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上了哥哥的女朋友》姜浒月

17、噩梦

　　脚下黢黑的沼泽地咕嘟着泥泡，像是巫婆沸腾的药锅。

　　四面八方伸来滑腻粘稠的黑爪，扭曲着扑向其间挣扎的人。

　　想将她拖向那幽沉邃密的黑暗深处。

　　沐霏想跑，想逃，但越挣扎，就越深陷泥沼不能自拔……

　　一般这时候，她就会在沉入沼泽的窒息中醒来。

　　有时候则不会，她若带着警觉踩入沼泽边缘，就能将自己及时拔出泥沼。

　　但这时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色魔爪就会将她牢牢缠裹住，然后拖向深渊……

　　剧烈的失重感，让沐霏惊醒时犹能感受到心脏的极速跳动。

　　沼泽、魔爪、深渊，是沐霏梦魇中必备的三件套，有时单独出现，有时组合出现。

　　最近它们总是一起出现，更加变化莫测，梦境层层叠叠，反反复复。

　　以至于沐霏有时醒来后犹有自己还困在梦境中的错觉。

　　沐霏知道自己大概又犯病了。

　　那天许沉香和那些人对峙的场面牵引出了她内心中的深层恐惧。

　　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最最不愿揭开的伤疤。

　　但那天，激烈刺激之下，这个秘密轻轻在深渊中打了个滚，暴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巨大的阴影和恐惧龇着獠牙将她包裹。

　　已经渐渐迈入新生活的沐霏又开始被噩梦缠绕。

　　她重复起以前整宿整宿失眠的痛苦，尽管事情已经解决，而且还是她意料之外的结果。

　　但沐霏却还是被反复困在了那天。

　　医院开的药她很认真地遵循医嘱在吃，每天准时准点准量。

　　许沉香也时时都在督促她吃药、休息，只要她露出稍微不适的表情，立马就会很紧张地要带她去医院。

　　沐霏感动于这样的关怀备至，同时心中也愈发愧疚。

　　她积极配合治疗，白天的时候，正常上学作息，一切都如往昔，除了疲累以外并未有任何的不适和异常。

　　但只要到了晚上各种各样情况就会出现，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蜂拥而至，让她烦躁、焦虑，失眠和噩梦成了常态。

　　沐霏可以掩盖自己身上的所有异常，但她的消瘦和疲累还是被许沉香看在眼里，只是许沉香不知道原因。

　　沐霏解释：可能是快要期末了，学习压力大。

　　许沉香再傻都不可能相信这拙劣的理由，但她除了更多关注沐霏的饮食和督促她吃药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许沉香找过沐霏，希望和她聊一聊，但沐霏似乎只愿与她聊一些很表层的东西，比如她会做噩梦。

　　除此之外，对于更深程度的探索，沐霏很抗拒。

　　这日，许沉香晚上多喝了两杯果汁，半夜突然被憋醒。

　　她打开门之后发现沐霏房间的门缝中隐约透出光亮。

　　许沉香终于发现了沐霏夜晚的不同。

　　知道沐霏的失眠居然如此严重，还有她口中轻描淡写的梦境居然影响如此至深后，许沉香气笑了！

　　但看着沐霏蔫头蔫脑，一副犯错后谨小慎微的模样，许沉香又无法归咎为是她的错。

　　她生病了啊，能怪她吗？

　　许沉香气得拍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得头疼，养孩子真难啊！

　　这一次，许沉香异常坚持，任凭沐霏如何用那副可怜巴巴的渴望眼神看着她，她也没有妥协。

　　许沉香难得强势地带着沐霏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包括心理疏导和治疗干预。

　　医生说，沐霏的失眠不仅有精神焦虑引发的原因，还有她自己内心抗拒着睡眠。

　　听到这个结果沐霏自己都很意外。

　　她不知道自己对那些梦魇的恐惧已经如此之深，甚至不知不觉中居然是她自己抗拒着沉睡。

　　两人从医院开了一堆的药回来，其中也有镇静助眠的药物，但许沉香却还是放心不下来。

　　晚上，许沉香左思右想后，还是敲开了沐霏的门。

　　“早点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沐霏握笔的手下意识一紧，她没有拒绝，慢慢收拾好东西爬上了床。

　　但，许沉香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沐霏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有些困惑的看她。

