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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第二十六章

      赵祯正琢磨着写诗捉弄展昭,却见他拉了拉缰绳,依旧行于轿旁,于是掀开帘:“新郎官又回来了?”

      展昭气苦,若非职责在身,便是打死也不与他一处,好没气剜了赵祯一眼,那笑颜着实可憎。忽见他今日所着绛纱袍亦是红色,灵光一闪,俯身低语:“这位娘子怎就自家揭了盖头,好不规矩。”言罢面有得意之色。

      赵祯微愣,见展昭抿着嘴,似偷了腥的猫儿,暗道这人是越发长进了。也不恼,只微微颔首:“一个新郎官一个新娘子,倒是一对儿。”

      展昭兀地又红了脸,狠狠一瞪,暗道这人怎生面皮厚成这般,于是再不理睬,惟恐又被他取笑了去。

      游罢琼林苑,又至宝津楼观百戏,折腾了一日,日已西斜。池苑一开,游人不绝,正是百姓与天子同乐。此时宝津楼侧宴殿之中百官又重开宴,酒醴异气和着百花幽香,氤氲于殿内。众人喝到兴起,早有笔墨伺候,斗起诗词来。

      展昭于诗词上并无多少兴致,自个儿出了宴厅,倚着栏杆坐下。华灯初上,耀得新月暗淡,繁星无光。

      “猫儿,你一人在此作甚?”回过头,却见白玉堂握着个酒壶儿一颠一颠踱出。展昭见状,知他又多贪了几杯,心道这家伙果真是无酒不欢,山野酒肆、秦楼楚馆、宫寺楼台,只要有好酒,他都能安然畅饮,也不管是对着的是渔樵艺伎,好汉侠客,还是达官贵人。

      “白兄,你少饮些。”展昭伸手便要取他酒壶,白玉堂见状,将壶抛起,酒自壶口倾出,尽数落入白玉堂之口。待展昭从空中夺过壶,竟是半滴不剩。

      白玉堂咧嘴一笑:“猫儿,莫瞪着你的猫眼,里面还有呢。”说着拉过展昭便往厅中去,这一拉,却从展昭袖中拉出赵祯所赠的白玉鞭来。“这是何物?”白玉堂握住那马鞭仔细端详,啧啧赞道:“此物策马不会伤马,实在稀罕。猫儿,你哪里弄来的?”

      “别……别人送的。”耳根子恍惚又被赵祯私语时的温热气息润湿,不由发热。

      白玉堂见他那窘样已知是何人所送,偏生故作惊诧:“猫儿,你收受贿赂?仔细包大人铡你。”

      “胡说胡说。”展昭见白玉堂满面戏虐之色,不禁恼了:“你快还给我。”

      “猫儿,既是别人送的你就大方些,转赠我吧,你再去找那人要便是。”白玉堂揣起马鞭,见展昭嘟着嘴,满面不舍,想这猫儿一向仗义疏财,若非那人所赠,他怎会爱惜至此?在官场呆了这些时日,白玉堂深觉以往想得容易,如今才知朝庭,见展昭这情形,不由替他忧心。

      二人正闹着,却见一小太监走来,一见白玉堂手中之物,长舒一口气,如蒙大赦般将一字条神神秘秘塞与他。白玉堂接过,打开一看,不禁笑将起来。展昭见他笑得不怀好意,纵是有些好奇,却也不好窥探。

      说话时,忽闻厅内一阵喝彩,原来是宋祁笔走龙蛇,正高吟:“至如今,始惜月满、花满、酒满。”展昭不由望向上座,这一望不打紧,一望却大吃一惊,赵祯竟不在上面。回头叫白玉堂,却也不知去向。心下一急,扯过元震问道:“陛下哪里去了?”

      元震诧异道:“展大人,你如何还在此处,陛下说要微服出游与民同乐,已出去一阵儿,我还道定叫上了展大人呢。”

      “这忒胡闹了。” 展昭急得跳脚,今夜游人众多,倘若有个差错,如何了得:“带了几个侍卫?往哪条路去了?”

      “往池苑去了,展大人不必担心,八个侍卫乔装跟随,我留在这儿是怕有人问起就道陛下不胜酒力,在房内歇息。”元震倒也不慌。展昭闻言也不多说,只施展轻功飞下宴殿。

      却说白玉堂握了纸条,行至殿外古桐牙道,此处属禁苑,故无游人。赵祯一副儒生打扮立于画桥之上,回头忽见白玉堂,惊道:“你来作甚?”

