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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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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静知和金辰向白天启敬了茶.
白老太爷给了容静知一个红包,又覆着她的手拍了又拍.
安德烈看着容静知,看着那天还扎成一束的发今日已挽成了一个优雅的髻,他晓得在中国女人婚后要盘发的习俗,他晓得只有丈夫才能散开妻子的发.他想知道远方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像这样挽着头发,他只见过那个人喜欢将头发扎成两束,拨在胸前,束发的细绸带贴着白玉颈项; 那个人喜欢时不时地把玩绸带,轻声地跟着他念莎士比亚; 他夸她咬字发音极准,那人不以为然,皱皱鼻尖,然后娇俏地笑开,嘴角边开出两朵梨涡.
“安神父,” 容静知走到安德烈面前,她看着他发愣的样子,知道这个男人又在透过自己看母亲了, “谢谢你今天能来.”
“这是我的荣幸.愿主保佑你和你的丈夫平安快乐.”
白老太爷把容静知和金辰带进了书房.
白奇英展开先前攥成一团的信纸,摊开在金辰面前.
金辰捏着那张纸,朝那几列工整的小楷扫去,眯了眼,冷笑着,咬牙反问, “灭清朝余孽? 呵,我放弃了自己的姓,只想在西南太太平平过日子,为什么?”
容静知见金辰面孔上闪过一丝戾气,忙握牢他的手,抽出信纸, “阿辰,你先不要急, 阿公会想办法.”
白奇英看着这对新婚夫妇,着实不忍心.可他是军人, 服从是天性; 他也有野心,不然脸上的这条疤就不会存在; 他是白家的长孙,无论何时,他挺身第一个护的都会是 “白”这个姓氏.
广州军区有令,要肃清西南的清朝余孽,这军令他不得不服; 那军令中说,肃清后西南军权由白家全权掌控,他不得不要; 那军令还说,若行动失败,广州军区将直接入驻西南,西南将再也没有金家和白家,所以,他不得不从.
金白两家联姻是白奇英不想看到的,可七宝儿是白家上上下下的宝贝,就算是嫁到了金家,可还是白家的人.无论如何,他不想让七宝儿受难.
“金辰,军令如山,如今,只能先这样.” 白奇英道出缓兵之计, “你和七宝儿先离开西南,去澳门, 安德烈神父已经帮忙安排好了那里的一切. 澳门现下是葡萄牙人的管辖区域,民国军队无从插手, 而且那里离广州不远,若真在紧要关头,我们白家三个兄弟再怎么说,也能顾得到. ”
“白奇英,你这个缓兵之计想得是妙,” 金辰忍不住讽道, “原来白家早就什么都想好了,是不是? 吞金家,执掌西南? 我金辰算什么,金家算什么,统共不过三个玉器铺子,一处酒楼,我已经, ” 他说道最后,竟然红了眼, “我已经活得那样卑微了,穷寇莫追,你们不晓得吗?”
容静知抓着金辰的臂膀,她听到他说 “卑微”二字,心止不住地疼,模糊着泪眼, “阿辰,我们去澳门好不好? 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告诉你, 阿公想让我风风光光地出嫁,可是我并没有算计你, 阿公答应我,会保住金家的一切,等事情过去,我们回西南,金家的一切还是金家的. ”
金辰头一回看见容静知这样哭,哭得那样伤心,好似眼泪落也落不光,一串接一串.他瞧见过她红着眼眶,落着清泪的样子,一滴一滴的; 他也看到过她在他身下闭眼颤抖时眼角滑落的泪珠,只那么轻轻一划,就没入耳鬓的发际; 他一直晓得她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从未料到过有一天她会颤着声音,满脸的水痕斑驳,这样求着他, 卑微地求着他,他慌了心,他应承过她的,在迎亲的马匹上,他搂着她,说, “七宝儿,不哭.”
金辰擦去容静知脸上的泪渍,心一横, “七宝儿,不哭; 我们去澳门.”
西南的码头这夜颇不平静,陆陆续续停靠了几艘广州来的船,船上下来的竟然是一队接一队的的士兵,连成一整片的蓝灰色.人人执着火枪,火枪把子在队伍行进中擦过军靴上的金属扣,只听到 “嚓嚓” 的声响,像聊斋鬼神故事里头那女鬼索命前甩着白绸贴地飘过的声音,真真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