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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三个抱歉,一个感谢 ...

  •   “对、不起。”

      马尔科叹了口气,收起听诊器,给面前的女孩嘴里放了块糖,转眼就听到嘎嘣嘎嘣的声音。

      “你没做错什么yoi。”
      “、但奇怪。”

      嘛、任谁听到她平淡指出自己的父亲生病,要小心他死了之后的事情,都会心情复杂吧。
      即使他们知道乌诺没有恶意,更不是在看低她承认的头狼,对她来说这就是刻骨铭心的现实。

      大自然是残酷的,他面前就坐着它训练出的奇迹。可这片海又能仁慈到哪去呢?即使他们再怎么安慰自己,她说的也没错。

      白胡子仍是世上最强,挥拳可以将大海翻面,但他已经不是马尔科年少时那个凭一人之力,带着一群破碎的青少年在海上驰骋的男人了。

      年龄与时间追上了他,在他额间留下足迹。老爹身体不如从前强壮,各种小毛病冒出头,每天身上都都插满管子,甚至晚上也要借助药汤和仪器才能睡个好觉。

      乌诺搓着手指,嗅到弥漫在酒精消毒水味里的悲伤。她几乎能看见它,蓝蓝的覆盖在马尔科的白大褂上。

      “对不起。乌诺、不说了。”

      她抬起手臂拥抱他,除了食物,这仍是她唯一会的道歉方式。

      “不,丫头,你不知道yoi,只是为了族群着想,对吧?”

      她只是比谁都先接受了老爹会先他们一步离去,和她敬爱他不冲突,也不代表她不会悲伤。
      如果有一天老爹真的不在了,他们真的有能力守护好族群,守护好他们的家吗?
      但突然让人直视光的源头,是会刺眼的。

      “好!接下来要加大训练那些偷懒的家伙们了yoi。”

      马尔科松开环在他身上的手,把床沿上坐着的小不点拎下来,语气轻松地让她去准备吃饭:“为了体检早上没吃吧yoi,中午萨奇说给你做好吃的呢。”

      把乌诺送出门后,马尔科抬脚走向父亲的船舱。

      -

      “对、对唔起?”

      在乌诺用手搓叉子卷起炒面塞到嘴里的时候,对面面包味的厨师发出了窒息的声音,吓她一跳。

      “不你没做错什么、多吃点乌诺…哥哥我只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可爱地吃我做的炒面。”

      乌诺眨眨眼,确实围在身边的人都在笑,不是恶意,黏糊糊的那种笑。她看向身旁的艾斯,雀斑青年用手抚过上臂的纹身,也对她笑了笑后开始用手搓叉子。

      “其实这样吃会美味一百倍哦。”
      “你小子真的假的?不会是你教乌诺的吧…如果是的话海神保佑你…”
      “嘛教她这么吃的家伙确实很需要保佑啦—”

      话音刚落艾斯就向餐盘中栽倒,乌诺习以为常地侧过身趴在他身上,又开始卷艾斯盘子里的炒面吃。

      打盹就会丢掉食物,他们三兄弟和她一样清楚这一点,这可不怪她。

      “艾斯!!”
      “喂喂艾斯死了吗!然后妹妹的第一反应是去吃他的饭…?”

      乌诺嘴里塞满炒面,没工夫回话,身边的海贼们越来越惊恐。

      “不会吧才加入第一天…艾斯啊!!!”
      “今天的炒面莫非…!”
      “有点冷血呢小妹,难怪昨天说…”

      乌诺动动耳朵,又卷了一团炒面,这回记得多卷几片肉。她在感受到艾斯微动的时候从他身上移开,将叉子上的一团抖到最后开口那人的盘子里。

      “对不起、”
      她张开手臂。
      “等—”

      “噗哈!睡着了!”
      “哈??吓死人了啊你这家伙!”

      和老爹长谈完的马尔科才踏入饭厅就被他们的鸡飞狗跳糊了一脸,瞅了瞅艾斯脸上还沾着的金黄面条。

      “哦艾斯有点嗜睡症,他之前都在医务室呆着来着yoi,你们没见过。”
      “儿子们这是在做什么?”

      白胡子对不少人手里叉子正搓了一半的样子挑挑眉,萨奇给他端来饭食后也拾起自己的叉子。

      “啊据说这样吃会比平常更好吃哦老爹!”
      “妹妹亲证!”
      “哦,是这样吗我的女儿?”