      “不是陛下唤我来的么。”白玉堂笑着拿出纸条:“叫就叫呗,还写首诗作甚,这文采嘛……也就平平。”

      那纸条上墨迹未干,上书:“花领红鬃一向偏,绿槐香陌欲朝天。仍嫌众里骄行疾,傍镫深藏白玉鞭。”原来是赵祯白天戏弄展昭,惹得他策马快行,心下觉得有趣,便成了诗。方才见群臣斗诗,于是自己也顺手写了。诗下面又有一排小字:“速至殿南画桥。”赵祯一时回不过神,他是叫了个小太监,让他将纸条送至袖中藏有白玉鞭之人,可怎么……忽地瞥见白玉堂腰旁别着一物,不是白玉鞭是什么,心下了然,面色一沉:“这东西怎你如何得来的?”

      “猫儿送与我的。”白玉堂眨巴着眼,一副鬼灵精样。赵祯见说是展昭送的好不气闷,他怎就忍心如此糟蹋自己一番心意。白玉堂见赵祯神色暗淡,乃收起笑容轻语道:“我知道陛下是想叫猫儿来,但陛下可曾想过,若是以前那般还好,倘若真捅破了,可是他承受得了的?”

      这一语正中赵祯心事,情知无益,但若不如此,又如何解心头之苦,背过身,木然对着一池桃花水:“朕自然护得了他。”

      “是么?”白玉堂将腿搭于桥栏之上,自从知晓赵祯对展昭的心思,原本是不欲多问,只看他俩造化。但这段日子始知宦途险恶,不由发愁。眼见赵祯对展昭越发亲近,宫中闲言碎语似乎也多了些。猫儿是自己兄弟一般的人,虽外表温润,内里却是倔强刚直,哪里禁得住这名声。“陛下想仔细了,若不能,倒不如乘早断了好。”

      “从来夸有龙泉剑,试割相思得断无?”赵祯闻言也不作答,缓缓念出一句,听得白玉堂愣在一旁。

      只知他对猫儿动了真心,却不知已到这田地。

      两人正说着,忽见展昭远远奔来,穿梭于柳稍树间,翩然似飞燕一般,轻轻落到赵祯跟前,蹙眉抱怨道:“陛下为何又轻率行事?还不与臣说。”见白玉堂也在:“白兄既然知道怎不与我知会一声。”

      “以往陛下微服出宫也不见你与我说啊?莫非这侍卫只有你当得?”白玉堂皱了皱眉,以前展昭对此诸多避讳,如今却……这般下去,真不知会怎样。

      展昭微愣:“你这是何意?我不过是职责所在。”口中虽如此说,可心下却道不明是怎生滋味,只堵得很。

      “莫再闹了,既然来了,就都陪朕出去逛逛吧。”赵祯见展昭追来,顿觉舒畅不少,也不想他二人争执。

      “你们去吧,我还是回去喝酒。”白玉堂叹了口气,自己还真是多管闲事,说罢将腰间的白玉鞭与那字条扔与展昭:“还你,方才逗你玩呢。”

      展昭打开字条一看,竟写得似小儿女私会一般,半晌,才喃喃道:“陛下太不尊重了。”

      这字条没送与想送之人,还白白被人取笑了去,赵祯本恨不得将那字条揉了去,可见展昭虽是责备,却并无恼意,还有些不好意思,一腔怒气早到了爪哇国。于是走到展昭身边,拽了拽他:“别恼了,也不是朕贪玩。方才你不与他们闹,只顾着往楼下望,别以为朕不知你在想什么。”

      展昭闻言微怔,莫非他此举,竟是为了自己?不过这念头一瞬而过,不及多想,便道:“今夜游人众多,陛下若真执意出游,断不可离臣半步。”

      “你要朕离还不肯呢。”赵祯笑得陶然。乃命其余侍卫扮作游人附近跟着,自己与展昭行至池苑。

      夜间春色异于白日,各式花灯流淌于繁花之上,摇漾着奇媚之色。柳叶随风而舞,翠中隐着微红,颠狂得很。池苑中处处是酒家艺人,这厢有歌姬曲绕行云飞,那边是美人舞似莲花旋。大约是过于眩目了些,又或许是方才多饮了几盏,赵祯只觉头有些发晕,伸手挽住展昭,烟霾浮动,暗香满苑,越发不清晰起来。

      “昭,你以前说过这池上的小食有名,不如我们去尝尝。”见展昭虽是陪着自己,眼角却瞟着池上酒家,赵祯暗自好笑,众人都倒这只御猫老实守礼,却不知他是馋嘴猫一只。

      “这……”展昭心中一动,却又为难起来,自己倒还罢了,倘若圣上吃出个什么毛病,如何得了。

      “记得你说最喜螺蛳肉、饶梅花酒,旋切鱼脍几样?”赵祯拉着展昭往池上行,又俯在展昭耳边道:“没记错吧?”

