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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涅磐 ...

  •   三年来,即使是在最幸福的时候,我也没有停止想过,如果走出这个深宅大院,我能干些什么。也许是我的本性作怪,也许是我意识到,在这个所谓的婚姻里,完全没有平等可言。一方太强势,而另一方,不是弱势,根本就是没势。这不存在留后路的问题,也与爱无关。而是我的天性-----我不喜欢打一场没有准备的仗。如果那样,一次能赢,只是运气。而运气这个东西,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还站在你的一边。
      我要和我的爱人站在一起,而不是站在后面。
      我不会去建房子,这个年代的建筑市场,我是一无所知。而我知道的,又用不上。从事服务业,倒也可以。可我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我手里已经攒了一摞那些皇子们拜帖,这是我最大的资源了。纵然我现在是一个弃妇,我也是一个皇家的弃妇。你见过一个餐馆老板或是一个客栈老板整天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吗?这样积聚财富的速度慢了一点,我不符合我的性子。我现在要的日子,是要充满了挑战和风险,让我体会到动荡的日子。财从险中求。我记得直到乾隆时还征噶尔丹呢,那南北的货物一定不流通。这种带有走私性质的买卖,正适合我这个皇家弃妇来做。我已经建立了一个索引,与八爷交好的,有那几家蒙古王爷;与四爷交好的,又有那几家……。再加上我的准备,就可以看人下菜碟了。
      索引好建,可收集那些拜访的信,足足耗费了我半年的时间。本来我以为时间充足,没太在意。可最后我还是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我带着小莲、小梅和那两个大侠来到了草原上,拜访完那些王公之后,我们住到了牧民的家中。康熙的侍卫应该有会蒙语,果然,这两位监视者都会说两句。应付日常生活没有问题。慢慢的,我和小梅、小莲也都学会了日常的话。
      我喜欢草原,这时的草原,真是草牧繁盛,一眼看去,绿色一直延伸到天边,整个的草原在北风中摇曳,那么有质感,象柔软的绿色海洋,让其中的人也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即使有山,那山也是圆滑的,绿色而柔软的。我喜欢独自座在草地上看夕阳胜血。也许,应该待在这儿,过这种平静而动荡的生活。把所有的过往全都忘却,只剩下单纯的生命,在这片绿色中等待死亡。忘掉两世的烦恼,把一直缠绕在心上的自责和不忍也放在一边,让绿色蒙住眼睛,看不见已知的未来。
      小莲、小梅不适应草原的生活,她们,其实也没吃过这样的苦。我反而很快适应了草原的生活。日子常了,我会做些面条、包些饺子,给他们改善一下,有时候,是我在照顾他们四个。冬天来临之前,我带他们离开了草原。我的手头上有不到二十万的银子,这些不够。我留给张富贵三万两。留他在张家口租商铺,打点关系。又潜回京城找老八借了十万两。以二十万两的本钱,开始了我的皮货生意。
      没有什么困难,我有一大堆王爷贝勒的路条,还用银子开道。在草原生活的日子,我留心的观察了他们的习俗,由于商品不流通,他们还处在以货易货的初级阶段,牧民手中基本没钱,但他们的皮货囤积了很多。甚至用一块茶砖就能换一张皮子。这些年草原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商业基本是停滞的,货物的流通几乎没有。所以我的生意很快就上了轨道。我用中原的日用品换来牧民手中的皮货,将皮子整理分类,在贩卖到江南的富庶之地。用皇子们的拜帖和银子开道,几乎是战无不胜。在这封建社会这么些日子,终于让我有了学以至用的感觉。说实话,这年头信息不流通,要找到一个人的弱点,不象以前那么容易。可有一点是不变的:贪官的本质是一样的,目的也差不多。对我来说,把他们砸死,和我砸死以前的那些人是一样的。既然我已经和拿着导弹的人交过战了,那碰到了拿刀的,我也就不怕了。也碰到过清官和实在摸不清门路的,那时我就会哀伤的看着那两位大侠。鬼才相信他们的任务只是保护我,他们要给皇上送信,就肯定和各地官府、兵营有联系,放着这么好的武器不用,让我再去花冤枉钱,再浪费时间,我才不干这种傻事。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我的注视下乖乖的去干该干的了。到后来,不用我看,他们就知道自己主动去解决问题了。这两位大侠被我训练成了标准的奸商了。他们现在疏通官府,经手巨额的贿赂,已经十分熟练。我想老康要是知道,会气疯了。原来他晚年的吏治腐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自古以来,官和商就是结合在一起的。历数古来的大贾,哪个是靠白手而成巨富的。即便是范蠡,他如果没有靠以前的人脉,又有几个人知道眼前的陶朱公就是以前的范大夫。而吕不韦更直接,把一个皇子当成了货物来囤积。了解人心,就是一个交易的过程:我给你便利,你给我舒服。只有平等的等价交易,才能保险。
      三年之后,我开始做茶叶的生意,我把钱全投进了茶山上,每年在茶叶上挣的钱和近一半毛皮的赢利,都投在了茶山上。到了第五年,我已经在福建拥有了近二十座茶山,市值已达二百多万两了。
