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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第二十九章

      次日,宫中传出张贵妃忽身患重病,想是游春受了凉,回宫后又受了惊,不几日竟药石罔效,撒手人寰。因贵妃病得突然,也去得突然,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白玉堂也奉旨入宫,查看是否有异,饶是白玉堂细心盘查,都无任何不妥之处。

      只是赵祯悲痛异常,竟在正宫皇后尚在之时,追封张贵妃为温成皇后,生死两后,此乃史无前例,就是刘彻当年宠李夫人,也只是以皇后之礼下葬,而未得皇后之名。刹时,朝野哗然。

      只是展昭没想到,接下来的一月竟是多事之秋,继江宁府大火、宫中卫士之变后,贝州又有王则谋反,各地皆有营兵谋乱,朝庭只得出兵平叛。

      展昭不由也十分焦虑,虽说非大事,但如此频繁却也蹊跷。又见赵祯虽是日夜操劳、忧虑非常,尤胜去年元昊犯边之时。幸而,各地叛乱几日间便被平息,贝州逆贼王则也被押解回京,方解了朝野的不安。

      转眼芳菲歇去,夏木阴阴,虽说晴日暖风,却让人坐不住。虽宫中因丧罢宴,不过欧阳修、白玉堂、宋祁等人依旧常有小聚。这日白玉堂作东,也邀展昭至会仙楼共饮,那几人谈起月前宫中、朝野之变,皆道张妃之死恐怕与曹皇后难脱干系,这医者害人何需用毒,只要在药上略做手脚方可。白玉堂听罢却道,太医的药方他都请名医看过,可谓是对症下药,并无不妥,且药渣和药方都无可疑之处。于是几人胡乱猜度了阵。

      白玉堂见展昭默然,于是推了推他:“你还记得那年郭后之事么?你还道曹皇后端庄贤淑,但看她斩林蓉之时,可有半分犹豫?虽说药上查不出什么,不过这事总是蹊跷得紧。”

      展昭饮了口酒,将翡翠杯放在手中把玩,泛着柔和清绿的光泽:“或许真与娘娘无干?”

      宋祁在一旁道:“不过圣上宠爱贵妃堪称到了极至。想圣上平日最能纳谏,又极尊典制。可之前封贵妃,如今追封皇后,都不顾群臣反对,执意为之。想来贵妃暴病而亡,圣上定然伤心欲绝。”

      展昭闻宋祁之言,手不禁一抖,酒洒了出来,满座馥郁。白玉堂白了他一眼,本想奚落戏弄他几句,但见展昭面色难看得紧,忙收住口,将话茬开了。

      是夜,赵祯批完奏折,唤元震取来纸墨,说要亲与张贵妃题墓志,忽报展昭求见。赵祯想展昭自替皇后不平之后,若非传他,从未单独来见过自己,不禁心里生出几分欢喜,忙宣他进来。

      笑嘻嘻瞧着展昭走入殿内,却见他面色煞白,分明是初夏,竟觉得风依然带着寒。赵祯见状关切道:“怎么了?莫非病了?”

      “臣有要事禀奏,事关机密,望陛下摈退左右。”展昭直直地跪下,低着头,一旁的烛火哧哧地窜着,殿内温湿的空气又被渐渐烧得火热,竟似要将福宁殿烧着一般。

      “你们下去,掩上殿门,若无通传,不得近殿十丈之内,违者,斩。”赵祯本是站于案前,见展昭跪于阶下,低着头,官帽后青丝垂肩,照耀之下,泛着乌黑的光亮。元震见状噤若寒蝉,忙领着满殿的人出去了。

      赵祯依旧立于案前,提起笔,缓缓捻着笔尖:“有何要事都起来回话。”

      “陛下这是在做甚?”展昭望着案上摊开的纸,柔软均匀,光而不滑,只是白得骇人。

      “张贵妃年少而逝,朕正欲为她题墓志。”拿起镇纸,又将纸压了压:“昭,你赶走了他们,那你来替朕磨墨。”

      走至赵祯身边,拎起青龙水注,往砚中倒了些许水,声似冷泉击石,悦耳得很。这是赵祯最喜的一方端砚,触摸之下,温软而不滑,小儿肌肤一般。从墨匣中取出油烟墨,对着青花纹的砚面,细细磨着,疾徐颇有节,寂寂无纤响,似丝丝细雨润入春泥。

      赵祯瞅了瞅展昭,一对睫毛蕴着殿中灯火,耀眼的光亮顿时柔和下来,赵祯心中一动,想去握住展昭磨墨的手,不料他将已将墨放至墨床之上。于是提笔一试,浓淡适宜,笑了笑,俯在展昭耳边道:“得你替朕磨墨,谁还稀罕红袖添香。”

      “陛下还请节哀。”展昭闭了闭眼,淡得似微风扫过。

      赵祯侧过头望着展昭,恨不得用笔尖在他鼻尖上点一点,笑道:“这话怎么听得如此不是滋味?”