      展昭低下眉,只“嗯”了一声,自己不过提过一次,他竟记得分毫不差。想那些不过是寻常吃食,只是自己喜欢,便似乎比殿中的琼宴羽觞都美味许多。

      二人随便买了些,又叫了梅花酒。展昭怕误事不便多饮,赵祯因觉新鲜竟倒了两壶下肚。见赵祯微露醉意,展昭不敢久留,一行人回到禁苑。

      “你们先返去,朕吹吹风醒醒酒,有展护卫相陪便可。”赵祯乃吩咐众侍卫。因已是禁苑之内,四处均有人把守,于是众人乃依命行事。

      行至柳径之上,脚步越□□缈起来,微微靠着展昭,他发丝牵风,轻拂脸颊,顿觉被一段清新之气萦绕,与方才的花香酒气不同,直沁到人心间去,却恍惚更醉人些。“昭,你真好闻。”手抚着几缕青丝,歪在展昭身上。

      展昭一窘,将赵祯搀着推离自己:“陛下喝醉了。”心扑扑跳得厉害,深吸了口气,方平缓下来。本欲扶赵祯往水心焦亭坐下,孰料他径直倒了下去,“朕就在这儿躺着。”展昭无奈,只得扶住他坐下。

      心中焦躁,一把拉过展昭: “朕对你你是一直知道的……但你总是躲着……白玉堂,他说你承受不起。”赵祯眯着眼,展昭说自己醉了,可自己头脑倒越发清明起来:“昭,你怕吗?”

      “陛下,臣扶您回殿。”展昭见他满口胡言,顾不得许多,便要拽他起身。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借展昭扶他之时,顺势一倒,啪地一声,二人摔在地上,虽是草缕茸茸,采蘩祁祁,却也摔得生疼。草间隐着杜若香,倒和他的气息有些相似。将展昭压在身下,伸手捋了捋他散开的青丝,指腹缓缓上游,顺着发间,移到脸上。盖住展昭望向自己有些惶惑的眼,含笑覆上那微张的唇,蜻蜓点水般得一触,又分开来。

      展昭一颤,心中乱成一团,前番他吻自己时尚能与他道出一番话,如今竟是被挠得乱如麻,半个字也吭不出,抬起手,索性再故伎重施点他的穴,却被赵祯将手握住,一丝轻笑:“昭,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虽是在笑,却为何带着苦涩,只觉那炽热的唇移到自己耳根,呢喃着:“不要怕……至少……是现在。”

      展昭怔怔望着天空,冥冥无际,银河虽是迢迢,清晰得却如同在眼前,织女牛郎二星隔河相望,闪烁不已。举起的手被他握在手心,十指交缠。背上微微发凉,约摸是草中的水渗入了衣衫。还好是自己垫住了,若是他径直跌在草上,只怕会着凉。“至少……是现在”,恍若定身咒一般的言语,听得自己动弹不得,任由赵祯的双唇沿着自己颈侧滑动,心大概已是停驻了,屏着气,索性闭上眼。感觉他放开了自己的手,两臂环住自己,撑了起来:“睁开眼,看着朕。”不知是祈求还是命令,展昭睫毛颤动了下,终于睁开了眼,望着他,整条银河都被他遮住。

      凝视着展昭眼里映出的倒影,是自己,只有自己,清晰却迷离,但只有自己一个人。笑了笑,缓缓俯下身想再吻他,却见他将头转向一侧,心头一紧,怎么能让他再逃,猛地捉住他那随同的心一起怔住的双唇,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确定他是在自己怀中。含住他的唇不断磨挲,怔住的唇越来越温软,任自己的舌来回揉搓。他口中还残留着梅花酒的香气,莫非是酒还在发酵,滋味比酒还要清冽醉人。坏心眼的咬了咬,印下排浅浅的牙印。

