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士兵突击》同人）》流花烟雨

12、心伤（上）

　　所有的训练都是在为实战做准备，但是实战真正来临的时候，事先毫无征兆……
　　命令是在拂晓的时候下达的，数分钟内就具体到人，“一级战备、四号着装”，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披挂整齐，集结待命——这样的突然袭击不是第一次，大家早就习以为常，整装待发的时候，吴哲还有工夫和齐桓扯闲篇，“我说菜刀，你们这回打算怎么折腾我们啊？”
　　齐桓边匆忙而有序地往车里扔装备物资，边没好气儿地提醒吴哲，“锄头，这次可是真章儿！”虽然情况还不太明朗，但一看队长那种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连眼睛都快冒出光的架势就能猜到这次绝对是个“大活儿”，要不然铁队也不会专门要求“务必保证联络通畅！”
　　吴哲把齐桓扔过来的弹夹又扔给许三多，让他检查，许三多老练地随手一掂，又检视了一下弹头，冲吴哲点头，“是真的！”
　　吴哲半信半疑，还想问点儿什么，袁朗已经一阵风似的刮到了车边，“不用整队了，出发！”
　　二十个人，三台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出基地，驶向军用机场，车上的人全都冷静而平静，那时候没有人意识到这一次寻常的出发意味着什么又改变了什么，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们中有人再也回不到过去……
　　袁朗他们是在两天后回到基地的，二十个人，三台车，除了战斗中消耗的弹药，他们没有任何损失，但是一个为患边境多年的制毒贩毒团伙被全歼。
　　捷报早已传回基地，车载电话里，铁队说集团军已经下令嘉奖，他要亲自到门口迎接英雄，袁朗拒绝了，他小声地打着哈哈：“您让我的兵消停会儿吧，都两天没睡了……”说着话时，他
　　看着同车的兵们，虽然训练有素，两天的潜伏和战斗还是让他们疲惫不堪，此时都在抓紧时间补眠……
　　铁队也是从一线摸爬滚打出来的，当然知道这样的任务之后最需要的是什么，闻言也就不再强求。
　　挂了电话，笑容从脸上消失，袁朗的眼找上了齐桓。齐桓没坐在惯常的副驾驶位置。齐桓坐在车尾。齐桓没睡。
　　齐桓知道袁朗关心的是什么，但他只能看着他的队长苦笑，目光里有掩不住的担忧，袁朗的眼就越过他，直接看向他身边的人，那也是齐桓忧心的主因。
　　齐桓的身边，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木然的脸，垂着的眼，好听点儿说象老僧入定，形象点儿说就是行尸走肉，许三多。从那个女毒贩咽气开始，他就是这副样子，仿佛丢了魂儿…...
　　袁朗和齐桓两个人就那么看着许三多，齐桓的胳膊还搭在许三多肩上，但后者已经无知无觉，袁朗觉得心里抽了一下……
　　车停在宿舍楼前，兵们鱼贯下车，齐桓反而是最后，他随意地推着许三多，不引人注意地“带着”他下车……
　　看到车下等候的袁朗，齐桓楞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很快说了一句，“队长，他有我.....”没说出来的话彼此也都明白。
　　袁朗看看齐桓，齐桓让他的队长看着，袁朗点点头，转身走向吴哲和连虎他们，确实，他不只有许三多一个兵，还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操心……
　　连虎的作训服上满是泥浆尘土，袁朗随手摘下他领子上沾着的一片属于亚热带丛林的碎叶，笑，“挺勇敢啊，连虎！”
　　连虎大约是没想到能被袁朗正面表扬，因为第一次经历实战而产生的若有若无的沉重顿时被兴奋代替，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袁朗了解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了，然后走到整队完毕的队列前，意气风发：“咱们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质量不错，我很满意，第二阶段的任务……”他狡黠地看着他的兵们，兵们全都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袁朗满意，“第二阶段的任务就是……全都给我死觉去！不到吹号不准起床！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近二十条喉咙吼得地动山摇。
　　“好，立正！稍息，解散！哎、哎——提醒一声啊，别忘上厕所，尿床我可不管啊！”
　　兵们哄笑着拥回宿舍，吴哲走到袁朗面前，“队长……”
　　袁朗挑眉，吴哲在他探询的目光下变得窘迫，原来，人有太多话想说的时候反而会说不出来！他一咬牙，索性不说了，退后一步，面对袁朗，庄重地举手，敬礼！
　　吴哲的礼敬得有些突兀，好在，袁朗明白，并因了解而微微的动容，他还礼，吴哲立正，深深地看了队长一眼，转身以标准的军人步伐离开……袁朗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进楼道，眼神变得温暖而欣慰……
　　回过身的时候，袁朗的身旁只剩下两个人，齐桓，许三多。
　　没看齐桓，袁朗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只比影子多口气儿的人身上，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许三多？”
　　齐桓有些担心地侧目，还好，许三多的眼皮动了，虽然迟缓，但总算是抬起来了，齐桓有点儿放心，袁朗的心却猛地沉下去了！
　　许三多的脸对着他，却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没有焦点，不仅如此，他脸上的神情还透着厌弃和隔膜，那恐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完完全全就是一种本能的映现，这令袁朗心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是一种……拒绝！这是不曾有过的！在袁朗以最缺德、最苛刻的嘴脸出现的时候，许三多也不曾有这样的反应！那时他也许会愤怒、也许会失望，但不会像此时的……疏离和……排斥！
　　齐桓也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了，不是许三多，而是他的队长！不用面对众多的部下，袁朗卸下了做为“队长”在刚才的场合里所需要的全部伪装，不再激情四溢，不再从容风趣，甚至连总像是能担起一切的双肩也垮了下来，整个人瞬间就开始落寞……
　　看看眼前的两个人，齐桓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许三多仿佛一个濒危的孩子，已经命若游丝，死亡的气息正弥漫开来，而袁朗则是那痛心疾首的父亲，因为回天无力而心灰意冷……这样的感觉让齐桓悚然而惊，他猛地一碰脚跟儿，立正，粗着喉咙：“队长！”
　　齐桓的粗声对许三多没有影响，却足以惊回袁朗，他迅速地看了齐桓一眼，挺起了腰，无力的感觉随着这个动作蜕去，他恢复了冷静，至少表面看起来他是镇定的了……
　　看看许三多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袁朗在心里苦笑，他心绪复杂地拍了拍许三多的脸，许三多依旧木然，袁朗收回了视线，“齐桓！”
　　“到！”
　　袁朗使了个眼色，往宿舍的方向微摆了下头。
　　“是！”
　　袁朗转身上车走了，铁队应该正在办公室等他…..
