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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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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风,吹不到长皖巷的尽头,就像小巷尽头的13号院子,永远也进不来风一样。
这里是13号院子,在这里居住的人们都会亲切的称它为“避风港”。
这——可不是住户的自我慰藉,它真真切切的——避!风!
除了东厢房,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其它地方都是风的死角。
当然那间屋子,虽然透风,却不见得是个好地方。
你吹过口哨吗?
如果你会吹口哨,那你一定知道——
那间屋子就是哨孔。
因为处在风口,所以有风的时候,屋子总会吱吱作响。可若是把那间屋子封了,13号院子,便永远也进不来风了。
盛夏的一切都同那天上的太阳一样,热情的可怕,包括树上叽叽喳喳的雀儿,和从早到晚鸣个不停的知了,以及抚叶而动的夏风。
阳光穿透发丝,夏风掠过衣衫。
这份青春肆意起源于盛夏,亦将终于盛夏。
那时候的白千兆,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的一次搬家,会影响自己的一生,而他们的故事,也将从这片氤氲的青绿色中缓缓展开。
自他住进十三号院子开始——他便成了这唯一的哨孔,一举一动,牵动整个小巷。
更改变了一位名为“夏征”的、十七岁少年的人生。
从巷子尽头往回看,阳光刺的眼睛生疼,恍惚间,几个剪影拎着大包小包,越来越近。
“兆娃儿,扬辉,你们啷个去敲个门塞。”走在前头的中年妇女,满头大汗,屈躬扶着膝盖。
“我去吧,爸。”少年推着轮椅上的妹妹,走到前面,拦住啤酒肚的男人,抢先一步——而那对神圣的轮把手,自然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男人手里。
“砰砰~”
“谁啊?”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年女人,左手攥着一把瓜子,边嗑边踩着高跟鞋。
“呦!这子快就来撩。这不就巧了嘛,小征刚好也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岚婶儿好!”白千兆点点头,半鞠着身子。
“你好你好,不得了呦,几年不见,兆娃儿都长阵高了,婶子穿高跟鞋都强强到你肩膀头子,呦!这是姚妮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像你爸。”
女人的视线游移,从面前的高挑少年,到满脸汗珠的中年女人,再到白千兆身后(推着轮椅)的中年男人,最后强强落到了脸色苍白的漂亮女孩,以及她怀里紧紧抱着的猫笼子。
“岚婶儿,你堵着门了,让人家咋过?”
少年恣意的站在二楼的连廊上,左手搭着护栏,随即,偏着身靠上去,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白千兆的视线上。
夏征歪歪头,右手闲散的撑着脑袋,莞尔一笑,把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尽数藏进酒窝。
勾唇的嘴角还擒了根棒棒糖——以至于说出来的话,口齿不清,满是阳光的甜腻。
那是白千兆第一次见到光的形状——
微风晃动发稍,晕出轨迹。
“对哦!萍妹子,你看我这......没得眼色(shei一声或二声)头啊!”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在前走,还不忘接过杨萍手里的包袱。
“小征啊,愣个二楼做啥子,赶快下来,这就是前几天岚婶儿给你介绍的新租客。”
夏征:“朋友,巧的很嘛,来上大学哈。”白千兆仰头,正巧对上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嗯,很巧。”
这件事情,还要从三天前开始说起......
自从高考结束,白千兆一家就愁得不得了,不是为了学费,而是因为一个人——白千姚。
白千姚是个非天生的、不健全的人。
八年前的一场车祸,没有掳走一个孩子的灵魂,却残忍的收走了一个(热爱跳舞的)女孩子的双腿。
白千兆上大学的地方离这里不算太远,换三趟公交,坐三个小时火车就到了,如果是高铁,还能更快。
但对于一个没有双腿的人而言,再近的距离都是极远的,更何况要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白千姚一向是最讨厌出门的——但凡她的裤腿不是空空,她也不至于这样。
总而言之,一句话——白千姚离不开白千兆——这是整个家供认不讳的事实。
但,就在三天前,中年妇女的一次饭后闲聊,让这个棘手的问题迎刃而解。
(白千兆的母亲)杨萍无意间打听到,(丈夫杨辉的老乡)岚婶子就住在大学附近(老城区)。
听说,早年死了丈夫,继承了一处院子,这些年来,一直靠着收租过活。
杨萍想办法要到了岚婶子的联系方式,但,好巧不巧,住房没了,租满了,总不能叫租客赶粗去吧?(岚婶子如是说)
岚婶儿的房子虽然没了,但,不代表没有其他房子。
岚婶儿第一个就想到夏征这个小鬼头。
“哎,等会哈?我知道你们住哪了。我隔壁屋头是个小鬼嘞,他那房子多,主打一个薄利多销。我给你问问,就按最低优惠。”
“中!岚婶子,你看,我这都不知道咋子谢你喽。等过去了,请你吃饭哈。”
“吃啥子饭呦,见外了不是,弟妹儿,辉儿是我从小看到大哩,有啥帮不帮滴吗。”
“我给你说哦,那小鬼,皮是皮了点,但和你家兆娃儿同龄嘞,都是刚高考完,搁这上大学,两人是同学哩。”
......
两人聊了很久,电话插着数据线,无形中连接着相隔数里的故人,手机的原装后壳开始发烫,却反而让夏日的手心,一阵舒爽。
就这样,白千兆一家,不仅找到了房子,还是大学城附近,还那么便宜,还遇到了熟人,还兴许能给白千兆找个朋友......
