月月年年训斥，那我也就谢天谢地了！”我嘟着嘴拍拍青梅的肩膀道：“好青梅，求求你可千万别让爹爹知道我贪吃贪玩。我知错了，我不应该偷拿阿姐的甜食”“我也不应该怂恿哥哥用轻功带我上树。下次一定不会了！我发誓！”
“嗯？还有下次？”
“不，不会还有下次的，好姐姐，你就放心吧，有哥哥姐姐在，我肯定不会受伤，这不完好的回来了吗？倒是你慌里慌张的模样把我吓得半死。”青梅先是瞪我一眼，而后又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原谅你这最后一次，要是还这样的话，就罚你一个月不许吃乌梅糖。”“哎呦，差点让小姐你给气忘了正事。老爷和夫人现在正在北厢泼墨厅等着你呢，说是有什么名满天下的第一智者来府上做客，老爷特地要小姐出去拜师呢。”
我一怔，脱口而出：“妈呀，拜师？还学艺呢！琴棋书画我又不想学，爹爹不是都应允了吗？怎么又反悔了？反正我不想去。你们谁爱去谁去罢！”青梅听完面色一肃，刚要开口教诲，我马上识趣的接道“好吧好吧，我去，我去。就当替你们见识一下第一智者的智识到底如何罢。”
穿好金银线绣鹅黄窄袖外衣，踏一双白底绣睡莲靴，腰系奶白云缎带，任青梅给我绾好丱发 。发分成两大股，对称系结成二椎，放置在左右两侧的头顶上，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尾发使其自然垂下。这一番梳洗终于完毕，她领着我挪着小步走向泼墨厅。
老远就隐约有香气扑鼻，果然愈近香气则愈浓“哇，太香了！”在我看来，美食当前比什么都重要，也顾不上礼仪不礼仪了，能吃到口才是真理。身后的青梅又是轻叹又是摇头，直埋怨自己明知道自家小姐嗜酸、甜如命，干嘛还要把山楂卷，香芋麻团摆上呢？真是自讨苦吃！
说实话，我毫无顾忌地蹦进门，而后抬首的第一眼瞟见的就是他。那人闻声，余光一扫，一挑眉一眯眼，眼底波光流转，似可将人识透。说不出的气韵风姿，萧肃若岩岩孤松之独立；道不尽的自有风流，爽朗清举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我早已瞧直了眼。如果说哥哥是英气逼人已出鞘的宝剑，那么这人令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连绵的雪山，无垠的草原以及潺潺的溪水，似静似动，温和沉稳。他徐徐起身，负手信步朝我走来。银色发丝在空中轻舞，做工考究的黑底锦袍妥贴合身，闲适的步伐如同春风轻拂湖面撩起的涟漪。他就停在我面前细细打量，我也镇静地抬首看向他，我们大眼瞪小眼，他竟然笑了。可是连这笑容都似乎可以融化冰雪。青梅已经害羞的低下头，哥哥还是一贯波澜不惊的样子，，而早先来到的阿姐似乎，似乎正在脸红——哈哈，脸皮极厚的阿姐居然还会害羞，这不得不让我对雪翁刮目相看。
“你就是沈家二小姐——沈若薇？”清冷的声线问道。
“嗯。”我在心底暗暗祈祷他不要看出破绽。
“元儿，不得无礼！”爹爹轻叱“这就是天下第一智者——雪翁智睿，还不快回礼？”
我慎之又慎地凝视他半响，名满天下的雪翁怎嘛会是这样子呢？虽然银发翩翩，可叫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年龄。所以我决定试探一下他的才智如何。
“哈，阿弥陀佛，怪哉怪哉，雪翁岂会避雪乎？”
智睿听后朗声大笑“小姐此言差矣。我本因雪而生，以冰为骨，以雪为肌，冰雪已溶于血，会于心，白雪乃随我而至，何来避雪一说呢？”
“呵呵，既如此，小妹因年幼无知刚才多有得罪，还请雪翁见谅，收下她这个徒弟吧！”哥哥不冷不热地接道。娘亲温柔的牵着我的手，也笑意盈盈的说：“若雪翁还有疑虑，不妨考验下徒弟，我女儿虽然仅是五岁，可天资聪颖。若再得雪翁调教尔，定进步神速。”原来娘亲打官话也这么强啊！
可这人偏不领情，玉扇一开，沉思半响。才道：“那某睿就听夫人一言。我出一题，小姐若是答得妙，那睿就认了这个徒弟。若是不中，就请见谅睿无能为力了”我心想：“哼，问就问，智力竞赛我看过的可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新世纪的人才可是不容小觑滴！”
