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eaper 8 15层-三人勿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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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借由动物的组织制造出来的角膜，和人体基因发生排斥之后会产生一种危害并不大的细菌，在动物实验时也没发生过什么致命的反应。但是移植到人体之后，我偶尔发现，这三组相同的细菌达到一定的条件时，就会再产生一次基因转化，而这次的转化对人体有相当强烈的破坏性，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新型病菌。”
吴江一边回忆一边出神地慢慢脚下的阶梯慢慢伸出步子，差一点没踩空，整个人一下就往前倾倒下去，还好身旁的林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一手还不忘护住那只重心不稳的肚皮。
吴江心惊肉跳地匀了几口气，感激地朝年轻医生笑了笑，可是嘴角边的肌肉却在上扬的一瞬间僵硬住了。
“……那症状呢？”和平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气氛的微妙变化，直到踏上处于两层Z字楼梯中间的平台时，才发现没有人跟上来。
和平楞了一下，中断思绪，扭头把手电筒的光照回上面的台阶。
“你们干什么？”
“吴教授差点摔了一跤，你别走那么快啊。”
光照到两人身上的时候，一切如常。林凌依然很贴心地先下几格，然后再让吴江借着自己的双臂小心的从上面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吴江尴尬的笑脸看起来不自然，整个没有了血色。
和平对着手电筒看了看，又把自己的手伸过去遮住了一小块光线，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也就没有多在意。
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BTF这种新型病菌除了会对人体组织产生破坏外，还有没有更加危险的后果？虽然到目前为止并不能确定从实验楼泄露出来的病毒就是BTF，但是正像自己之前所想的：曾身为科研人员却无故出现在深夜大楼里的吴江、角膜移植产生的新型病菌、以及东桥医院这个地点本身——以上几者同时出现在这个特殊时刻绝不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东桥医院的主业毕竟是医疗机构，又不是研发生物武器的地方，短时间内搞出几个危险系数都那么高的实验，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孕妇的行军速度确实非常慢，和平又是个急性子，提着电筒的手忍不住就晃起来，心说怪不得给了3个小时胜利大逃亡的时间，照这速度，三个小时狂下15层简直是笑话，何况途中不知还会出现什么情况，走到明天天亮都走不完。
和平决定等那吴江站稳了就要她把BTF的资料全部交待清楚再往前走，他总觉得心里隐隐的不安——可就在这个时候，最后一段台阶下的15楼逃生口出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即使是隔着冗长的空间和大门，那叫声在四下无人处听来也异常清晰可怖。
和平几乎是全身一震，好像压抑了许久的不安随着这个不知名的凄喊声全部爆发了出来，将手电筒一把扔给林凌，要他呆在原地守好孕妇，自己又掏出那部电力即将耗尽的手机，飞速跃下剩余的阶梯，楼上的转角处似乎传来吴江手足无措的呼喊，但他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听，推开15层的大门一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一路疯跑，手机屏幕几近透支的荧光在胸前微微闪烁着，幸而这笔直的通路上并没被人恶意设置了什么障碍物，和平在空气压过耳边的声响中不断环视着周围一闪闪大门紧闭的病房，可那叫声却再也没有传出来过。
他气喘吁吁地放慢脚步，缓缓在走廊的中间站定，四周虚无的寂静让他有种不知前路的错觉。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听到叫声的一瞬间就像着了魔一样的追过来，好像在黑暗中吸引自己的，并不是谁求救的呼喊，自己也并不屑去打肿脸充英雄；只是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条死巷里，而眼前猛跑的那个过去的影子，在自己停下脚步的一刹那又消失了。
「你敢吗？小警察？还是回家喝你妈的奶去吧！」
「开枪射他，你有这个义务。」
「……怎么样，在动吗？」
「爸爸呢？」
「我从今天开始搬出去住。」
「没有我，你什么都干不了。」
时间好像从走廊深处的另一头迅速倒退，无数模糊的画面从眼边一刻不停地飞过去，和平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回想着烙印在心底深处最清晰的那几句话，就在自己压抑的胸腔快要被膨胀的情绪撕裂的时候，左前方忽然响起的轻微锤门声，一下子把他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肉身叩击木门发出的闷响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刺激着和平的神经，这层全是产妇病房，都属于高级的单人间。本来就是要逞英雄的话，最明智的选择也应该是先去十四楼打开电闸之后再折返回来救人；但事实是箭在弦上，出于道义和人性来说，和平必须先看看发出惨叫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和平循着锤门的声音踱了过去，离大门还有两三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细细探听着里面的动静。门里头的人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呼喊已经引来了能够帮忙的人，依旧有气无力地撞击着门扉，这种仅离自己三四米不到的绝望叩击声，仿佛一下下都敲在和平的心上，让人既不忍又恐惧。
“里面有人吗？”和平低声喊了一句。
静了一会儿，那时有时无的叩击突然变成了强烈撞动，就像在侩子手刀下濒死拼命挣扎的鱼一样，把整扇门都撞得震颤起来。和平吞了口口水，并没有往后退，把手机的屏幕朝外插进口袋里，身子侧在门的另一边，伸过一只手握紧门把，缓缓转了下去。
门一开，里面突然就有一个影子倒下来，半躺半跪在和平脚边。由于和平并没有正对着大门，所以能非常清楚的看见匍匐在地上的那个求救的女人边发抖边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喊声，整个人像着了魔一样，拼了命的伸手往外扒。和平见状，立刻俯下身去抓住那女人的两条胳膊，硬是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这位……太太？！”黑灯瞎火的，一下子也辨别不清那女人的具体年年龄，但既然住在产房，怎么样都是当妈的人，和平脑子里蹦不出什么贴切的词汇，便直切主题，“出了什么事？刚才是你在叫吗？”