      乌诺反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白胡子在跟她说话。

      “什、?”
      “咕啦啦也教教老爹吧!”

      乌诺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面后认真地举起手里的叉子给他看。不存在的尾巴微微翘起轻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拜托她教什么呢!

      “看、”

      她特意选中一块火腿,用叉子叉住后咬着边缘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垂直将叉子戳入宽宽的炒面之间,双手合十握住一搓。
      从指尖到掌根,乌诺慢慢地做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头狼老爹有没有在学。

      举起叉子后她特意给对方看了一眼,然后满满放到嘴里。

      “然后、啊—唔。”
      嚼嚼嚼。

      萨奇又发出鹅被捏住嗓子的声音,他真的没事吗?乌诺担心地瞧瞧他,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回自己的‘学生’身上,在白胡子卷起有她一半大的炒面时满意点头,竖起大拇指。

      “好、”
      “咕啦啦啦啦!”

      萨奇真的要昏厥了,下一口气上不来就是他张过去的时刻。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第三发暴击没让他再发出什么怪声。当他把特意做的巧克力熔岩蛋糕给乌诺时,对方眼睛亮得就像阳光下的翠榴石。

      乌诺把香甜的蛋糕含在嘴里不舍得咽下去,一只手捂在嘴巴上,比起野狼更像护食的仓鼠,另一只手猛拍艾斯。

      “唔唔!”
      “喜欢吗乌诺?”

      灰色的脑袋猛点,小心地在手掌大的蛋糕上又挖了一点边边,浑身冒闪地递到艾斯嘴边。

      “谢谢,唔、好吃!”
      “嗷啊!呜呜嗷!”

      喜欢到母语冒出来了啊。
      没想到萨奇先萨博一步找到乌诺爱吃的东西了呢,不知道得知这件事那家伙会有什么反应。艾斯在乌诺把脸吃的脏脏后揉了把她的脑袋,叫她记得说谢谢。

      绿宝石又转向萨奇,好像面前的厨师点亮了她一整天一样,她扬起无比灿烂的笑,用手腕随便抹了把脸后前倾身体,就像想用脑袋蹭他一样。

      “谢谢!乌诺喜欢,特别!”
      “不、不客…”

      一旁的以藏肩上突然挂上一只大厨师长。

      “呜呜啊啊啊—!”

      “喂,笨蛋!你要是敢在我身上擦鼻涕脑袋就等着开花吧!”
      “呜呜呜那么纯粹的眼睛!直盯我的灵~魂~我受不了了!她就是一块热乎乎的肉桂卷…”

      乌诺被萨奇夸张的反应弄得愣了愣,卡在原地缓慢地眨眼,不知该不该收回仍然前倾的身体。

      “别管他乌诺,你喜欢巧克力吗?”
      “巧可、克。”

      “不过给她吃巧克力不会中毒吗…”
      “住嘴啦,妹妹又不是真的狗。”

      “再来一份!”
      “二十份了啊艾斯!”

      今天的餐厅热闹过头了吧,第一天而已。
      马尔科无奈地揉揉额头,嘴角带起一点笑。

      “好了yoi,队长们饭后准备开会。不、萨奇,我们不会去BIGMOM那抢她的可可岛的。”

      -

      “对不起…”

      以藏摇摇头,轻轻回抱了一下乌诺,拍了拍她的后背。语言障碍不是她的错。
      马尔科给他的书他看了,只是没想到到这种程度。

      而且乌诺不止语言学习本身困难,她也很难专注,注意力不停在不同的东西上跳跃。
      但她又不是抗拒学习,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

      她可以学新词,但是没法理解语法。目前以藏的目标就是能让她至少连起短句,语序颠倒都没关系。能读懂写出常用语更好。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如果能想到适合她的办法就好了。
      可他又不是专业的老师,米哈尔也不是,他们是一群海贼,自己已经算是知识水平高的了,从小在和之国的时候便读书识字。

      只是面对乌诺,他不可能像教船上的兄弟们一样填鸭。

      他沉思时,乌诺打量着他的神情,收回胳膊后扭了扭,还是不习惯模仿以藏的坐姿,起身蹲坐在椅子上。
      以后她要跟着他学习,今天问乌诺很多事,但乌诺都很难答。

      她拿过手边标着眼熟花纹的木块咬,这是米哈尔老师给她的,不过不是很好咬。艾斯说下次靠岸带她去买玩具呢。

      “乌诺,那是什么?”

