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时之沙》幽寞

8、笔记

　　天色将晚，黯淡的阳光透过天边的薄云，将托斯卡纳的平原和丘陵染成了凄凉的血色。
　　黑色的菲亚特在公路上疾驰，安琪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肤上笼着着淡淡的血色光芒，挥之不去，就同她眼中的这个世界一样。
　　后视镜里面的莱尼雅戈还是那张扑克脸，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不过她就是觉得，他在生气。
　　好可怕啊！安琪不自在地躲开了视线……等等？为什么她要害怕啊？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吧！
　　自己的日子本来好好的，现在却莫名其妙的遵从起了墨菲定律——当事情可能变的糟糕时，就一定会变得糟糕——被黑手党追杀，被吸血鬼咬，意外地犯下谋杀案，（有可能）被警方通缉，还有，被最讨厌的人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安琪一下子坐直了，深吸了一口气，挑了一个最安全的疑问，开口问道：“请问你怎么会来沃特拉，莱尼雅戈先生？”
　　“《阿里阿德涅》！”
　　“哎？”安琪睁大了眼睛，他……难道是因为自己才来的？
　　莱尼雅戈语气平静地解释说：“收到你寄给我的东西后，我发现里面居然包括一幅赝品——这显然不是你的收藏，所以就检查了一番。在画框里，我发现了一封信，署名西尔维奥·科里克，包括一张纸条和一份给内务部的报告，它说明了一切。”
　　“他没告诉我……”安琪喃喃地说道，“对了，你知道西尔维奥怎么样了吗？”
　　“一个陌生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冰冷的语气激怒了安琪：“他被黑手党抓走了，现在有生命危险。”
　　“那是警察和内务部的管辖范围，否则我们这些公民交税是为了什么？任由黑手党横行，将无辜的市民卷进自己的失误，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无能和失职。”
　　“……”好像也没错……安琪认输了，沮丧地窝回了座位里。
　　静默了一会，莱尼雅戈轻轻地问道：“是谁……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不能——或是不敢确定他的意思，安琪迟疑地问道：“你知道……吸血鬼的事？”
　　“该死的！我当然知道他们的事？那些吸血鬼……”莱尼雅戈突然发起火来了，车子猛的加速，颠簸着，超过了一辆又一辆的车子，随即，重新变得平稳起来。他恢复了冷静，语气平淡地再次提问：“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琪被吓了一跳，只得乖乖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从西尔维奥的来访开始，一直到她在画廊里面与莱尼雅戈重逢……当然，她把杀人的事情含糊了过去。
　　此时，车子已经驶入了佛罗伦萨市区，繁华瑰丽的城市夜景令她觉得一阵轻松，倍感亲切——这是她熟悉的城市。
　　听完安琪的叙述后，莱尼雅戈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对她说：“沃尔图里不会让人类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他们都会不留痕迹的替你处理后续，但是……他们也不会放过任何脱离他们控制的情况。所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恐怕真的惹上大麻烦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永远都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真正意义上的永远。”
　　他的语气苍凉而绝望，令安琪不知该如何反应，虽然她迷恋着古老的艺术，渴望着那永恒的魅力，但当“永远”这个词真切地落到自己身上时，却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咖啡在咔嚓咔嚓地啃着花生，它的时间肯定是用食物来计算的。
　　永远啊……有更多的时间，不好吗？
　　而且，目前看来，自己的改变……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吧？
　　安琪必须承认，她对于自己身体各方面的提升并没有什么不满，嗓子的持续干渴也因为习惯而不是那么痛苦了，只是……
　　那双绯红的眼睛——如果自己的“生命”截止于再次看到自己的同类，那还真是讽刺。
　　沃尔图里……
　　安琪问道：“你很熟悉他们吗？”
　　“不算熟悉，但是知道。他们从有意大利有文字记载以来就存在于那座城市里，控制着人类所不知道的那个世界，用传说和黑暗掩饰他们的存在，将杀戮和死亡埋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
　　“至少两千五百年啊——”安琪感慨的语气渐渐地变成了羡慕，“那么他们在文艺复兴的时候就在那里了？甚至罗马时代？伊特鲁里亚？……”
　　莱尼雅戈无力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那个正处于梦游状态的美丽女孩，再次哀叹自己唯一的学生似乎永远都搞不明白什么是重点，然后，他将车驶进了车库。

