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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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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出现在Cutie Loaf门前也只是因为,那么恰好,它就在她租的房子附近。
谁让谢芙颐刚一抵达岵沣,就收到喻歆的消息:「服了,被导师逮了,要晚点到」
既然如此,谢芙颐就想着自己先四处逛逛,熟悉熟悉未来几个月的生活环境。就这么凑巧,走到了喻歆发给她的那个定位地点。
都怪喻歆迟到。
地图导航截止,提示她目的地就在右边。
一阵疾风突如其来,谢芙颐身不由主地微微垂下头,同时抬起手至额前,下意识要护住刘海不被风吹乱。然而,手指只触碰到光裸的额头,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五年没留过空气刘海。
因这自上而下的视角,她注意到自己的装束——黑色针织上衣,袖口跟V字型衣摆上镶有一圈蕾丝花边,是一朵一朵花的绽放形状,每朵的正中央分别点缀着一颗乳白色珍珠。长至脚踝的茶白A字伞裙,大裙摆随风翻卷。
过往的记忆顷刻如播放老式影像机卡顿的瞬间,一帧一帧地揉皱,画面撕裂,雪花状的裂痕从边缘向内蔓延,音轨沙沙作响。
某段记忆无限拉长,其间人物裙摆随风曳动,嘴角的弧度悬在欣喜与羞涩之间。
渐渐的,画面从模糊到定格。她看清了,那天穿的似乎也是这样一条长裙。
她缓缓抬起头,任由风扑面吹在脸上,乱了两鬓发丝。
她觉得自己太不坦荡,不就是光临前任开的面包店,有什么好畏手畏脚的?她就是要去见识见识,五年多过去了,那个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面包店的门头招牌采用的色彩鲜艳而浓郁,但看上去有些老旧褪色,是故意做出的样式。店名Cutie Loaf形体轻盈灵动,边缘却有一圈斑驳的油墨感,像水渍洇开的痕迹。
招牌的下方是拱形的胡桃木格窗,营业期间向外折叠推开,窗台上摆着陶罐,里头插着一大簇明黄花蕊纯白花瓣的野花。
还是会有些异样的紧张感冒出来。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谢芙颐并不打算回避这无比正常的反应。
谢芙颐捏紧身侧的包带,重重呼出一口气,终于抬步往店里进。
许是她站立的时间过长,店员绕出收银台,抢先替她拉开门,热情招呼:“您好,欢迎光临,请进店选购吧。”
谢芙颐回以微笑:“谢谢。”
浓郁的烤面包香气扑鼻,她一边迈步,一边环顾,某些片段自动配上声音在她脑中播放——
「我的面包店,整体色调一定要是胡桃木,你不觉得和烤面包的味道搭配起来就会给人特别温暖的感觉吗?」
「推开木门,两个木制吧台和藤编椅静候你入座。铺上格纹油布桌垫,铜制咖啡壶与搪瓷杯整齐排列。墙上挂一些老式海报啊、广告招贴画啊什么的,也可以摆一台老式收音机,店里的背景音就要那种是从这台收音机里放出来的效果,但其实不是啦,这台只是装饰而已,它太旧啦肯定已经不能工作啦。」
「老式灯泡透出暖光,有种被黄昏时分晕染出朦胧的滤镜,好温暖好让人安心的感觉。」
「玻璃橱窗贴上手绘的菜单,面包的品类不需要多样,但一定要达到那种吃一口就感觉到幸福温暖的口感!」
迄今为止还躺在她相册里的截图,不必翻出来看,已经记得很是牢靠,此刻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具现在她眼前。
并没有哪处看起来很特别。
没什么特别,却处处吻合。这才是最为特别的。
当时听她说起这些,他都只是平淡地应和几句。之后她再提及,也像是丝毫没有印象,怎么现如今开的店,和她描述的这么相似?
店员妹妹很热情地为她介绍面包:“这款吐司外层是枫糖碎加开心果酱,特别松软,还不会太甜腻。”
店员往她这边靠过来一点,用手微掩嘴巴边,说悄悄话:“早上刚烤出来我就偷偷吃了一块,今天面包师超常发挥,只剩最后一份了,一定不容错过!”
