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6 时髦点心的下午茶(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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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时髦点心的下午茶
单从景色来论，枯枯戮山得算是个很美的地方。
树海围绕下的山峦巍峨挺拔，溪水漪漪流淌，甚至还有个广阔的淡水湖。鸟雀飞鸣，各种动物在茂密森林中自在的生活。这整片葱郁的绿意总让人觉得是童话般梦幻的环境，仿佛会有天真孩童在林间用面包屑撒下一路行径的痕迹，或者纤弱少女将丝带系在小鹿的脖颈上慢慢穿行而过，发出水晶碰击似的足音。
然而就像戳穿童话那层迷雾一样华美的表皮，看到其本质的功利与现实那样。枯枯戮山之所以能保留如此完整又美丽的自然景致，其实是因为整座山都属于恶名昭彰的杀手一族——揍敌客家的领地的缘故。
真是讽刺。
杀手啊……
亚路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在树下背靠着树干仰望上空。
虽然是夏天，有阵阵山风吹拂，倒是颇凉爽。树冠微微摇晃，阳光从间隙中穿过，闪动点点金光，不知名的鸟在树上轻声鸣叫，周围是植物混杂着泥土的朴实气息。
很安逸宁静的气氛，心情却无法平静。
身体虽然年幼，可自己实际上早已脱离不谙世事的年纪了。亚路嘉并不需要别人反复和她讲道理，她很知道好歹。但是毕竟以前那世界所形成的三观对她仍留有影响，她固然是决心以揍敌客家族成员的身份生活下去，可有些事不是下了决心就能立刻做到的。多多少少的，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与学习。
作为一个杀手见习生，亚路嘉已有过数次结束目标生命的经验。
二哥糜稽的总结说的没错：不需要多想，果断下手就对了。
或许是前世经历的缘故，她不是那种具有强烈慈悲心的类型，“背负所杀之人的人生”什么的一概不曾考虑过。杀了就是杀了么，开始时候厌恶感确实是抹不掉，后来也就渐渐淡了。
没错，就是淡了。扼杀生命就是这么一回事，多来几次便会麻木。然后么，饭照吃，觉照睡，日子照样的过。
也许是那次恶心的初次任务开了个好头（？）。羞辱感、可能被家人厌弃的强烈不安、再加上伊尔迷的拷问——当然亚路嘉本人对后者并不知情——以上繁复因素叠加的作用下，她甚至没有体验到初次杀人的恐惧所引起的失眠。于是极幸运的，作为杀手的第一关，她算是顺当的跨过去了。
“杀人是不对的”这点，她相当清楚，于是做好了有一日必定会死在任务中或者被复仇者所杀的准备。没什么需要抱怨的。在这世界这再公平也没有了，暴力压倒一切，总是实力强的一方活下来。
那么，心理准备是做好了，可日子总还要继续下去的，总不能就这么躺平了等着被杀，对吧？“知道会死”，和“完全不挣扎的等着死”，根本不是一码事。这个身体难得的优良素质，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倦怠而荒废掉。
亚路嘉这一世的人生目标简单又清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变强，努力让自己活下去；她不是杀人爱好者，除非保命需要，工作之外不随便杀人；珍惜对自己很好的家人，哪怕他们有点怪。
她又叹了口气，脚尖在草地上慢慢的划圈子。
但做杀手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亚路嘉已经认识到，在这个世界、这个家族，她那些普通人的生活经历并不是统统可以拿来借鉴使用的。
平日相处中所体现的温情或许可以被称为性格上的可贵之处，但到了交手的时候，不学会狠心，就会要自己和家人的命。她了解“习惯”这东西的可怕，如果在训练时候习于避开要害，那么一旦发生大哥向她所指出的突发情况，是不能指望猛然间大彻大悟做出正确应对的。
说到底，自己果然还是短视又懦弱的笨蛋啊！
作为杀手完全不够格，真是没用……得好好反省才行。
“哎呀呀……小孩子家家的，不需要烦恼太多复杂的事情哦。”
头顶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出她一身细汗。