      展昭不答,只静静地看赵祯题字,笔走龙蛇,笔意如同画石,正是他擅长的飞白体,于是又道:“听闻皇后娘娘也善书飞白体,陛下与娘娘果然是珠联璧合。”

      赵祯闻展昭言语之间有几分讥讽之意,大异于从前,不悦道:“这就是你深夜来此禀奏的要事么?”

      “臣此言是真心诚意。”展昭轻哂一声,见赵祯瞪向自己:“不是么?陛下此刻想必心情舒畅,对付襄阳王也是胜券在握了吧?”展昭的眼神清亮得似浅溪清水,赵祯见自己倒映在他眼中,仿佛溪上飞来一片枯叶,生起丝丝细浪。

      赵祯又提笔蘸了些墨,莞尔道:“谁和你说的朕要对付朕的皇叔?”一面写字一面道:“昭,墨不够了。”

      “这些年,襄阳王不臣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只是陛下似乎未将其放在眼中罢了。”展昭并不与他研墨,胸中焦灼得难受,于是只顾说话:“臣当陛下仁慈,若非情非得已,不忍骨肉相残,故而一忍再忍……”

      “朕未想过要将皇叔如何,只是不想他坏了朝庭体面。”赵祯打断他,见展昭蹙着眉,额边有些薄汗,抬起袖,沿着他的面轻轻擦拭,柔声道:“何况这与皇后何干。昭,你今日莫非是病了?若是身体不适,早些回府歇息。”

      “哦?难道曹家不是襄阳王用来对付陛下的一步棋?”展昭深纳了一口气,侧身避开,方才的焦灼霎那间一扫而尽,心中空荡荡的,恍惚身处野岸平沙地,娓娓话道:“只是他恐怕万万没想到,他走的不过是陛下想他走的一步棋吧。贵妃娘娘一薨,陛下追封为温成皇后,朝中乃盛传陛下与曹皇后不和,恐有废后之意。一月内,各地皆有仓促叛乱,只是短短十余日,叛乱均已平定,堪称迅如奔雷。不到一月便将襄阳王在军中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腹尽数除尽,这其中只怕少不了皇后娘娘与曹家的功劳吧。”

      赵祯闻言也不惊异,拍拍展昭的肩,笑道:“昭,你想得太多了。”

      “陛下何必还要骗臣?”若说方才恍惚置身野岸平沙,如今却似寒沙四起一般,冷冽急促:“若说深谋远虑,臣哪及陛下与皇后娘娘之万一。”展昭退后几步,见赵祯欲上前,摇头苦笑道:“何以江宁知府之奏折既是人有心隐瞒,不毁掉却要夹在欧阳大人要清理的旧折子之中。何以宫变即起,皇后娘娘正巧在陛下宫中,应对自如。又何以陛下既已疑娘娘,却又凡事都交与娘娘处置。”

      “昭,你今日太无状了。”赵祯砰地放下笔,墨从笔尖飞溅而出,溅到御笔题字的宣纸之面,手依旧停滞于笔杆上,盯着那微微晕开的墨迹,一字一顿道:“若是他人如此说话,早已身首异处。”

      “臣知罪。”展昭单膝跪在地上,跪得铿锵有声:“臣斗胆问陛下,陛下对贵妃娘娘突如其来的恩宠和违法祖制的追悼,是宠爱还是利用,是悲痛还是愧疚?恐怕陛下比微臣清楚。”

      赵祯怔了片刻,不禁大笑起来,走到展昭身边:“朕道是哪里让你起了疑心,原来是这样。”俯下身,脸贴在展昭鬓边:“如此说来昭是认定朕心中只有你一人了?”说着挽了挽展昭的发丝,柔细光软,放到唇边吻了吻,被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着,心醉神怡:“昭,你说怪不,朕本来该生气的,但听你如此说,却又欣喜得很。”说着又凑近了几分,欲亲吻他的面庞。

      “陛下心中有江山社稷,展昭何德何能。”展昭别过头,推开赵祯,盯着地上的青砖缝:“只是贵妃娘娘还是青春少艾,陛下何以竟下得如此狠心?”