女孩如店内整体氛围,像刚出炉的烤面包一样十分温暖,谢芙颐欣然接受她的力推。
店员妹妹手脚麻利地打包,顺道为她讲解食用和存放的注意事项,谢芙颐听得心不在焉,把手机屏幕贴向扫码处时随口说了句:“你们店的背景乐好有复古感。”
她指了指吧台上摆放的老式收音机:“是它的功劳吧?”
“很多人都这么问诶!”店员妹妹笑得娴熟,“但老板说了,它太旧啦,已经不能再工作了啦。”
谢芙颐了然一笑,接过面包袋子。
店员例行与她告别:“欢迎常来光顾呀。”
谢芙颐转身时,再次环视整家店,处处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她压抑着内心的翻江倒海,赶忙往外走。
迎面有人拉开门,谢芙颐打算让他先进来,而外面的人也想让她先出去,面对面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同时顿住脚步,又一个迈出右脚一个迈出左脚。两人形成一个互相谦让的尴尬状态。
这样几回合后,外头的人倒是主动站在旁边,让她先行。她始终埋着头,满心想着要快点离开这充斥浮想联翩之地,便没再继续谦让。
乔忻见来人就欣喜地报告营业情况:“表哥,你的手艺登峰造极了!今天烤的吐司实在太美味!比往常卖得快好多,这个时间就已经卖光了。”
晏可为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两口才慢悠悠说:“吐司哪天不好卖了?”
这种臭屁的话引得乔忻不由自主地翻出一个白眼,瘪瘪嘴但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语也说不出来。这确实是实情。
“刚刚离开的那位顾客,买走了最后一块呢,”乔忻邀功似的,“她听了我的推荐,还直说自己好幸运呢。”
“买到最后一块了啊,”晏可为往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那就好。”
“她说光听描述就觉得很美味呢,”说话间外卖提示音响起,下一秒单子自动打了出来,乔忻拿起一看,“你瞧瞧,没来得及下架又来一单,可是已经卖光了哇!哥,你要不再烤一批?”
一杯水饮尽,晏可为还是口干舌燥,又添满了一杯水,只说:“还不赶紧跟顾客沟通换品类,再标上售罄。”
“哦,”乔忻一边操作,一边咕哝,“怎么偏偏好吃的不补货,真搞不懂,怎么不明白畅销的多卖才能多赚啊,搞什么饥饿营销……哥,难不成你开这家面包店是别有目的吗?”
晏可为呛了口水,顿时从脸一路红到脖子。
乔忻瞧出端倪,她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凑过去吸了吸鼻子,佯装在闻什么,狐疑道:“很奇怪欸,哥,你干嘛看起来这么心虚,我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晏可为不予理睬,她反倒更加起了兴致,常年的阅读积累让她轻易地就能靠细碎片段串联出完整的故事情节:“哇塞,不会是当年白月光吃面包时随口说的一些话,表哥你一直放在心上,不仅开了白月光心心念念的面包店,还迎合她的口味长年累月地烤烤烤,期待某一天能被她吃到完全符合口味的面包吧?好磕!”
晏可为无语地瞥她一眼,放下杯子起身朝外走,一边说:“少磕点有的没的,好好看店,不赚钱,行,敢亏钱的话你试试呢。”
乔忻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问:“你要去哪儿?”
晏可为理所当然答:“你说的白月光就在屋里头等着我呢,当然要回去作陪了。”
乔忻不满瘪嘴:“喂,怎么又是我一个人看店?”
他把着门,回头笑着问:“演唱会门票还差多少?要不要帮你跟小姨凑凑?”