      她面前闻起来像火药,竹和梅子的人指向她手里的木块,好像想到什么一样。

      “木、方形。”
      “不,上面写的什么?”

      乌诺将有着红色边框的木块举到眼前,上面的线条折在一起,像松树的尖,高高的山,艾斯腰带上也有这样的纹路。

      “对的,那是字母‘A’,就像是艾斯的名字‘Ace’。”

      以藏点点头,提到艾斯,乌诺果然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地看他在纸上写下艾斯的名字。

      “读音就是‘艾(A)’斯(CE)了,这两部分拼在一起。”

      “哇…艾斯、胳膊、也画…”乌诺有些好奇地摸摸以藏画下的直线与弧线,“不一样?”

      以藏回忆了一下,写下‘ASCE’:“艾斯的纹身是这样的吧?S上有个叉。”他又单独圈出‘S’:“这个很像蛇吧?在词语里声音也是‘嘶’一样哦。”

      乌诺:“哦、嘶—是萨、萨博!和艾斯、名字。”

      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不过以藏点点头,摸到点眉目的感觉让人愉悦。只是乌诺的注意力很快转到回忆中去,没有看他写下‘萨’(Sa)。

      “萨博、教乌诺、以前。”乌诺垂垂眼角,“学不会、对不起。”

      以藏思考了一下,拿过手边其他几个画着字母的玩具块,将写了字的纸倒扣后让她找‘萨博’的名字。

      乌诺:“萨、嘶的蛇。”

      她将蓝色的‘S’举起,颜色也是萨博呢。

      以藏:“做得好。你还能记得他教你的词吗?这些字母里能拼出来吗?”

      乌诺盯了它们一会儿,摇了摇头,又把蓝色的S放到嘴里咬,语气低沉:“没记得。看不懂…听不懂、那时。”

      后来也没人教乌诺了,词语她可以从别的人嘴里学,听着听着,把声音和意思拼在一起。但别的也没有了。
      这些年她学到最多的就是怎么战斗,用狼以外的方式。

      以藏:“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不过也许你可以参与船员训练呢?一起切磋。”

      “茄、且…”
      “切磋。就是打架,但是不杀掉对方,也不造成太重的伤害,好一起提升自己。”

      乌诺咔吧一声咬断口中木块的一角,随意吐到桌上。

      “不、不会。”
      “?可你之前还挑战老爹呢,能让他说不弱那可不是一般的强了。”

      乌诺摇摇头。
      “不会、不伤。”

      狼与狼之间的战斗都是生与死,最轻也就是到对方奄奄一息为止。
      更何况这片海不是小小的科尔波山。

      自从那个铁笼,那块玻璃,乌诺就不再是只会用嘴撕咬的野狼。

      老虎、鳄鱼、不可名的凶异——不怀好意的人,有着各种奇怪能力的强大角斗士。他们是她的老师。
      驯兽不是天赋,斗兽不是能力。一遍遍的厮杀在她的灵魂上镌刻月桂枝叶,盈满铁锈与灰烬的清香。

      那些兽闻得到而已。
      她是幸存者。

      而这简单的三个字背后,在丛林,在大海,在世界的夹缝间,从来都没有不沾血的。
      自己的,他人的,用尽一切,不择手段。
      乌诺过于习惯如此罢了。

      以藏也习惯过,为了生存竭尽全力。童年的昏暗风雪已经离他很远了,比他与弟弟如今隔着海的距离都要远的多。
      可它又近在眼前,绿眸眨都不眨,将一块木头用牙齿啃咬成一块块的碎片。

      很多人都习惯过,太多了。

      他大概明白乌诺那天打完麻药后为何变成没有情绪的状态了。她在等而已。那个痛苦过去后,轮到她的契机。

      他听见过她把磨牙的骨头咬碎的声音,一块猪骨。与人骨断裂的声响也没什么不同。
      她没再遇到过想让她收手的人吗?

      “…和艾斯打架呢?你也会伤到他吗?”
      “是的、所以,不想要。”

      想到了什么,以藏好奇地挑起精致的眉:“但他是火?”

      乌诺奇怪地歪头,好像不明白这有什么关联。
      以藏:“你会武装色霸气?”
      乌诺:“五…武器?”