　　以往很注意与人相处边界与分寸的许沉香此刻没有丝毫冒犯的自觉，她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神色平淡。

　　沐霏更加茫然。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你睡吧，别管我。”

　　沐霏眸光微闪，她怎么可能不管？

　　被许沉香这么看着，她怎么都不可能平静下来，又怎么可能睡着？

　　她大脑飞速运转找着理由：“不会影响你明天上班吗？”

　　“你比工作重要！”

　　许沉香现在只想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问题，其他都可以靠后。

　　沐霏沉默了，许沉香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又是那般随意，却突然砸的沐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她闭着眼睛，耳膜中全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脑海中确实没有了以往的那些负面情绪，但却似乎更加沸腾了。

　　总感觉那双温柔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看得她无所遁形。

　　沐霏终于受不了，她睁开眼睛，看见许沉香并没有在盯着她睡觉后，悄悄舒了口气，又有些小小地失落。

　　许沉香正百无聊赖的捧着沐霏的数学书在轻轻翻着。

　　察觉到沐霏的视线，许沉香眼眸微抬，晃了晃手中的书本，“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

　　沐霏看着许沉香手中晃动的那本高中数学，心中升起一抹怪诞之感。

　　讲什么？

　　讲函数公主还是几何灰姑娘？

　　又或者是代数睡美人？

　　见沐霏没有反对，还用有些奇异的目光打量自己，许沉香就当她是默认了。

　　许沉香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听睡前故事的待遇，她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期待过，但此刻她忽然兴致勃勃起来。

　　像是哄小孩一样，许沉香先轻轻掖了掖沐霏的被角，然后捧起自己刚刚翻的那本书开始读。

　　问题很快就来了。

　　许沉香已经离开学校多年，大部分知识都还给了老师，数学公式中那些基本符号能忘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仅读得磕磕巴巴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甚至得让沐霏在旁边提醒。

　　啪！

　　许沉香一把合上了手中的高中数学，在沐霏不解的目光中一派坦然地胡说八道：

　　“换一本，这本故事不精彩。”

　　她在桌上的书堆里翻了半天，物理？也有公式！化学？公式更多！生物？许沉香不爱生物，直接跳过…

　　最后她捧着本英语词典与沐霏面面相觑。

　　沐霏只觉得荒诞又好笑。

　　“那个，我英语还行，给你念单词吧，正好可以加深一下你单词背诵的记忆。”许沉香有些窘迫道，也不执着于“讲故事”了。

　　“而且这个很催眠的，你信我！”

　　许沉香推己及人，她小时候最不爱背单词，觉得枯燥又催眠，眼下这不是正好对症了吗！

　　果然事情的好坏都是具有两面性的。

　　沐霏闭着眼睛就这么听许沉香在边上，轻声地读着英语词典。

　　每个单词读一遍、拼一遍、再读一遍，就像她在背诵一样。

　　渐渐地沐霏的意识真的开始模糊起来，好像又回到了教室里，周围都是嘈杂的背单词声音。

　　层层叠叠像是从遥远天边传来的梵音……

　　慢慢地，那些奇异的诵读声开始变得飘渺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几不可闻的均匀呼吸声。

　　比沐霏更先陷入沉睡的是许沉香，她实在扛不住困意，趴在床沿上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沐霏也没有醒过来，长期欠觉，她的身体已经疲惫至极，难得放松下来之后睡得比许沉香还要沉。

　　深渊如约而至，但这一次似乎连那些魔爪都变得温柔起来。

　　沐霏觉的以往困厄住她的梦魇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伴随着潮水均匀的一波一波起伏，深渊也好，魔爪也罢通通都被冲散而去。

　　沐霏被碧波簇拥着，水流温柔的包裹着她，随着浪潮均匀起伏，她像是躺在摇篮中一般。

　　许沉香是被腿麻醒的，她甫一睁开眼，就感觉腰部以下不能动了，微微一动腿部的麻痛就席卷而来，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她僵硬地扶着床沿慢慢起身，稍微活动了下同样酸麻的手臂。看到沐霏还在沉睡，面上的神色似乎并不紧绷，才稍稍松了口气。

　　许沉香轻轻将字典放回原处，慢慢挪开椅子。

　　全程她都紧张注意着沐霏的动静，见她并没有被惊醒的迹象，最后才安心地僵硬着手脚离开沐霏房间。

　　啪——四周陷入黑寂。

　　晚安，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