乔忻立即换了副嘴脸,堆笑道:“什么话,我当然很乐意看店的呀表哥,就是要用劳动换取报酬才更让人满足啊。”
***
邮寄过来的行李陆陆续续到了,一部分被放在小区驿站,谢芙颐回忆打包时的重量,不是她一个人能承受得住的。喻歆还在路上,她等不及,便去门卫那儿借来推车。省力许多,却仍要仔细兼顾着重重叠叠的箱子不要歪斜垮塌。
手忙脚乱的状态下,她竟还能分出心思留意旁的——
一只萨摩耶站立如松,抬着头与主人对峙,眼神倔犟,表情沉沉,很不高兴。
男生轻轻拽了一下狗绳,发出指令:“走了。”
耶耶不情不愿地挪动两小步,马上又立定,不再动弹半步。
围观者满心欢喜:“天呐,好可爱。”
谢芙颐搬东西搬得本就气喘吁吁,一时感叹没注意收住音量,一人一狗都被她的话语吸引目光,那萨摩耶却在原地纹丝不动,不再与主人对峙,而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看。
男生试着拉动狗绳,比刚刚更没效果,他朝她走过来,请求道:“我帮你推着车,可以麻烦你摸摸它吗?它听不得别人夸奖,被夸一句,就必须要夸它的人摸摸。刚刚就是有人路过夸了它一句,但没有停下来摸它,就耍赖不走了。”
居然有如此懂得拿捏人心的小耶!谢芙颐求之不得,掩都掩饰不住的兴奋:“不麻烦不麻烦,完全不麻烦。”
接过狗绳,萨摩耶立刻咧开嘴,脑袋高高扬起,凑上来卖力蹭她的手心。
这!谁!受!得!了!
没人能忍住在可爱的小动物面前不夹嗓音。面对如此主动贴贴的小狗,谢芙颐瞬间可爱侵略综合症大爆发,恨不得狠狠揉捏它一番!啊啊啊宝宝你是一个大棉花糖,好白好软,好想一口吃掉啊啊啊!
但她有克制的,再被萌得无法自拔,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像个变态,只是死死咬着后槽牙,相对体面地不停感慨:“好可爱啊啊啊太可爱了,真受不了啊啊啊小耶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
在她的连连称赞中,小耶越发兴奋,抬着脑袋一直蹭在她手心,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特别享受的模样。
男生好像生怕打扰她太久,要牵着它离开,它也不乐意,绕谢芙颐身体一周,把狗绳缠绕在她身上,自己躲在她背后,眼睛骨碌碌盯着主人,根本就是不屈从的模样。
男生叹了口气,对谢芙颐抱歉道:“麻烦你再牵它一下吧,它似乎被你夸得有些忘本了。”
“不好意思,”谢芙颐这才回过神,有些讪讪,“它实在太可爱了,我摸的时候就忍不住一些冲动。”
“可以理解,”男生推着推车预备往前走,“你家住哪栋?我帮你推上去吧,正好你牵一下白月光,让它过过瘾。”又指着忘本的狗介绍,“哦对,它叫白月光。”
“哇,白月光你好呀,”谢芙颐先顾着夹着嗓子摸它头正式问候,然后才跟男生说,“我也不清楚我是哪栋,我今天刚搬来,只知道路怎么走。”
由谢芙颐带路到一栋楼下,正欲交接狗绳和推车,却听男生讶然:“你也住这栋?”
“你也是?”
“是啊,”男生垂头看狗子仍在忘本,便提出,“本来我也是遛完它准备回家了,正好帮你推上去吧,白月光很喜欢你。”
“啊,那谢谢你啦,”谢芙颐又摸摸白月光,嘬嘬嘬道,“太巧啦,我们原来是邻居诶。”
男生应和着笑了笑,询问她楼层,她说出一个数字,男生愣了一下:“你住1002?”
谢芙颐:“不会咱还是同楼层吧?”
“我住01。”
01。谢芙颐脱口而出:“房东?”
男生笑道:“真没想到巧合会一个接着一个。”
“我听我好闺闺说,房东就住在隔壁,”谢芙颐哦了一声,“就是喻歆,她说房东是她男友的朋友,就住隔壁,本来以为是要等会儿签合约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没想到会这样碰见你欸。”
房东笑着点头:“是说你今天到岵沣,会最后确定要不要租这个房子,本来以为这房子旧旧的会没人愿意租。”
“我可愿意租了!”谢芙颐毫不避讳对房子的喜爱,“咱上楼就可以签合同。”
“哦对,光顾着认识白月光了,还没跟你认识呢。”谢芙颐掏手机,“顺带加个微信吧。”
他的申请发来,谢芙颐看见新好友信息上面的三个字,「晏可为」,听见他同时也对她自我介绍。
“我叫谢芙颐,”她的名字并不生僻,但多半联想不到正确的字是哪两个,于是她习惯性地作详细补充,“芙蓉的芙,颐和园的颐。是不是很难想到是这两个字?”
晏可为原本在垂眸看手机,听她这样逐字解释自己的名字,恍然笑了,点头说:“对,在你说明之前,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两个字,挺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