“汉代卓文君以一首数字诗挽回了司马相如心意，那么今天我的题目就是：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千万作诗。不知这个要求可否？”
“一眼万年，二八佳人在眼前；
三生有幸，四海五湖可为善；
五体投地，六韬三略腹中言；
七步之才，八仙九窍易过海。
十拿九稳，千头万绪却无言
九曲回肠也是八面玲珑，
七拼八凑使得六神无主，
五福临门或因四海升平
三阳开泰更伴二龙戏珠
一鸣惊人赢来十全十美”
我用清晰无比的流畅语言一鼓作气说完后，屋子里寂静了片刻，哥哥的一声轻咳唤回了大家的思绪。
“怎样？”我仰起小脸朗声问道。
智睿一挑眉，眼里满是惊讶。接着刷地把玉扇一合，以扇骨敲击我的额头，郑重其事地说：“从今起，沈二小姐——沈若薇即为我智睿唯一的弟子。徒儿还不快叫师父？”
“O(∩_∩)O哈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我撩起衣衫，膝跪于地，两臂撑地，同样郑重的叩首拜了三下。我偷瞄阿姐一眼，发现她脸上却是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我还是瞧出了。而后，师父走上前来轻轻扶起我，温和地说：“元儿，为师给你和姐姐卜一卦可好？”
“嗯。”我心生疑惑，那不成他看出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了吗？
师父从腰间解下三块玉——青玉，白玉和红玉，把它们置于桌上，遂为我们解释道：
“此三玉乃奇花玉，以花为魂魄，花汁精华为玉体炼成。共有六个面，可示十二种卦象，解人物事件之祸福旦夕。请两位小姐将生辰八字告之。”
……
“元儿，你的卦语是：
天坤地乾，应运遇劫；蓝锦绣年，风华方显；
未及廿岁，风潮难定；大奇大异，贵不可言。”
“大小姐的卦语是：
斯命非命，化无生有：可期可待，可追可变。”
念完，师父面色一怔，旋即又恢复一贯的沉静。爹爹和娘亲赶忙询问是何意思，可师父笑而不答。只是要来一张宣纸和一支毛笔。提笔，蘸墨，在纸上细细写了一个“朝”字。而后把笔一放，整整衣摆，从桌上拿起白玉，一手握着玉扇，边走边说道：“睿以‘蓝锦’青玉和‘禅客’红玉作见礼，分别送与元儿和大小姐。”欣然离去。
爹爹负手在屋中走来走去，似是在思考这两句卦语的奥秘。而娘亲和阿姐则一脸紧张的问这纸上的字作何解释？我先是长吁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应道：“这个‘朝’字哪有什么奥秘，分明只是师父和我写下的约期罢了。你看这‘朝’字由‘十’‘日’‘十’‘月’组成，也就是说，师父和我约好每年的十月十日来给我授课。明白了吗？”“哎呦，可骇死我了。”娘亲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对了阿姐，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在脸红啊？是不是发烧不舒服啊？”我说出心中的疑惑。
阿姐身后的丫鬟紫萱听后，以帕掩口，樱唇浅笑，肩膀微微颤动。“小丫头，我哪有颤抖？肯定是太激动了。不过，他给你出题的时候，我可是为你捏着一把汗，没想到你居然无惊无险的顺利过关了。平常可是没看出你有这么文采斐然啊！”阿姐嘴硬道。
“哦——他——是谁啊？”我故意拖长声调。
“他，他就是，就是你师父吗！”两朵红晕再次飞上阿姐的面颊。
“哦？原来师父就是他——啊！”我假装恍然大悟。
“臭丫头，你你，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下，连阿姐都敢开玩笑！”阿姐红着脸追我出门。青梅则在身后边追边大喊“小姐，你可跑慢点啊，小心跌倒！千万别又摔跤又脏了刚换上的衣服啊！小姐——”。
泼墨厅里，哥哥拿起《明国要术》怡然自得地翻阅着，爹爹和娘亲相视一笑，挽着手回屋了。
“长空万里遍红霞，碧湖落紫潋滟光。
双八时节逢白雪，总角之宴拜贤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总角之宴拜贤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