      赵祯扶起展昭,温言道:“昭,你别误会,贵妃暴毙与朕和皇后并无关系,确实是她福薄所致。朕虽故意宠她,让朝中以为朕与皇后不和,令襄阳王更信任拉拢曹家,好将皇叔密植在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说着又替展昭整了整衣:“但朕绝没想过要杀她,她也毫不知情。皇后的性子你也了解,非善妒之人。”说罢扯住展昭:“何况朕已追封贵妃为皇后,她九泉之下也该含笑了。”

      展昭闻言心头萧瑟,挣脱赵祯。赵祯兀地被他挣脱,只觉得原本满是温软的掌心空荡荡的,再去拉他,却似握着寒冰一般,不由一愣,却闻他道:“贵妃娘娘确实福薄,不过陛下倒是洪福齐天。若非贵妃适时暴毙,陛下要做足一场帝后不和的好戏恐怕还要多费些时日。”

      “展昭你放肆!”一掌扬起,几乎目眦欲裂,可见展昭闭着眼、抿着唇,赵祯握了握拳,于半空中抖了几抖,又放下来,指甲狠狠掐了掐掌心,才觉得稍有力气说话:“你将朕想成何等样人了……”

      “陛下想让展昭如何想?”展昭低着眉,涩涩地问,只是他虽睁开眼,却故意不看赵祯,生怕看着他,自己便说不出话。

      “别这样,别生朕的气。”赵祯叹了口气,软语道,知展昭已然有些心软,于是从身后环住他,靠在他肩上,仿佛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有节律地一上一下,顿时安然了不少。就这样抱着他,感到怀中的躯体逐渐软了下来,又动了动,赵祯收紧两臂,似想把怀中人揉进骨血一般。将脸埋在他颈窝,汗涔涔的,也不知是谁的汗,闭着眼沿着那粘湿的颈一寸寸地细细亲吻,舌尖咸咸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半晌,才断断续续地道:“今晚别走了。”感觉怀中人闻言身子一僵,又在急于挣脱,于是狠狠扣住:“朕不是有心瞒你,而是知你悲天悯人,对此等事必会不喜。但张贵妃之死真的与朕无关,就算朕是借题发作,可又有何错?”说着又在他发间蹭了蹭,柔声道:“何况你放心,朕对你从来都是……”

      “展昭消受不起!”猛地推开赵祯,见赵祯往后一仰,险些就要跌倒,忙快手扶了他一下。赵祯一直杵在原地,呆望着展昭,展昭见状轻叹一声,一撩衣,静静地跪在地上:“臣今日只求陛下一件事。”

      “什么事……”赵祯怔怔地开口,声音远得很,恍惚不是自己说出的一般。

      “请陛下调展昭驻守麟州。”又是远远的声音传来,听不真,却似滚雷越传越近,轰隆一声,突然清晰。

      “你要离开我?”机械地摇摇头,凝视着展昭,他竟忽然抬起头,眼神清亮笃定,一如那年他发誓要保护自己。合上眼,眼前一片火红的昏亮,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出话:“你忘过你曾说过什么?你说过只要你在就定会护卫朕的安全。”

      “陛下的安全如今何须微臣担心。”展昭笑了笑,竟是云淡风清,仿佛松风吹带,山月照琴,静谧悠远。

      “昭,昭,朕知道你在气朕连你也瞒么。”赵祯心如乱麻,慌乱中包住展昭的手:“朕是怕你卷进来……”

      “陛下的爱护之心臣铭感五内。”听展昭语气缓和,赵祯心里暗舒了一口气,见展昭另一只手覆上来,刚想拼命抓住,却被展昭反握住,硬是将自己一双手扯离,又淡然道:“但恕臣再难留在陛下身边。”

      “为什么?”半晌,赵祯猛地站直身,因蹲得太久、起得又太急,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忙扶着御案稳了稳精神,案边立着定州进贡的白瓷剔花镶金瓶,釉色泛着惨白,瓶口却金灿灿的,灯烛辉映之下,尤其耀眼,稳了稳心神,才走到展昭身边,见他依旧跪在地上,也不唤他平身,只凛凛地问道:“因为朕引蛇出洞?因为朕以退为进?因为朕和皇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免去一场浩劫?”声音越发急促起来,背走手在殿内走了几回,弯下腰对着展昭,见他咬着牙,眉头紧锁,冷笑道:“张贵妃既然入宫,本就是怀争宠之心,朕满足她,她自己命小福薄,朕又史无前例地追封她为后,如此厚待,你还为她不平什么?”站起身,定定地道:“就算她为朕所用又怎样?能为社稷效力也是她的本份。”

      “那陛下可曾想过,又将她的心置于何处?”展昭见赵祯神色自若,气势逼人,心内一揪,分明是初夏,何以仿佛满目枯桑。不由想起那日张贵妃离去之时惶恐盼望的一眼,更是萧萧生寒。

      “迂腐!”赵祯高声喝斥。

      “那容臣再问一句,王胜真的死了么?如此重要的证人陛下真会容众殴死?”展昭抬起头,定定地盯着赵祯:“那日福宁殿外的尸体又是谁?”