总之就是——
一切都是那么好。
夏征几乎是跳着楼梯下来的,即便是这样,也逃不过被岚婶子一顿奚落。
岚婶儿:“叫半天了,不下来,净顾着耍帅,人兆娃儿又不是小姑娘,你骚个啥劲儿?”
夏征一激动差点被口水呛到。
水果硬糖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口腔中快速化开,随着柠檬汽水一同滑进喉管。
“唆煞呢?”夏征偏着身,低头用左手挡脸,低声示意。
“咳咳!岚婶儿!咳咳!”夏征收起小动作,板正身子,拍拍胸前的衣服,一本正经的用普通话道:“朋友,你好!我叫夏征,夏天的夏,征战沙场的征。今年十七岁,一中毕业,H大设计院,视觉传达。”
白千兆推着轮椅,一时间被这股热情冲昏了头,竟没反应过来。
岚婶子:“噗嗤~搞撒子嘛?查户口本呦,又不是相亲。”
花大姐站在二楼,窝着身体,恨不得镶进铁栏杆。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揉小儿子的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附和道:“就四,就四。”
“岚婶儿,花大姐,恁别搞我哈?好不容易来个同龄人,恁都别给我搞跑辽。”
“小征说嘞是~”
白千兆寻声抬头望去,之见一个银发阿婆,慈眉善目。
“咱这长皖巷哪里都好,就是老城区,没赶上拆迁,不得吃香呦,就是城中村,年轻人都走了,剩下嘞都是老人小孩和女人,要不是赶在大学城边边上,估计早就荒了,连我们这些闲人,也莫得有。”
“何阿婆,还是您老懂我。”夏征环手向上,作出喇叭的姿势,像是故意喊给某几个人听。
“小鬼头,竟耍乖,找外援。”岚婶子窃窃道。
“萍妹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小鬼头,电话里说的小房东。那是花妹子,旁边是她嘞幺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在上学,住你们对面——西厢房。”
“你们就住东厢房,那边没人。”
“南厢房住的是何阿婆,平时儿子孙子偶尔过来住住。”
“北厢住的是个女人,叫啥名字我们也不知道,白天基本上不在家,在家嘞时候,也不出屋,点外卖。”
岚婶子介绍完了,就反过来,要介绍白千兆他们。
“来,先进里边儿,喝口水。”
“谢谢岚婶儿。”白千兆点头示意。
“我叫白千兆,这位是我妹妹白千姚,我爸白杨辉,我妈杨萍。”
“还有,哥,这个。”白千姚抬头仰视白千兆,指指猫笼子,低声道。
杨萍心领神会,抢先开口:“哦,这个——我们家猫,傻千。”
“傻钱?”夏征下意识的重复。
“白千兆的千。”
“千万的千。”
白千姚和白千兆几乎是同时脱口,只不过白千姚的声音下压,藏进了少年的青俐中。
还不等夏征给出反应,岚婶子就推着他过去了,戳了两下肩膀头子厉声道:“没有眼色头,帮忙拿一下东西啊。”
“哦好。”
夏征接过白千兆手里的箱子,五指交接间,才发现这人怎么那么白,握箱子的手指一红,就更明显了。
“你好!我叫白千兆,千万的千医学院,临床医学。”直到后来,迟钝的夏征才知道——这句话是白千兆专门给他一个人说的。
白千兆的清冷眸子,像是燥热夏日里的一汪甘泉,让人打心底里感到清爽。
或许是因为——“心静自然凉”,夏征看着这双神塑的眼睛,难得平静半刻,恍如炙热的烙铁浸入冷水,一下子就驱散了澎湃的躁红色。
按理说,房东交接完,就差不多走了。
但,夏征不一样,他可是要给这人交朋友的,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即便再迟钝,也不能放过好吧。
“东厢房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平时没啥事,就——风大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吵——漏风。”
“那这样,我给你妈睡这儿,剩下嘞两间屋,兆给姚儿,恁俩自个选。”
白千兆:“还是我睡这间吧,透点风总比闷着好。”
白千兆拍了拍千姚的肩,“哥去给你铺床。”
“你铺你屋,这儿我来吧。”夏征俯身去接被子,不巧,绊倒拉杆,与他装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又是谁先挪动身子。
弄得距离又近了些。
轻轻碰撞,呼吸交融,动作交叠,一时间,竟搞得局面紧促,两人都有些尴尬。
毕竟都是男人,这种姿势,抱在一起算什么样子。
白千兆被按在行李箱里,手臂压着边沿,手臂陷进去一道线,隔得生疼。
“怎么会没事?”还不等两人整理尴尬,夏征就被头顶的不耐之音牵了过去。
白千姚拽着陌生的人,陌生的衣领,陌生的气味,简直恨不得自己有九牛二虎之力,马上把人扔到一边去。
白千姚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过于热情的东西,比如狗。
再比如——面前的这个人。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似是把所有的不悦情绪,全都揉进那五个字中。
“哥?疼不疼?”白千姚嫌弃的甩甩手,然后换了一副面容,去拉白千兆。
“我没事千姚。”
“哥,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东西。”
“我知道。”
夏征有些尴尬:“那”
“你帮我。”几乎是同一时间,白千兆打断了夏征的话。
“啊?”
“你帮我,我给千姚铺。天马上黑了,千姚先自己玩会儿。”
(白千姚不高兴ψ(*`ー?)ψ,但她不说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