“我……我不……救……救命……救……”那女人全身发软，断断续续地咕哝着。和平几乎抓不住她，只得把她的两手暂时绞在一起，将那张脸掰过来朝向自己。然而要是没看见也就算了，可当胸前莹莹的手机光恰好落在那张粘连着汗液和发丝的脸上时，和平整个人都吓得几乎快跳起来！
那女人脸上的大半块皮肤就像翻起的鱼鳞一样，从眼睛里冒出来，一只眼球几乎已经被顶出眼眶，混着汗水和血水往和平的手上淌。和平头皮一炸，像弹簧一样起身蹦开，那失去支撑的女人便噗通倒在地上，低低的呼喊声变成了呜呜的痛哭，既没有向他爬过来，也没有再求救，好像已经对自己能得救的可能性绝望，只是俯地流泪。
和平震惊地缩在一旁，缺氧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这突如起来的视觉冲击让他一下子不能正视面前的女人，即使她看起来依旧是个因为自己身上奇异的突然而感到无助和惊慌的普通病患——可是自己毕竟不是神，对于血肉模糊的画面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只能呆呆的维持着保护自己的姿势，直到那女人的带着咳嗽的哭声从短路的耳朵传进运作极缓慢的大脑之后，和平才渐渐静下心来，又深吸了几口气，对于那女人身体变化的好奇和同情不知不觉地盖过了最初的恐惧，紧握着双手重新走过去。
然而身旁忽然又有一束强光打来，紧随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奔跑声一路飞冲到和平身前，来人一停下来，就揪着胸口的衣服喘气，半天没说上一句话。
“靠，你过来干嘛？！”和平惊愕地瞪着那身白大褂，拽下他手中的电筒，四下张望了一下，“……我不是叫你看着那女人吗？！”
赶着跑来的林凌立刻慌乱地张开两手遮住光线，嘟囔道，“我……我看你去了那么久，不太放心……”
和平快崩溃了，不知道自己从头到脚哪一点需要这个讲话都不利索的书呆子担心，反而却把唯一掌握着病毒最全资料的人独自留着——原本让林凌看住那女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住她的一举一动，他总觉得除了BTF过往的研究史，那女人必定还隐瞒着其他事情，至少她到现在还没说明自己那么晚出现在医院的十六楼是什么原因。
和平两手发颤，捂住额头冷静片刻，把手电筒的灯光转向那倒在门口的妇人，对林凌道：
“先别管其他的了，你过来看看这个人的脸是怎么回事。”
林凌这才留意到倒在病房前的黑影，立刻过去扶起那正在低呜的女人，和平也紧跟着蹲下身来，在林凌要翻过那人身体之前，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林凌一愣，但很快明白了话里的意思，镇静地点点头，和平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松开手。
……
一番检查过后，林凌医生的脸色终于维持不住表面上的镇静，变得越发难看。
和平在一旁打着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虽然那女人脸依旧惨不忍睹，但既然连那娘娘腔的小医生都敢又摸又按，自己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觉得，你可能是对的。”
半晌，林凌只是非常严肃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没头没尾，这让和平很不解。
“吴江教授关于蝴蝶效应的那篇论文里所描述的，体内基因被病毒所侵蚀而产生变化的病患临床症状，和这位女士所表现出来的病症完全一致。”林凌的额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将那已经停止哭喊的女人轻轻放回地上，“这种细菌本来对人体不具影响，但是五楼的病毒泄露……可能已经使接受过角膜移植的病人体内基因产生变异，现在躺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女士，就是证明泄露的病毒是BTF的活证据……真没想到……那篇文章是两年之前发表的，研究居然还没有中止……”
“你等等等等，别光顾着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和平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感慨，“那变异了之后会怎么样？就像这样慢慢的皮肤腐烂吗？”
林凌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回忆道，“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话，变异基因被激活后，就会像现在这样从脸部开始被病菌侵蚀……除了血液、母婴、性接触，不具其他传染性，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危害。但是……如果……”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惊慌起来，“吴江教授之前不是也和你说过吗，三组相同基因汇聚在一起的时候，体内有BTF的人，就会失去精神控制，产生攻击性。所以我说……你是对的，我们确实应该小心一点。”
自己的预感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是和平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这么一来，警方封锁大楼却不来援救的怪异的举动也说得通了，什么等院长商量都是屁话，东桥医院研发失败的项目玩出了人命，他们要封锁的不只是病毒和被感染的病人，还有全部不利于自己的消息。
本来觉得，这顶多是一场和病毒赛跑的生存游戏，不过现在看起来，有警方默认强制封锁一切消息和救援的这场事故，已经不只是跑得快就能得救的问题了。
恐怕聚集在警灯下面的这帮人，根本不是在商量怎么救出大楼里的病患，而是正在集中力量编排一个如何让几百号人正当消失的荒谬故事吧。
警方和医院两方高层有所勾结几乎已经确定了，其实这种事情也并不新鲜，让和平吃惊的只有一点，就是“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默认这种极不正常的全院封锁行为，难道他现在也沦落到要靠官官相护来混口饭吃了？
和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本应该嗤之以鼻的，但不知为什么却觉得有点失望。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eaper 8 15层-三人勿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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