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金星天蝎

45、第十三章

　　“容小姐,你怎么还站在这风口吹风,你身子还没有好透,这样不行的.”
　　“琴姨,谢谢你.” 容静知对眼前的少妇道谢,是她一直照顾流产后的自己,自己不说,她便什么也不问.她不让自己落地,说流产就和生孩子作月子一般,女人不能落地.她帮自己擦身喂饭,温语哄着自己,说年轻身体底子好,莫要担心.容静知觉得她对自己比白晶还更像一个母亲,自己无以为报,只能真心诚意地道一声谢谢.
　　琴姨展开一条披肩,披上容静知的肩头,又拍着她的手,叹气, “你算是硬气的,钟老板总是把你上回凉茶铺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和两个女儿说,你这样的人若身为男子, 必然是了不得的.可是,” 琴姨顿了顿,没有接下去,最后唉了一声,说, “女人命苦啊.”

　　金辰从睡梦中醒来,他又梦到阿玛和额娘了,他还梦到季叔和那一场火,他惊醒过来,闻着烟馆里头阿芙蓉的味道,松了眉头,就听到有人在烟馆门口和伙计聊天,声音很大.
　　“陈家的凉茶铺关了,我们下午都不晓得要去哪里吃点心了,真是可惜呀.那老板娘也真是,老板只不过上了烟馆抽了两口, 犯不着气得关了门不做生意,你说是吧?” 那人说完,朝金辰望去,好似那个话是特为说给他听的.

　　金辰甩了甩头,像似没有听清那人的话,抓了烟管又要朝煤油灯凑过去,就看见了那封信,上头用梅花小篆写着,金辰,亲启.他摔下烟管,急急地扯了信封,匆匆扫了一眼,下了藤椅,跑出烟馆.
　　伙计在金辰屁股后面一路追,不停地叫着, “陈老板,您还没给烟钱呢.”

　　金辰推开门,屏住气息,不敢踏进屋子,只是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 “七宝儿?”
　　往日里应门的人没有出现,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他跨进屋子,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他的七宝儿不在了.
　　他从客厅走到卧房再走到书房最后再进厨房,一切都是老样子,连厨房的餐桌上摆着的碗筷都是一个样子,一碗绿豆粥,一笼虾饺,七宝儿说,绿豆粥消暑,夏天吃些海鲜对身体好.
　　金辰蹒跚着脚步,走到餐桌旁,他将捏在手里的信纸细细展平,他一字一句地读那封信,这是七宝儿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信不长,字迹清秀,言辞简单有条理,字句中透着清冷,他想,真真信如其人.

　　阿辰: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我并不欠你.我本姓容,不姓白,嫁给了你, 便是跟你姓,姓金也好,姓陈也罢.是白家欠了你,不是我.我现在代白家还给你,我用我们的小七宝儿还你.她还没有成形,就早早离开了我们.她也是白家的小七宝儿,这样一来,我们便谁也不欠谁了. 阿辰,你不要伤心难过,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为什么要姓容,为什么是白家的七宝儿,可是想一想,如果不作白家的七宝儿,我便遇不到你, 对不对? 你也不要来寻我,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过太平安稳的日子,想想,很快的,自己这一辈子就会过去了.我把铺子盘卖给了钟先生,遣走了容秀,你可以回西南, 阿公会把所有的都还给你.你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我留了晚饭在厨房,是你爱吃的绿豆粥和虾饺,你不要忘了吃.
　　那么多称呼名字,我都不晓得要留哪一个,我只知道,我曾是你的妻.
　　妻留
　　金辰手撑着木桌,牢牢盯着那张纸,就感觉有东西要往那纸上落,他赶忙将信纸撩开,一滴水便打在了桌面上,然后又一滴,再一滴,满满聚成一汪,映出白月光,惨白凄切,那月牙就像一柄刀,生生地剖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