      “好好,展大人,你果然是明察秋毫。那朕告诉你,那不过是一个死囚,而且证据确凿、十恶不赦,本该处以极刑,如今也算便宜他了。”赵祯说得极快,不曾停顿一下。

      “但秋后处决的期限还未到,他本还有半年的光阴……”展昭轻轻摇了摇头:“况且那日臣就注意到,那尸体下身被打得尤其惨重,想王胜本是宦官,可死囚恐怕不是,但只怕若非如此,就算事前行刑也不足以掩人耳目。陛下,这等死法只怕比极刑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迂腐,迂腐!”全身颤栗得厉害,握拳透爪,腐心切齿,煌煌的福宁殿竟似黄沙碛,乱石飞沙漫天遍地,打得身上吃痛,吹得双眼难睁,涨疼得厉害,好容易方颤抖地挤出一句:“朕自问已算仁至义尽……”

      “如此仁义,臣实在佩服。”展昭忽然笑将起来,映在赵祯眼里,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是如此可憎,又见他唇角上扬,拱手道:“真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混账!”一声大吼,如同怒猊渴骥。忽闻砰的一声闷响,赵祯一怔,展昭已倒在地上。这才觉得脚有些发麻,竟是方才盛怒之下一脚把他踢倒在地。自己脚上的靴子硬得紧,那昭他……赵祯踉跄地退后几步,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他有内力护身,不会有事的,对,一定没事。

      但见展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赵祯呆立着,心已被掏空,猛地扑上前,抱起展昭。却见他双目紧闭,咬着牙,合着唇,似乎往里吞咽了什么。 “昭,你怎么了,怎么了?”小心翼翼把他搂在怀里,轻抚着他的背。

      “臣无碍,陛下多虑了。”展昭摇摇头,只是一开口,却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昭,朕踢伤你了?”赵祯闻到一股血味,想怨他为何不躲,为何要生生受自己一脚,却又问不出口,忽又想起他有内力,何以自己方才踢下去的时候丝毫不觉,难道是之前受了伤,关切道:“你从来有内力护体,如何会受伤?”话一出口,猛地又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斥道:“为何突然撤了内力?你是故意想让朕心痛么?”

      “臣若不撤,岂非会弄伤陛下。”展昭靠在赵祯怀里轻声道,听他怨气冲天,又把自己摇晃得难受,不由苦笑:“臣只想驻守麟州,望陛下成全。”

      “我不许。”赵祯猛地把展昭压在地上,咚,展昭的背与坚硬青砖相撞,展昭皱着眉,不让吃痛声从牙缝里发出。乌纱幞头也滚落在地上,溜至墙边方停下。

      身下硬朗的青砖冰冷彻骨,展昭微眯着眼,见赵祯欺身压上来,抱住自己,隐隐约约似有什么闪动,闭上眼,侧过头,心里不禁有些埋怨自己为何要激怒他。良久,未有意想中的肆虐,脸上凉凉的,一滴、两滴……下雨了么,这富丽堂皇的殿内怎会落雨。

      展昭睁开眼时,赵祯正轻柔地扶他起身,又搀他坐下,温言道:“好,既然你不想看到朕,朕就放你出京。”展昭心一拧,想说什么,赵祯已蹲在他身边:“只是昭,你如今受了伤,叫朕如何放心让你去驻守边关?倘若有失,叫朕如何是好?”

      “这点小伤……”展昭正要辩驳,却被赵祯软软的指腹点住嘴唇。

      轻笑着摇摇头:“若边关有失,你也担当不起啊。” 见展昭还有争执之意,从地上拾起方才滚落的幞头,一边替他戴上,一边道:“好了,范仲淹正在杭州任职,他也算是你老师,你先休息几日,再出京陪他吧,朕也放心。”瞧展昭还欲说甚,温和地笑笑: “你先在杭州养好身体,朕迟些时候还会调范仲淹去守延麟,你到时候再随他过去。别再和朕争了,去吧。”

      展昭闻言终于不再争执,站起身,双膝跪下对赵祯缓缓一叩首,默默起身退出殿外。吱~,打开殿门,元震等未得旨意只敢远远望着。展昭迈出几步,回过头时,玉窗萤影,金殿声绝,诺大的殿内竟只有赵祯一人,双手撑着御案,背对着自己,茕茕独立。落月低轩,寂寂清风,猛地灌入殿内,吹得殿内一排火烛几窜几落,摇曳得眼前模糊一片,怎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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