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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第十三章

      月色溶溶,花阴寂寂,夜间春色透着一丝盈盈间的羞涩与落寞,展昭竟不忍推开赵祯,只怔怔地被他抱着,赵祯将头埋于展昭青丝之间,感觉到那柔纫身体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搂中怀中,心中一痴,手不觉略松了松。察觉怀中人似乎想逃,又收紧了几分。

      终于放开展昭,已不知是什么时辰,见他略低着头,纵然看不清,隐隐间也透着羞怯,心中一动:“昭,朕……”

      “陛下,明早还要早朝。”脱口而出的话被展昭迅速而带着慌乱的谏言给硬生生顶了回去。

      “朕……”赵祯看着他,好不容易下的决心被他一句话消融了大半:“朕是想说……小心些,平安回来。”

      展昭觉得心狂跳了一下,听到最后一句才松了口气,恍惚间又似乎有些失落:“陛下放心。”

      “朕会想你的。”瞧着他那骤然轻松的可憎模样,不甘心地补了一句。

      展昭一愣,鬼使神差地喃喃道:“我也是……”

      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赵祯觉得心似要飞出一般,痴痴地立着,脉脉无语,手微微抬了抬,想再抱住他,却被展昭顺势扶住:“陛下,丑时了。”

      两人回到福宁殿,元震远远瞧见,正不知该如何,却见展昭对赵祯施礼告退,向自己走来:“元都知,夜已深了,快服侍陛下歇息吧。”

      “嗯,展大人也早些歇息。”元震目送展昭匆匆离去,望了望圣上,见圣上也看向这边,微微笑着。

      “陛下,展大人让您早些歇着呢。”元震替赵祯更衣,不经意地编了一句:“展大人脸有些红呢,不知是不是病了。”

      “是么?”赵祯心中畅快,笑道:“那得让御医去瞧瞧他,看他害了什么病。”

      元震倒不算欺君,展昭出了殿门,脸颊倒真越发热起来,若非夜色朦胧,早看见已红如柿子一般。

      次日早朝,有人报延州门砦失守,范仲淹请旨自行,赵祯准奏,命户部尚书夏竦为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使,韩琦、范仲淹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展昭以禁军殿前司都指挥使随行。

      大军出征之日,赵祯亲往送行,远远见展昭立于马侧,早有殿前司、开封府一班同僚为他辞行,白玉堂递与他一杯酒,展昭接过,一饮而尽,人群渺渺,尘埃轻扬,看不清他何种神情,也听不见他说些甚。赐过御酒,对将士们豪言壮语激励了一番,在一片群情振奋中,赵祯见展昭正看向他,手握巨阙,有拔剑起蒿莱之势。朝他点了点头,见他回自己一笑,怔怔地想移步去他身边,回过神时,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徒余人马踏起黄沙漫漫。“陛下,回宫吧。”元震小心提醒着。

      展昭骑于马上,此番随行出征,虽是受夏韩范三人节制,却未将他归于特定一人麾下,加之他是天子近臣,夏韩二人与他虽无深交,倒也客气。

      夏竦在朝野声名不佳,一路上,他话不多,还似有些不乐。展昭旧日在开封府曾接过其母与其妻杨氏之母的家务官司,当时哭笑不得,见他有些避着自己,只道他尴尬,也不与之多谈。

      韩琦长展昭十岁,弱冠时中榜眼,风骨秀异,眉眼有些像白玉堂,便连性情也有三分相似,展昭倍觉亲切,几句话便熟络起来。韩琦性直,问展昭为何不在殿前司舒舒服服当官,要请缨至延麟征战之地。

      展昭一笑,望了望天,摇头道:“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

      韩琦闻言狠拍了拍展昭肩膀,赞道:“好好好,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说着又对范仲淹道:“范大人,你这门生倒比你爽快些。”

      一路上,韩琦与范仲淹为是攻是守几番争论,范仲淹知他话中有话,笑道:“韩大人取笑了,非是仲淹贪生怕死,只是西贼流窜,加之将士不惯征战,固防务而徐图之,才是万全之策。”

      “元昊虽起倾国之兵,其众不过四五万,我等分兵逐路各自为守,势分力弱,遇敌辄不支。如果并出一道,一鼓作气,乘元昊新胜,势必骄惰,可破敌也。” 韩琦据理力争。

      二人争执不下,问夏竦意向如何,夏竦沉吟半晌:“还是范大人之策稳妥。展大人如何看?”