　　齐桓怜悯地拍了一下身边人的后脑勺，“走吧，三多！”
　　调整着自己的步子，适应着僵直地挪动脚步的许三多，齐桓还在想队长临去时的那一眼。他知道队长是把许三多交给他了，他会照顾好，虽然，照顾人不是他的长项。
　　煎熬人的一夜之后，黎明再次如期而至，训练场上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也一如既往，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今天都还是一样要继续，这就是现实，军营，尤其如此。
　　做为奖励，大队给了一中队几个休假名额，再加上借调到兄弟部队搞培训的人还没回来，所以早课时站在袁朗面前的队伍比起平时明显短了一截儿，也许正是因为人少，袁朗一眼看出队伍中少了两个不该少的人，其中一个，在他多年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迟到的记录。
　　压制下心里不好的预感，袁朗不动声色地发布着一个个口令，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又提了起来，他已经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失望：出现在眼角的余光里的，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报告！”齐桓在口令的间歇中立定，同时已经准备归队。
　　“站着！”袁朗在口令的间歇中喝止，焦躁得令他自己吃惊。
　　已经抬脚的齐桓闻声原地立正，袁朗继续他一连串儿的口令：“目标375峰顶，时间半小时，向右转，跑步走……”
　　动作整齐划一的两队人随着口令开始了他们的必修课，剩下两个人站在原地面对他们暂时无法解决的难题……
　　感觉到齐桓还站在自己五步开外，袁朗皱眉沉喝，“过来！”
　　“是！“
　　面对无怨杵在自己面前的人，袁朗无话可说，终于问，“许三多呢？”
　　齐桓不看他的队长，不忍看，“睡了。他已经三天没睡了，天亮刚睡着！”
　　袁朗垂眼，然后，“目标375峰顶，跑步走……”
　　袁朗率先跑出去了，齐桓随即跟了上去，一如从前的每一次……
　　清晨的风中，两个人的脚步在山路上回响，没有口令，步幅和频率却惊人的一致，袁朗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都像在冲刺，齐桓暗暗叫苦，这种不要命的跑法是长跑中最忌讳的事情，搞不好就会受伤，但是，他选择了沉默，只是一步不落地跟随……
　　跑到快一半路程的时候，袁朗放慢了速度，齐桓也看到了原因，先出发的队伍正拐过前面的山角……
　　齐桓松了口气，边随着放慢脚步边尽力调整呼吸，肺部有轻微的灼痛，相信前面那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愿刚才那近乎自虐的一番疯跑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接下来的路程，袁朗是按寻常操练的节奏跑的，这让齐桓轻松不少，他开始希望队长能说点儿什么，但很快就发现这是一种奢望，袁朗好像已经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他只是机械地抬腿、落地，抬腿、落地，齐桓也就只能无奈地跟着……
　　到终点的时候，先到的人正四散着做放松运动，看到他俩儿上来，C2准备整队，袁朗阻止了，“继续！”说着就自己到一边儿原地慢跑……
　　齐桓对C2摇摇头，也到一边儿找了个地方开始压腿。
　　有人凑过来，“他怎么了？”吴哲，下颌点向背对着他们的袁朗。
　　齐桓横了他一眼，克格勃就是克格勃，“你自己不会看哪！”
　　“要能看出来我还用问你？”
　　齐桓没好气儿，“你问我，我问谁？”
　　“菜刀！”平常心的人有些急眼。
　　齐桓迟疑了一下，“许三多！”
　　“许……”吴哲在齐桓要杀人的眼神下压低了声音，“还那样？”
　　“快傻了！”没日没夜地做噩梦任谁也受不了。
　　吴哲有些难以置信，“他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齐桓的眉拧到了一起，“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事关人命，有人看到善恶，象吴哲，他说“我只好想我救了多少人，”那很容易拐过弯来，有人看到生死，象许三多，反复嘟囔着“她想活，我把她杀了”，这恐怕就得钻进死胡同……
　　吴哲不想探究自己和许三多的不同，“那他呢？”队长的反常又是因为什么？
　　齐桓沉默，他也不知道，或许，许三多的排拒是原因之一吧？
　　“锄头……”
　　“干吗？”
　　“回去的时候你去看看三多！”
　　“你呢？”
　　齐桓没说话，看着面对山崖做扩胸运动的袁朗，有些忧心忡忡。
　　“……知道了！”看了齐桓一眼，吴哲随着哨声回到集合的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