      虽然身处江湖,我却比以往更能感觉到皇上的影响。我的生意在飞速的发展,可我自己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投机取巧的产物。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对那些老实经营的商人来说,这是无根的买卖。所以到了最后,我大都是采取批发的形式,尽管我也取利,但我的心里会舒服一些。
      从康熙五十一年,二废太子,胤祥圈禁。夺缔进入了白热化,这是最后的十年了。即使我们远离朝堂,也能感觉到那逼人的霜刀雪箭。我开始给十三送银子。也许是我的古道热肠,还有一点投资的心理在里面,他在雍正朝可是宠臣。到时候山不转水转,总能碰到。在我,不过是些许,而在他,却是雪中送炭。十年的圈禁,如果不疯,那是十三的心理素质超好的。可我忘不了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我哈哈大笑,我忘不了在热河行宫他教我射箭,我也受不了那么一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在十年的时间里只能坐井观天。这场夺嫡从一开始起,就没有对错,只有胜败。他现在拼了自己,做了废太子的陪葬。算是够义气了。胤祥,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
      闲来无事,我总是翻看手里的一摞拜帖,这局势的变化,使我不得不及时调整自己的敲门砖。老八的没用了,十三的也没用了。还是十四的最多,因为一张也没有用过,我拿他的又最不费力,临走的时候我抄了二、三十张,真可惜。他现在可是圣眷正隆,响当当的一块敲门砖,可是我不能用。我用别人的,是我巧取;而我用他的,却是豪夺了。我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拿了这么多。翻开,里面的字我已看了多遍,可每次还是忍不住要看,他现在,该有几个女人了,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在惦记着他的玉忻,也许忘了。经过这几年的风雨,我却发现我也许永远也脱不开这点牵挂,还有我的孩子。
      江湖生活,于我,是一种锻炼,也是一种历练。这是我上一辈子的理想:我终于不用顾头顾尾,凡事请示了。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来为自己做一件事情。而且,我现在已经基本成功了。作为一个女性,无论在什么时代,要想在商场上纵横,都是十分困难的。人们似乎只看你的两个特性:你的美貌,或者是你背后的权势。而一个女人的真材实学几乎没人去留意。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将来,我的行事并不都是见的了阳光的。我用了最便利的方法助我成事,这一点真是古今皆通。我已经不用拷问自己的良心了,这种招数我用得太熟练了。现在我已经不用对权势深恶痛绝了,因为我能利用它了。
      我原不过是一个芸芸众生,不过是因为偶然让我窥到了繁华的一角。我印象很深的是张爱玲一本书的封面:在一个曲院花窗里,一群贵妇在打牌,画面卷起一角,一个用纸袋蒙头的现代人,在一旁窥视,书的名字偏叫传奇。现在,我活着本身就是传奇。我已经看到了繁华背后的东西,人,不过都是一个样的。只不过我们平民百姓的哀愁是我们自己的,至多不过家人。而贵胄的哀愁,是需要陪葬品和炮灰的。
      这些年因为生意的缘故,我也经常到西北。有一两次,我知道我和胤祯就在同一个城市。他,这些年真是很有名。他终究还是走对了路。而今,我想我们都可以坦诚的面对了,后退一步,我们的面前真得是海阔天空。
      我并不想回去,可是身边的两个大侠,纵然他们现在已成奸商,还是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要回去交代的。那皇帝视我为知己,可他还是皇帝。他爱惜自己的儿子,他要维护皇家的体面。
      第五年的秋天,在拍卖完最后一宗货物之后,我结束了毛皮的生意。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作得了一时作不了一世,见好就收吧。这些年我为利禄,已经够辛苦的。我想放松一下,可要我抛下这两位大侠,我肯他们也不肯。这两桩生意因为季节的原因,已牢牢的栓住我们这些年,该放松一下了。我把张富贵和小梅派到了福建,继续着茶叶的生意。我带着小莲和陈清,慢慢的北上。这些年的风餐露宿,他们已经自动的配对了。
      五年的马不停蹄,实是为我自己的生存奔波。而今终于可以告以段落了。这段生意于我,已经失去了当时的刺激和紧张。五年来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第六年的春天,我们走到了济南,我终于旧病复发,病倒了。这些年我知道其中的厉害,一直在注意锻炼着身体。可这身体实在是基础太差,又从紧绷一下放松。积存了五年的辛苦一下子爆发出来,这些年,我过得其实并不轻松。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看着眼前的药,叹了一口气。这病虽不致命,却有一种药,只有大内才有。我原想再拖一下,却没有想到,那条留了五年,回家的路,时间长了,也会长草的。
      我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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