　　下车之后，安琪好奇地四下看去，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莱尼雅戈的家，和佩尔戈拉府明亮华丽的巴洛克风格不同，这栋房子更加接近古老的罗曼建筑，深灰色的砂岩坚实而厚重，没有什么装饰，显得朴素而……压抑！
　　安琪本能地想要后退，某种令她十分不舒服的气息缭绕在这座建筑里。不过莱尼雅戈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她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走进了房子。
　　也许因为主人是单身汉兼工作狂，房间里的家具和装饰都少得可怜，只维持着最基本的整洁和需要，完全没有生活的气息，再加上，安琪总觉得她看到形状诡异的黑色影子迅速掠过。相比较而言，吸血鬼的那栋宫殿还更令人愉快些。
　　既然已经不是人类，那么即使是礼节性的咖啡或者红茶也都可以省略了，安琪被直接领到了书房。出乎她意料的是，宽敞的房间里，书少得可怜——只有一个书架，摆着日常使用的工具书和一些资料。她还以为这里会像自己家一样被各种藏书堆满。
　　几只纸箱凌乱地摆在地上，安琪发出了一声欢呼，扑到了上面。即使隔着厚厚的包装，她也能够辨认出自己心爱的收藏，她和它们好像是分隔了一个世纪，有段时间，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它们了。
　　看得出来，快递公司的工作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包装没有破损，也没有受潮，只要把纸拆开，挂到墙上，自己的家就和原来一样……
　　想到这里，安琪再次沮丧了起来，自己以后怎么办呢？
　　虽然不至于被阳光一晒就死，但也不适合出现在阳光之下吧，
　　而且，还有沃尔图里……和活了几千年的他们相比，连自己的情况都弄不明白的她似乎连一个合格的吸血鬼都算不上——“新生儿”，真是让人不爽的称呼。

　　莱尼雅戈打开胡桃木文件柜，拿出了一个皮质封面的旧笔记本，递给正抱着一只青花瓷瓶唉声叹气的安琪。
　　她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在一秒种之内把瓷瓶塞回原来的包装里，然后才接过笔记本。
　　遮住她的阴影移开了，门扉轻响了一下，房间里面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没有觉得站着和坐着有什么区别，安琪就那么开始打量手中的笔记本。
　　封面的边角处镶了银边，但也已经磨损的很厉害了，有些扭曲，而且，大概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翻过，金属的表面灰蒙蒙的，但那冰冷光滑的皮面没有一点损坏的迹象——
　　安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突然有一种想要尖叫地冲动，强忍着把笔记本扔到窗户外面去的冲动，战战兢兢地翻开了封面。
　　“吸血鬼的产生”
　　拉丁文的标题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写在羊皮纸上的，略微褪色的笔记很学术性地解释了人类是如何在“毒液”的作用下变成吸血鬼的。接下来是关于吸血鬼的各种能力的分析，力量和感知的增强，以及很稀有的情况，一些吸血鬼可能会出现特殊的能力。
　　过于详细的内容令安琪更加毛骨悚然了，这本笔记似乎不是在介绍吸血鬼，而是在介绍……怎么杀死吸血鬼，有一些记录明显是经过了实验的证实。
　　她感到些许庆幸的是，自己的新种族明显生命力（？）很强，普通的物理攻击基本没有效果，即使被拆开了也还能拼回来。毁掉吸血鬼最有效最彻底的方法是火，在可燃性方面，吸血鬼似乎比人类还要好一些——安琪想起了在地下水道里的诡异经历，难道这是她的能力？——行动迅速的吸血鬼完全可以在引火烧身之前离开，所以，这一部分有着大量的陷阱和操作的详细说明。
　　饥饿也是毁掉吸血鬼的方法之一，但在足够衰弱之前，因为饥饿而疯狂的吸血鬼会爆发出异常强大的力量，很难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他们。
　　接下来的是举例的部分，安琪发现了熟悉的身影——沃尔图里们拙劣生硬的令人哭泣的画像。完全没有体现出他们的美貌和气质，不过她居然还能够通过这种残次品辨认出曾经见过的那三个吸血鬼，只能说作画者有着另一种神奇的才能吧。
　　阿罗——流畅的拉丁文之间各种不同笔迹的注解均一致认为他是个卑鄙无耻的阴谋家——能够通过接触得知记忆，接下来加粗的笔迹都强调了一件事：绝对不能够让他碰到。
　　凯厄斯，嗜血的死神，没有证据表明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不过笔记对他的战斗力评价很高，不建议和他正面作战，参照注解来看，他手头的血债似乎是最多的。
　　马库斯，沃尔图里的另一个首领，作风低调——在安琪看来，这就说明笔记的主人没有搞到像样的情报。
　　接下来是其他的一些吸血鬼的介绍，去掉含贬义的形容词后，有用的内容并不多。寥寥几个吸血鬼的资料记载的相对比较详细，但在最后已经标明了他们是在何时何地被杀死的。
　　笔记上的时间标注断断续续的，越后面，记载越少，最后一个被杀死的吸血鬼是在十九世纪，没有二十世纪的记载。
　　考虑到沃特拉城那一屋子胃口很好的吸血鬼，很显然，这是一场战争，而笔记主人的这一方离胜利看起来已经遥遥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