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金星天蝎

62、第三章

　　项青看着那一桌子的烟头,整整三天,三少照常办公,十六铺井然,从容家接手过来的产业一切正常,特卫队的训练也很顺利,什么都好,可三少却被下了降头似的,烟不离手,酒不离口.
　　“起来吧, 阿青.” 项治宇看着跪了一上午的项青, “这样也好,让我也看得清爽.”
　　“三少,你又何必?” 项青刚想劝出口,又顿住.
　　“特卫队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那位金少呢?”
　　“他盘了月桂轩,近日风头正劲,密卫最近活动也很频繁,广州那头来了个叫钟利的,这位钟先生想是在打我们码头的主意.和好几家船务公司接触过,我已经请下头的人留意他的动向了.”
　　项治宇点点头.
　　项青又开口试探, “那码头地契的事情?”
　　项治宇听到地契二字, 暗了眼,缓缓说道, “我答应过金爷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项治宇三天来第一回踏进项公馆.
　　佣人们看到他,一脸的诧异与后怕, 都不敢出声.
　　项治宇望着蜷在沙发上的人,蹙着眉头问, “少奶奶这几日还好吗?”
　　“少奶奶说怕冷,整日就缩在那壁炉旁边,连晚上睡觉也不回卧室.”
　　“她有好好吃饭吃药吗?” 项治宇压低声音.
　　佣人不作声,就见着项治宇眼睛一瞪,结巴着讲, “她,她不肯吃药,一吃就吐,偶尔,偶尔喝几口清粥.我们都劝的,可少奶奶说,她吃不下.”
　　项治宇疾步走到沙发前, 蹲下身,就看到容静知满脸的汗,拧着眉头,呼吸急促,他伸手一探, 便朝那佣人狠狠骂去, “她说吃不下你们不会灌吗? 养你们是摆着做家具的吗? 请大夫去呀,愣着找死吗?”

　　“不要再扔下我,你不要再扔下我.”容静知抓住额头上的手,低声哭喊,像迷了路的孩童,失去方向.
　　项治宇抱起容静知,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哄道, “不哭,我不会再扔下你.静知,你不要哭.”
　　项青停好车,跟在项治宇身后进了公馆,就看见沙发上的那对人,皱了眉头.他想到说书先生每次讲武侠故事都会套的一句话,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项治宇看着大夫移开听诊器,又翻了翻容静知的眼皮.
　　“幸亏发现的早,不然就是肺痨,要人命的.” 那大夫胆子也是大的,思索了许久,一脸诧异, “项先生,头先说畏寒要靠调理,这调理的结果也未免差了点.”
　　项治宇不作声,牢牢握着容静知的手,他先前一放开,她便哭.他现下听着医生的话,想,幸好, 发现的早,她还在,还好.

　　容静知知道一直有人陪着她,有人抓着她的手,那个人拍着她的背, 安慰她, 对她说,不哭.那个不是阿辰的声音. 阿辰的声音不会那样僵硬, 阿辰一直很温柔,那个人却像命令她一样,不许她哭.她像个小孩子紧紧抓住自己玩具一样,抓着那只手不放.那人一放,她便觉得手里空空的,心里也会不舒服,她便威胁地哭起来,那个人好似无奈地叹气,只能握住她的手.

　　项治宇扫了眼桌上的药袋,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眼床上的人,叹了口气,轻轻开口, “静知,吃药了.”
　　容静知其实早就醒了,她没有睁眼,只知道有人在旁边盯着她看,她晓得那个人是谁.
　　项治宇看着容静知动了动眼皮,想,她醒了,可不愿看到他, 便又说, “我把药放着,你记得吃,是西药,不苦的.” 他起身,又给床上的人掖了被角,离开前,他开口求她,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寻回来,从上海到西南再到广州,我们不要互相伤害,好吗?”
　　容静知的心又软了,眼角滑过泪,没入发梢,原来,她逃得那样辛苦,他也追得那样辛苦.

　　过了许久,容静知听到关门声,才睁开眼,瞄到桌上的药,又朝门口看去,那个人并没有离开,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
　　项治宇看着容静知脸上别扭的表情,笑开来,走到桌边,取了药和水,递了上去.
　　容静知瘪瘪嘴,好似生病的人都特别脆弱,脆弱的像个孩子,自然脾性也回到孩提时代,她低声抱怨,“一肚子坏水.”
　　项治宇听到那句话,楞了一下,正了神色, “之前,那件事,是我的不对.”
　　容静知听到项治宇开口道歉,像看怪物一般盯牢他,十六铺叱诧风云的项三少会跟人道歉,讲出去都没人相信.
　　“我不求你原谅,只想让你不那么难过,我没有做到我的承诺,是我的不对.” 项治宇见容静知不作声,又解释道.
　　“你为什么不说是项青做的?” 容静知问道,其实项青早就来找过她,解释过一切.
　　项治宇眯了眼,又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那你还整日缩在楼下,药不肯吃, 饭也不肯吃? 啊?”
　　容静知朝后一缩,脸一冷, “你不是又要打我吧?”
　　项治宇紧了拳头,他想,他真的是被这个容四小姐吃得死死的,如果是别人这样耍了他,他早就两颗子弹喂过去了.
　　“吃药.” 项治宇扳开容静知的嘴,一下塞进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