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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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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秀跪在容清远跟前足足三个钟头.
容清远翻了翻眼前的卷宗和账本,又撇了眼容秀, 耳光印子吓人倒怪,可并没有遮住那分秀丽,他想,怎么自己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丫头倒长开了.
“起来吧.”
容秀并没有抬头,手掌称着地板刚要起身,膝头一麻,一个趗趔,腰身就被人圈住了.她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容致远点着指尖慢慢划过那清秀的轮廓,在红痕处停住,指甲轻轻来回刮着.
容秀觉得疼,不知是耳光印子疼还是容清远的指甲太长刺得她疼.
“疼吗?” 容清远浅笑, “我不怪你,你一直是知恩图报的,你善良,四丫头心好,你左右为难也是正常的.”
“大少爷?” 容秀怯怯地开口,她不晓得眼前的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她一直知道他的野心,他的手段,容老太爷的暗杀恐怕他也脱不了干系,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帮他,即使他根本不欢喜自己,利用自己,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早就陷了进去,陷进那泥沼,一点一滴往下,直至灭顶.
“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吧.”
容秀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从她十三岁起,足足等了十年.
虹桥的日军司令部是一栋浆黄色的建筑,和进进出出的日本兵身上的军装同色,前后左右都插了红点的太阳旗,红黄交错,如活生生将秋蟹劈成两半,那蟹膏蟹黄混成一团的样子,龌龊腻腥.
项治宇盯着眼前那银盘上头的大闸蟹,整整垒了三层高,只只硕大敦实,木木地瞪着黑色眼珠,只不过, 都是死了的,蒸熟了的.
容清远伸手,一手一只,抓起最上头的一对, 分别朝项治宇和佐藤大将的青瓷盘子里头一放,带着三分谄媚,七分恭敬地开口, “两位,尝尝这上海滩的一鲜,阳澄湖的清水大闸蟹.”
那佐藤大将丝毫不客气,两手一扒,蟹壳与蟹身一分为二,头一扎便朝蟹黄咬去,吃得啧啧作响,等抬头时,早已是满嘴流黄,一把抓过湿巾,狠狠一抹.开口叽里呱啦说了一串日语.
项治宇挑眉看着站在一旁的翻译,只见那翻译抬着下巴,高声说, “佐藤大将觉得这大闸蟹不如我们北海道的帝王蟹名字来的大气,吃口来的鲜甜.”
项治宇扯着冷笑,轻轻捏断了蟹脚的尾端,慢条斯理地一划一掏, 便将蟹壳里头的膏黄统统拨到了调羹上,然后手指头往湿巾上捻了捻,拈着醋碟子往调羹上撒了些镇江醋.项治宇细细品了品,蟹膏下肚, 方才开口将, “这蟹大约是出锅侯着的时间久了,有点腥气.” 他失了胃口,两手往菊花水里面一浸,一洒,一弹,又抬头看了看那翻译.
那翻译见项治宇眯着眼,冷着脸,倒抽了一口气,低下头.
容清远陪着笑,讲, “那都是容某的不是了.”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面朝项治宇开口, “今朝我搭这个桥牵这个线,完全是为了项兄呀.” 他顿了顿,见项治宇不作声, 便继续, “佐藤大将是想借十六铺码头一用.”
“那项某可否知道用来作什么呢?” 项治宇没有看着容清远,朝那个翻译使了眼色.
翻译接了翎子,立马在对佐藤附耳.
项治宇抿着花雕,听着那鸟语.
“佐藤大将说,想借十六铺码头运一些武器,希望三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好处是少不了您的.”
项治宇轻轻笑了起来,笑得一屋子的人莫名其妙.
“十六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一方有一方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规矩其实很简单,一不运鸦片, 二不过军火.清帮上上下下的兄弟也都晓得,谁坏了这规矩,是要被灭门连作的.项某不想清帮无首,也不希望项家断后.” 项治宇望着佐藤军长说完这番话,又朝容清远说道, “换句话说,项某也算半个生意人中国人说,和气生财.这军火一运,哪里来的和气,清远兄,你讲对不对?”
容清远沉着脸色听项治宇在那头四两拨千斤,他以前只以为项治宇端着架子,不屑和日本人打交道,没想到自己竟触了他的雷区,他根本不愿和日本人打交道.
这顿蟹吃得容清远着实不消化,末了,项治宇甩了句话给那翻译, “十六铺既然是项某的地盘,当然是项某做主; 就像中国人的地盘当然是中国人做主.租界租界,你们从来只是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