      “哎……”哟字还未出声,口已经不能发一言,唇舌完全覆了上来,缠绕吮吸,似要夺尽自己最后一口气。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亲吻,展昭抬起双手,想推开他,却仿佛只为将手递到他手心,又被他握住。赵祯的手很暖,大约是方才酒饮得过多的缘故,被那样握着,似要熔了去。软软的,随着他的手移动,糊里糊涂竟是攀上了他的腰,展昭两颊刷地通红,触电似得甩开,换来的却是一声轻笑和一个紧密而温暖的怀抱。“昭,你真可爱。”

      “放开我。”展昭的头被他埋到怀里,压得喘不过气,不自在地动了动,殊不知这动作恰似猫儿在怀中撒娇蹭人一般。

      赵祯的呼吸猛地粗重了起来,手沿着展昭的背上下摩挲:“你再动朕可不保证能控制得住。”感觉到下面似有什么磕着自己,即使隔着锦衣,却清晰地很。脑中轰地一声,展昭不敢再动,只由着他搂着。他怀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清晰有力的节律伴着自己的心一同跳动。

      良久,赵祯才放开了展昭,却在展昭还来不及舒口气时在他耳边轻吐:“昭,我爱你。”见他在惊愕中似还未回过神来,又下咒般重复着:“我爱你。”

      …………

      “快到回宫的时辰了。”展昭低下眼,将脸别到一旁。

      “你呢?”轻啄了一下他的额头,咸咸的,隐隐一层薄汗。“昭?”见展昭仍然一言不发,不禁闭上眼:“你还要继续躲吗?”

      “大概……”展昭抬起眼,望了望他,那纠结的眉头,紧闭的双目刺得自己一疼:“是吧。”

      微微一愣,虽然恍恍惚惚,但也听真了,猛地又将他缚在怀里,感觉到后背被一双犹豫着的猫爪轻轻地碰了碰,又躲闪开,痴痴一笑,再想吻他时,却被他抵住。“陛下,快到时辰回宫了。”

      展昭搀着赵祯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始终低着眼,不去看他。

      也罢,今番已是难得了,倘若再造次,只怕反吓坏了他。赵祯整了整衣衫,风起了,吹乱远处几盏灯,酒似乎醒了不少。

      展昭回到府中时已是二更了,游玩了一天,却无丝毫困意。刚踏入府中,展忠便凑上来:“少爷,白少侠方才来了。”

      想起方才之事,隐约猜到他此来为何,蹙了蹙眉:“让他回去吧,我累了,不想见客。”

      “展昭,你不至于就这么怕了吧?”白玉堂已到了厅外,抱剑斜倚着门。

      “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展昭转过身径直往自己房间里行。

      “你明白。”白玉堂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展昭:“以后打算怎样?

      “什么怎样。”展昭回过头,方才太荒唐了,可为何自己心中全无半丝悔意,反倒轻松了不少。可这也是生平第一次,不愿考虑得太过周全,至少……是现在,不想回答白玉堂。

      “你……”白玉堂握紧展昭手腕,却意外地未在展昭眼中看到预想的茫然不安,叹了口气,松开手:“保重。”说罢往门外走去。若说情场欢场,自己比这只猫经历得多许多,见过的也多许多。可他倒好,不碰便罢,一碰就碰个大麻烦。本以为他与赵祯都是温吞的个性,想必就一世那么下去了吧,孰料这样的两人竟捅破了那一层,只不知今后,他们想怎样……

      “白兄。”展昭唤住白玉堂:“多谢。”方才见白玉堂那形状,明白他在为自己担忧,这只小白鼠,何时也学会操心了。

      白玉堂闻言苦笑,饶是伶牙俐齿也道不出半句。他谢自己作甚,自己可一点也帮不了他。埋头走着,刚打开门,却和一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展大人,展大人。”一侍卫打扮的人冲将进来,嚷道:“宫中生变,展大人快去救驾!”

      “什么?!”展昭与白玉堂大惊失色。展昭强定下心神,问道:“陛下现在何处?”

      “在燕宁殿皇后宫中。”那侍卫答道。

      心似乎被一双手猛地一拧,刹那间已不成模样,展昭愣愣立着,方才那个抱着自己说爱自己的人究竟是……有着三宫六院的圣上。一时顾不得胡思乱想,勉强回头对白玉堂道:“我先去救驾,白兄你速去知会王守忠,让他领兵前来。”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脚尖一点,身子已腾在半空:“猫儿,你也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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