亚路嘉在辨清说话者身份之前便转身奋力一脚踢向身后的大树。需要成年人双臂合拢才能环抱的树身应声而断，小鸟惊飞，在树杆折断倒地激起的震荡中树叶飘散。说实话，她这是已经有点神经过敏了。等反应过来这是曾曾祖父的声音，则是在她把树踢断并纵身跃开之时。
马哈笑眯眯的跳落到地面，面对亚路嘉的低头致歉，他不在意的摆摆手。相反的，对那狠辣的一脚倒是颇为欣赏。
“嗯……小亚路的力气有长进~反应也很快，老头子我很高兴……”
亚路嘉脸红了。
她甚至和曾曾祖父一起出过任务的，应该瞬间就听出是他的声音，这会儿却因为情绪不稳而胡乱攻击，实在太难看了。
纷飞的树叶落地，马哈掸了掸沾上衣襟的尘土，面对曾曾孙女，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孔展现出一个慈祥的笑来。
“小亚路，有空的话，陪老头子我去喝个下午茶怎样？稍微有几步路就是了……”
待她一点头，马哈的身影随即从原地消失，仅在瞬间的功夫便掠出几十米远。亚路嘉知道，在森林里视线严重受阻，再不追赶就会彻底失去踪迹，于是也立即急追上去。
没有在森林里跑过步的人大概缺乏一个直接体会。和在无阻碍的跑道上不一样，想要跑出速度来，不是闷头狂奔就可以的——这很容易一头撞在树上碰扁鼻子头破血流——树丛的位置不规律，另外地上也会有粗大突起的树根，一不留神就会被绊住。于是除了单纯的速度外，观察力和应变力就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纵然没有撞到绊到，亚路嘉也追得极辛苦。马哈曾曾祖父的身形动作简直快得像幻像，她稍一迟缓必定就被甩得连影子都寻不到。以近乎踉跄的步伐狼狈的跟着跑出差不多十公里，方才稍微摸到点在林间疾奔的诀窍，呼吸也渐渐得以调整，整个节奏一稳，身体动作愈发流畅敏捷。虽然不可能快过马哈，她倒也可以紧紧咬着曾曾祖父的行动轨迹追赶了。
两人风一般跑下了山，冲开大门时候也同样没有停顿。
在门口轮值的皆卜戎只觉得门被人从内部快速猛然一撞，似乎是有些模糊行迹一闪而过的，也许是从里头窜出了什么人的影子，也可能是一阵卷了树叶之类事物的风……他没有看清，如果不是门被打开随即又自动关闭发出的连续两声重响的话，皆卜戎大伯甚至会怀疑自己是眼花。
…………
这……是不是就叫做寓教于乐？？
连吃喝个茶点都要运动一番，还真不愧是时刻不忘训练以提高个人能力的揍敌客家啊。
内心调侃归调侃，亚路嘉也能领会到曾曾祖父的好意。纷乱的心绪一早便抛到了脑后，虽然身体在运动后非常疲劳，精神状况却是很好。只是，这真的只是“稍微有几步路”而已嘛……？
显然，他们的实力差距不是一丁点儿的大。到目的地的时候，马哈已站定等她了，那轻松的神态仿佛只是悠然散步了一下而已，而亚路嘉额头冒汗，呼吸虽然没有太乱但长途疾行之后到底还是开始喘息了。
“好孩子，有些累了吧？这里有好吃的时髦点心哦，老头子我请客，尽管吃。”
显然，爱吃甜食是家族传统。
看得出是这里的常客。马哈轻车熟路的找了个避阳的安静位置坐下，又很快的点了冻茶和几款他口中的“时髦点心”——其实是冰激淋蛋糕。
确实美味，或许是还要加上运动过后的缘故，亚路嘉很快就把一个十寸的薄荷味冰激淋蛋糕彻底送进肚里，又喝完了一大杯冰橘茶，这才满足的舒了口气。
啊~冰激淋果然还是薄荷味的最最清爽~~~虽然家里其他人都不怎么爱吃，奇犽还抱怨这味道好像是在嚼牙膏，她仍旧非常喜欢。
马哈那核桃般满是皱褶的脸上浮现出老年人惯常的慈爱表情，把店里附赠的水果慕斯往曾曾孙女跟前推了过去，又另外加点了焦糖布丁和咖啡。
“是家不错的店吧？老头子我可以打包票，方圆50公里内这家的点心是最好的了。”
“嗯！超~~好吃的呀！”
亚路嘉决心把这家店列为重点关注对象，拿了一张印有店址的卡片收到口袋里。“回去我也要推荐给大家呢！一定都会很喜欢~~”
马哈发出了呵呵呵的笑声，“小亚路真是无论干什么都会惦记着家里人呢……真是好孩子啊~”
虽然被表扬了，她却没有觉得高兴，笑意更是立刻收敛了起来。
“……可是，曾曾祖父……我既软弱又胆小，而且能力也不强，是个会拖后腿的废物呢……”
“是伊尔迷那傻孩子又对你说了些什么吧？”
啊，刚才那句话会不会让曾曾祖父以为自己是告状呢？
亚路嘉决定当作没有听到“傻孩子”这个评语。她只是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的打算。
从马哈悠然又笃定的态度上，很难认为他不了解那天训练场发生的事情。尽管这位老太爷并不经常露面，但对于家族事务，他恐怕是了若指掌的。