      是攻是守,韩范二人已数次相争,展昭早有自己主意,见夏竦问起,便道:“不如兵分两路,范大人守延麟,固防务,韩大人帅泾原之师与元昊战。”

      “你倒滑头!” 韩琦笑道:“昔日霍去病去大将军数百里,轻骑八百,封狼居胥;赵充国亦以万骑破先零。李靖以骁骑三千破突厥,自汉以来,不可胜数。”

      “非是展昭滑头,而是在东京时,展某统殿前司,深知骑兵马术不精,不能比汉唐。且贼兵善战,却国贫而远师,时久必然财竭粮尽,不战自败。”展昭自请旨之日,已沉思多时,起初也欲与贼兵决一死战,但思索之下,又觉不妥:“只是将士若不习战,只怕将骄兵惰,连守亦守不住了,不如固防守,而时与战,令元昊久攻不破,又处处碰壁,我军亦能对贼兵渐渐适应,岂不两全?”

      范仲淹莞尔,展昭所想与自己暗合,不枉自己多日的教导。韩琦闻言笑道:“展大人倒会纸上谈兵。虽也有道理,只是展大人,这些贼兵怕不是如此轻易能退的,而且这些年边关所耗国用之巨,展大人在开封府,不会不知吧。”展昭自知经验不及他三人,也不多言。

      及四人到了陕西,夏竦治军颇严,到任不久,州郡密报有龙骑卒剽百姓钱财,夏竦亲审犯事者八十余名,下令全部斩首。诸将皆为之求情,展昭亦不忍,劝夏竦改为仗刑二十。夏竦冷冷地道:“法不严,则令不行。”说罢将八十余名龙骑卒诛斩殆尽,只将几名同去但未抢财物者改为杖刑。此事一出,军中大震。此外每日商议战略、操练兵士不提。

      却说韩范战守之论上表赵祯,赵祯阅了二人奏表,有些迟疑。“陛下,是时辰歇息了。”元震低头道,自展昭走后,赵祯几乎夜夜批奏章至子时,睡着了也是浅眠,常常睡不足三个时辰。今日更是,子时已过,还对着两份奏章足足愣了一刻,“陛下您这些日瘦多了,再如此,等展护卫回来都认不得了。”

      “他啊……”赵祯苦笑,自那日在杏冈抱过他之后,就连话也没单独说上一句,每次向人问及他的情况,都说很好,就是不知怎么个好法,莫非离开了自己,他就这么好么。

      元震知圣上惦记着展昭,专程派人去延州打探,今日刚返,说展昭每日训练将士骑射,每次示范,快马之上尚可百步穿杨,看得将士们连连喝彩。他武艺高强,训导有方,又体恤士卒,在将士间口碑极佳。问那人可曾捎回些书信,那人却说:“都知只让我去看看展大人情况,小的好不容易才打探了,并无异常。”

      “蠢才,蠢才。”元震连连骂道,谁要他去看有无异常,只是又怎好明说圣上记挂着展护卫,让他与圣上写封书信什么的。

      “前些日皇后命减后宫用度一半,哎,委屈了她,去看看皇后睡下了么,若没睡,朕现在过去。”赵祯叹道,思索良久,终于落笔批了,合上两本奏章,起身道。

      “是。”元震忙派人去燕宁殿让曹皇后接驾。曹氏本已睡下,闻说接驾,好不惊异,赵祯已有许多日单独睡在福宁殿了,后妃们,尤其是张美人来探问过好几次,他今日怎么倒想起来自己这儿了。

      “陛下,恕臣妾未及接驾。”仓促间还未梳洗,赵祯已走至内殿,见曹氏正要见礼,一把扶住她。

      “不必多礼,这么晚了,打扰你歇息是真。”赵祯笑道,曹氏平素都穿得端庄稳重,如今却只套了一件袄子,亵衣素白,飘飘若仙,为平素性情沉静的她添了几分羞怯妩媚。心神一动,忆起那日杏冈之上,展昭由着自己抱了许久,之后竟说了一句“我也是……”,赵祯抱过曹氏,见她一惊,手搂得更紧了些,笑了笑,低头吻上那红润的唇,见她愣愣的模样,含笑加深了那一吻。

