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爱之名》赛尔亚

2、 MY CAR

　　所以片刻间我就原谅了他。
　　酸涩混杂的呕吐味道，出其不意的从放下窗的车里突袭出来，
　　吓了一跳之后，门卫有一脸的嫌恶。
　　人之常情，我原谅了他，
　　只等着好奇过后，他会去开门替我放行。

　　“你的车？”
　　这的确是个很难满足的人，他怀疑的落力用指节敲打着前车箱盖。

　　我的车，曾经风光过一时的，NISSAN 公爵王。
　　如今早就是昨日黄花，外加里程表上高达几十万数字，值不了几个铜板，
　　犯不着我在这么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衣贯端庄的来偷吧。

　　不过可能很难和门卫解释清楚这辆车的价值，
　　何况他也很可能和许多人一样单凭着体积考量车的优劣，
　　完全无视于这它已处于市场边缘顶着别的龙套的尴尬境遇。

　　如果不是如此的为难着我，我想完全应该替我的车知遇的感激一把，
　　难得还有第二个人将它视如珍宝。
　　但是天很冷，必须要交出去的稿件，令人难堪的建材学院的家属小区，
　　急不可耐要离开的心情。
　　我实在懒得再找什么迂回的方式化解所谓的误会，我放弃了。

　　车门打开，我下来，径直走到铁门前。
　　果不其然，虚张声势的铁锁，稍加用力门被开启，
　　呆若木鸡的门卫，二次受惊手足无措，那么点胆子与应变，
　　这份工于他，实在是不太合适。

　　钻回车，关门，关窗，打火，发动，上路。
　　一条通途，全然不假旁人之手。

　　临近四点光景，路上很安静。
　　个体的洗车摊附近，有违常理的热闹，
　　几辆偷懒的叉头和他们的司机，一旁依旧营业着的大排挡。

　　我躲着地上前趟洗车后尚未退潮的泡沫将车停好，
　　摸一支红塔山，递给走上前来殷勤招呼我的小工。

　　“洗车。外面，里头不用。” 我加一句。

　　“保养的不错。” 他说。
　　那是由衷的称赞，绝非刚才一支好烟的馈赠。

　　我明白自己没有那种过分的洁癖，
　　所以只好如三房独子那样溺爱我的车。
　　虽然刚才的夜色里很清楚不识实物的门卫并没有在车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假想中那个不洁的指纹仍旧像接客后残留在老妓残败躯体上的新鲜吻痕，
　　明目张胆的挑衅着。

　　喷枪里的水激跃的挥撒过来，
　　车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清凉，
　　类似点才过去不久的夏日里意犹未尽的雷雨。
　　却好在没有风势，
　　华丽地顺着车身孱孱滂沱而下，
　　最后在恰当的时机里，适可而止。

　　“十块！”洗车的小工，又一次站在车窗前，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
　　完全没有了那一支烟的交情。
　　“十块。”我摸出钱递给他。
　　他懂得在颇具寒意的夜里向一个开着过分簇新的公爵的人要双倍的价钱，
　　而我懂得不要为小事情讨价还价而损失更多，诸如时间，颜面等等。

　　正因为如此，早上5点零47分，
　　我总算得以赶在截止之前将编排好的稿件丢到了总编的信箱。
　　晨光渐渐清晰起来，
　　站在阳台看楼下洗礼后的公爵，
　　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几乎让人无法正视。
　　无论如何，我想，我怎么会开着同一台车再一次重蹈覆辙呢。
　　呵。

　　快下班的时候，发行部的实习跑来蹭车：
　　“芮老师，我也去浦东，捎一下，这会人多打不到车，油钱算我的。”
　　死皮赖脸的腔调从他站的门口迅速扩张到整个编辑室86.3的平方范围。
　　对于此类的慷慨，我一向敬谢不敏。
　　然而要求不容拒绝的赤裸在睽睽众目之下，
　　所有的耳朵都全神贯注的好奇，
　　或是原则被打破，私隐被揭开；或是鸡蛋碰在火山石上，
　　反正都是一场好戏在开锣。

　　“白马的确驮的了两个人，除了王子，另外那个即使虚位以待等的也是得个白雪公主啊。”
　　难得有人出来仗义执言，不过这种托辞显然更是种别有所指的冷嘲热讽。
　　“哎，那昨天成老师也公主了一回啊！”实习果然配合默契，一心扩大战势。

　　副编辑成建平，上个月才和女朋友领了证，是个刚脱了籍的大龄青年，
　　与我有点不咸不淡的交情，是社里唯一搭过我车的人，所以连带的成了这一次的目标对象。
　　和所有新婚的人一样，有种盲目幸福的人生观，对别人的攻击一点也不以为意。
　　“这你就错啦，”对着实习生，和编辑室里绝大多数的未婚青年们，一脸普度众生的表情，
　　耳朵们又耸立了起来，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的下文。

　　迅速潦草的解决了手上的活，我关了电脑，背了包，从座位上起来：
　　“抱歉，我今天有事不回浦东。先走了。再见。”
　　成建平究竟是不是公主，我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