“哎呀哎呀……该不会是觉得老头子我不可靠吧？没关系喔，要是伊尔迷欺负了小亚路，老头子我回去就打他的屁_股！”
这下她没忍住，噗嗤一下就喷笑出来，面红耳赤的笑倒在桌上。
打……打屁_股……|||||||
不大容易想象如此生活化的场景发生在伊尔迷身上呢！该不会大哥小时候真的这样挨过打吧？啊不行，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笑得无法克制！肚子好痛……眼泪也出来了……
真不愧是前家主的马哈老太爷啊！就是生猛的不同凡响！彻底服了！
“伊尔迷他自己啊，也不过是个傻乎乎又不成熟的小娃娃而已，要老头子讲他以前闹的笑话给你听听么？那可真是傻透了……”
老年人总喜欢讲古，但亚路嘉饱含着热泪谢绝曾曾祖父爆料。
真的，她不想以后因为在大哥面前失态爆笑而被体罚。而且此刻她的腹肌已经酸痛至极，无法经受再一轮的新考验了。
“其实我觉得大哥的话是对的，动手时候不该束手束脚，这会害了家里人和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笑之后，亚路嘉慢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存在的问题，但是对于如何调整做法则缺乏把握。“那么，曾曾祖父，我是不是……有些过于亲近家里人了呢？是不是……保持多些距离会比较好呢？至少要让家里人在出任务的时候不会太顾及我…………”
马哈没有打断她，等亚路嘉犹犹豫豫的说完，方才开了口。“哎呀呀，现在的小孩子家家，怎么总喜欢胡思乱想一些复杂的事情呢？我们那时候可都不是这样的喔……”
“曾曾祖父……”
“要是让老头子来说的话，小亚路，你是完全想岔了哦！”
马哈始终都是一副疼爱小辈的慈爱长者模样，慢慢的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亲近自己重要的家里人，这又有什么不对？要是都没办法和家人好好相处，又哪里来的配合度一说？而且，想让家里人不会太顾忌的话，努力变强就好了嘛。老头子觉得啊……只要变强，一切问题都能顺利解决哟！小亚路是家里最努力的一个，将来一定会变得很厉害，呵呵呵……也许会是这一辈小娃娃里头最强的也说不定呢……”
“不，阿奇的资质是最好的……”被曾曾祖父如此夸奖，她面上有些发烫了。亚路嘉从没设想过她有超出兄弟们的可能性，上辈子沦落到经常需要体育补考的她觉得自己当不得这样的夸。
然而，不得不说马哈的话让她安下心来。
亚路嘉实在很不愿意去冷淡疏远和家人的关系。脾气暴躁的奶奶，会高分贝尖叫的母亲，头一次见面就用杀气来打招呼的父亲和大哥，揍敌客家的所有人……都是她重要的家族成员。也许每个人表现亲情的方法都古怪离奇，但她是能清楚感觉到的。
亚路嘉认为，亲情并不是一种单方面的贡献，那应该是需要双方来共同维护的。她并非不懂事的小孩子，能够一边坦然享受家人的付出、一边做出任性的让家人伤心的举动。亚路嘉尽最大努力对家人好，她怕的只是这种“好”会成为一块任务中的绊脚石。
伊尔迷仅仅是就事论事告诉她动手不允许心慈手软，他那种淡漠的人并不会体贴到特意声明生活中允许家庭温情的存在。而马哈曾曾祖父这番话才是真正给她做出了直接的指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长辈啊……这种时候就感觉无比可靠！
看出她不再纠结，马哈也就任着亚路嘉生硬的扯开话题，笑眯眯的把话接了下去。“资质嘛……也未必就是顶顶要紧的因素啊。”
“资质最好，才能成为兄弟中最强的那个，然后当上家主吧！”
亚路嘉脸皮子薄，她很感激曾曾祖父的善解人意，没有再继续之前关于她的谈话内容。
她不足够睿智到能和长者绕弯子，但要论把焦点从自身移开、及时转向其他话题……这种程度的应对总还是多少懂一点的。
“呵呵呵……老头子我不能说你错……”
马哈的笑似乎颇有几分深意，包含着老年人特有的那种弯弯绕绕的狡黠。“只是，你知道……席巴是怎样成为家主的么？”
那还用说么。
“当然是最强……吧？”
“呵呵……其实是因为……他是最后唯一留下来的那个哦。”
亚路嘉瞪大眼。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6 时髦点心的下午茶(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