      “陛下?”被赵祯少见的热情唬了一跳,酥软在青年天子宽阔而有力的怀中,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不再是一国之母,仅仅是年仅二十岁的少女倒在情郎怀中一般,曹氏脸一红,手亦环住赵祯的腰。

      不知为何,心忽地一落,赵祯手松了些,那个人无论自己如何,都从曾真正回应过自己,仅仅一声涵义不明的“我也是……”就让自己又惊又喜了半个月,而这半个月,若非自己问起,他便是音信全无,还说会想自己,只怕侠客出身的他,上了战场,已是如鱼得水,说不定早将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忘得一干二净。

      察觉到赵祯松开自己,曹氏抬起头,疑惑地问:“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睡吧。”抱住曹氏,不忍心让眼前人失望,温言安慰道。

      过了几日,军中帐议,“圣上决意采用韩大人之策,合泾原、鄜延二路攻贼。”夏竦接过旨意,对众将道。众武将顿时有欣喜之意,尤其是任福等大将,当即大笑:“爷爷定要好好教训元昊那厮,杀了许多百姓,让他血债血偿,替大宋出这口鸟气!”韩琦亦踌躇满志,惟范仲淹眉头紧锁:“如此太冒险了,我定要上表圣上,棋行险遭,若是胜了自然好,若败了,损失惨重。”

      这日散帐之后,展昭走到范仲淹帐内,见他正写奏折,鬓边白发似乎又添了些,这已是他第三次上疏不可轻战了,前两次圣上皆未采用。帐外传来将士们操练行阵的呐喊声,展昭轻声道:“范大人。”

      “是展护卫啊。”范仲淹抬起头。

      “范大人,可否容展某冒昧问一句?”展昭望了望帐外。

      “展护卫请讲。”范仲淹命人给展昭上一杯清水。

      “如今士气正旺,上下一心,范大人上疏坚持固守,是否不当?”这几日展昭与武将一起操练士兵,武将皆知他曾是南侠,又见他武艺果然超群,且不论轻功剑术,便是骑射,也无人能及。又闻圣上下旨决战,将士们群情振奋,操练地比平日勤奋,几位通文的武将也道“定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展昭融于其中,渐渐也望能早日与贼寇决一雌雄。

      “展护卫,兵之强弱,非一朝一夕之事,这点上,你习武之人,应比我更清楚吧。”范仲淹看着展昭,心道毕竟年轻气盛。

      “展某鲁莽了。”展昭面有惭愧之意,确实,如今士气虽盛,按说已占人和,但尚不知己知彼,仅凭士气高昂,两路齐出,实乃险着。

      孺子可教,范仲淹点点头,放下笔,封好奏折,递与随侍:“再上东京!”

      “大人,这已是第三次了,圣上心意已决,怕是……”随侍面有难色,已上表两次,均无功而返,此番再去,定是要遭人白眼了。

      “休得多言!”范仲淹斥道:“圣上若不纳谏,我便上疏到圣上肯纳为止。”

      随侍口中喃喃,颇为不悦地正要接过奏章,展昭见状,蹙了蹙眉,起身道:“范大人若信得过展某,这奏折展某去送!”

      “展护卫愿去?”范仲淹心中一喜,忽又想起赵祯提醒过自己,莫让展昭参与官场争斗,只是事关大局,又如何顾得了这么许多。“展护卫奉旨意随行,回京不怕圣上责罚?”范仲淹尚有些顾虑。

      “既是随行,便无非得固守之位。展某去去就回,且为国事,不妨事。纵是圣上怪罪,展某定一力承担。”展昭抱拳道。

      “既如此,劳烦展护卫了。”范仲淹将奏折递与展昭,展昭双手接过。

      出了帐,遇到任福,任福勾住展昭的肩,笑道:“怎么样,说服那老顽固没?”展昭笑笑,也不说甚,回到自己帐中,略微收拾,骑上快马,直奔东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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