      以藏解释了半天,又亲自展示,不太出乎意料地看乌诺点头后,抬起覆盖霸气的手。

      以藏:“谁教你的?还是你自己练出来了?”
      乌诺:“动物教,打不中、对手,必须赢、不想死,就学会。”

      虽然是意外,但几个问题后,以藏成了除了白胡子之外,第一个知道乌诺除了被狼养大外,更多人生故事的人。
      可她的人生才开始呢。

      皮革手套包裹的指尖如体会画布上的笔触般,轻轻蹭过对方鼻梁上的齿痕。

      “还想学吗?不会伤到家人,族群的打架?”
      “想、”

      没有犹豫的回复让以藏柔和眼角,手指顺着那道痕迹滑过对方眼下与脸颊。感谢不知名的春风,他们都没有变得苦涩。

      “好。”

      好、

      -

      “谢谢。”
      “谢什么啊乌诺,我也喜欢和你一起住。”

      正式搬离医务室的两人向队长们的宿舍区走去。走廊里安安静静,二人的交谈微微唤起一点回音。
      时间还很早,包括指挥官们在内的船员们都没有休息。但乌诺白天还是要睡觉的,偏向夜行这一点倒是方便给她安排守夜类的工作。

      他们当然不是随便就可以住队长们的单间,只是乌诺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不可能去睡垒满大汉的舱房,即使她不在乎,她的新晋哥哥们都不会同意。

      可她又不想单独和护士队的大姐姐们住一起,她们房间杂乱的甜香弄得她痒痒的,一直打喷嚏。看她鼻子红红揉眼睛的样子,马尔科也只能同意。

      只是与其自己住,她更黏艾斯。

      自己睡和之前孤零零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乌诺对‘可怜的’队长们得住单人单间,还对她想和艾斯一起住表达抗议无比困惑。
      在她的认知里,反过来才更幸福一点。族群都是要窝在一起的,那是安全感,温暖,和爱。

      即使这些年她知道人大多有这种反过来的睡觉偏好,但她不喜欢。

      所以,已经无比喜爱自己新儿女的白胡子老爹在得知后,和她做了交易。

      不用给他们收拾个空间,他兄弟的房间还空着,离他自己的屋子也近。
      如果小女儿偶尔也能和她的头狼老爹一起亲近地打盹,那他们俩就可以破例搬到闲置的二番队队长舱房。

      无比感谢的艾斯想起马尔科之前随口的建议,提出愿意被他们考核,成为二番队长,证明自己,把那间屋子正式变成他们的。

      听到他的话 ,白胡子爽利地大笑,一群定音地敲下了这件事。

      “我还要去帮金古多的番队一点忙,你先睡一会儿吧乌诺。晚饭见。”

      艾斯呼噜了两下灰色的头发,它的主人已经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收走了对方手中写着‘L’的字母块放在床头。

      习惯地,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她睡着,默数着对方淡淡的睫毛放缓的抖动。

      空气中还有一点旧房间的潮气,灰尘,和污垢。闻起来就像一个十岁的男孩,五岁就被丛林养大。

      艾斯突然想起,他从前以为自己是一块拼图。
      潮湿发霉,在无人问津的纸箱里腐烂,重见天日就是被视为垃圾丢掉的那一天。
      就是那种拼图。

      直到萨博,原来他还能被拼在一起;直到路飞,原来他还能治愈太阳的孤独;直到达旦,原来会有人替他承担束缚亲人的疼痛。

      直到乌诺。

      他会痛苦,会难过,会欢笑,会爱。
      他可以求助,可以照顾,可以成为别人的什么。

      他被很多人珍惜着,黑桃、白胡子,数量越来越多——这艘船有一千六百人呢。

      多么绚丽多彩的一艘船啊,尽管它庄严地披着纯白的外衣; 多么奇妙的马赛克拼图,一群与众不同的颜色,称呼彼此为一家人。

      艾斯觉得刚刚好,这里就好。

      他在乌诺揉着蹭过鼻尖的散落碎发时伸出手,替她理开她从小到大都乱糟糟的发。
      也许他也该给她梳头。

      他们长大了,艾斯不再是那个不好意思跟一个听不懂他的家伙说话的男孩了。
      他学会了比愤怒更多的表达方式,可以承认他无比在乎自己的兄弟。
      但他仍然是那个不会惯着路飞的哥哥,那是萨博的角色,那个金毛阴险男就是太宠路飞了。

      他仍在成长,跌跌撞撞。
      但没关系,有人和他一起。
      他值得有人和他一起,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艾斯要的不多,乌诺要的也不多。小狗摇摇尾巴——永远爱我,永远爱它。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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