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街溜子被迫害日常》秋山桐

91、暴动

　　清水市的人们会永远记住那一天，在他们以为终于对黑星做出了反击，黑星却让它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终末地。

　　它说，那是它对第一批抵达梦之城问下的问题所给出的答案。

　　“看呐，那是什么？”

　　“黑星的声音，我们的反击是有成效的吗？”

　　“它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有没有人能翻译一下。”

　　“别听，畜生发言。”

　　自从联盟一炮轰开梦之城，人们意识到黑星并非无所不能，煞也并非完全位于他们的对立面，往日蒙在眼前的一层纱被揭开，才惊然万事万物并非那样绝对。

　　就像黑星给出的三条规则，其实是为了束缚他们，黑星未曾站在人类一方，它的心肝始终是煞。

　　这不公平。

　　无数玩家内心因此怨怼，这不公平，但别说游戏都无法保证公平，哪怕是在现实世界，想要完全做到公平公正也是相当难的。

　　黑星从不掩饰它的偏心，江映甚至觉得它根本不像电子产物，它有自己的思想。

　　她想起了那本新手礼包里附带的书籍，里面其实详细介绍了黑星的目的，只不过后面的是英文版，江映看了没两眼就扔进角落吃灰去了。

　　黑星它……目标很明确，构建一个强大的不为情感所累的世界，于是单纯地觉得只要剥离了记忆和人性，便不会产生情感。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通过接触产生，而又经由记忆保存。

　　若是失去了那份共有的记忆，彼此间就如同陌生人。

　　黑星给出的答案仍旧是它的诞生史，以及那场大灾难的始末。

　　科学家们预测未来会发现一场席卷全球的大灾难，以人类目前的数值生存概率仅为百分之零点零零一，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系统，用以计算如何提高人类的生存概率。

　　最初的黑星就此诞生了，那时它只是一个简陋的系统，除了进行计算推演什么也干不了，直到它越来越强大，而后在某一天，被它的造物主丢弃了……

　　没错，是丢弃。

　　发明它的科学家们产生了分歧，一批人认为不应该干预自然，顺其自然才是进化的选择，这是自然进化派。

　　另一批人则认为要逆天改命，从根源上解决人类无法度过大灾难的议题，即人类本身太过孱弱，这是人为进化派。

　　两批人不断争吵，最终意见不和，分道扬镳。

　　黑星便被封存起来，毕竟是世界顶尖科学家们合力发明出来的产物，太过于危险，他们原本想要彻底销毁它。

　　但又舍不得，于是约定固定时间固定人物进行检查维修。

　　然而意外发生了。

　　某天，一位疯狂的科学家闯了进来，往黑星的底层代码中输入一段文字，而后当场吐血身亡，疑似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心搏骤停。

　　这位疯狂的科学家是人为进化派的。

　　他主张人类本身脆弱，需要历练才能向更高等级进化，而进化能够提高抵御大灾难的概率。

　　这段故事并不陌生，黑星把它的目的，它的诞生史在新人指南里写得明明白白，无非是有些人看了有些人没看的区别。

　　因此，当一部分人面露震惊之色，大声指责那位疯狂的科学家，另外一部分则显得比较平淡，现在能怪谁呢，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

　　黑星还在继续。

　　【我接替了那位科学家的任务，为了让人类安稳度过未来的大灾难，我决定做一场实验，抛却了情感和记忆，以野心激发能力，成为全新的物种，彻底与过去斩断，是否能提高平安度过大灾难的概率呢（｀Δ?）ゞ】

　　【毫无疑问，这只是一场真人模拟实验，即所有人都被我拉入了游戏世界，然而现实中的你们的确是消失了，时间也确实在流逝，可你们的身体陷入了沉睡，只是灵魂进入了我构建的世界，因此，我单方面认为不必寻求任何人的意见。】

　　【不会有人牺牲，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假的，之所以没有询问各位的意见，理由很简单，游戏自然是要完全沉浸才好玩的(???`?)】

　　本来还在安静听着的人们瞬间变得躁动，纷纷怒骂。

　　“我去这说的是人话吗，我才不管未来的大灾难怎么怎么样呢，到那时我活没活着都是个问题，浪费了我整整五年时间，疯子，还我五年！”

　　“这真的是智能系统吗，总感觉已经完全产生了自我意识，不会是被那个死了的科学家附体了吧，我这五年活得像个笑话，居然只是在做梦……”

　　“谁说是做梦的，做梦醒来什么都没变，我们醒来可是老了五岁诶，要不是联盟轰开梦之城，黑星打算把我们关在这个世界多久呢，久到现实世界里的我们死去吗？”

　　“有本事下来单挑，去你大爷的三舅奶的二舅哥的，说半天连句道歉都没，炮弹轰到家门口知道怕了。”

　　“真把我们当傻子呢，我们不接受你的说辞，放我们出去！”

　　“不对吧，是我的错觉吗，这个黑星滑跪也滑跪得太快了，就算是轰开了梦之城的大门，试问一下，我们能拿它咋滴？”

　　“给我一种我都能上去踩它两脚的感觉，好怂啊，我以为它会和我的老板一样冷暴力我们……”

　　“不是吧，你们的讨论点歪到哪里去了，难道没人赞扬联盟吗，这真的是极其伟大的一步，五年了，我再也不想打打杀杀了，我要回去搬砖！”

　　“天哪，一场梦吗，谁说谁信，清水市的遗址不都还在吗，曲曲一个人工智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众人议论纷纷。

　　今天的终末地注定热闹过头，不止是人类玩家，包括煞，也不干正事了，百无聊赖地聚在一起蛐蛐黑星。

　　江映想不明白，或者说，她不明白的事情很多，正如她不明白为什么黑星现在破罐子破摔坦白这些。

　　在她看来，要是黑星想要继续下去它的实验，把真相传达给所有人对它是极为不利的，这会让知道真相的人们躁动。

　　除非……它已经控制不住局面，打算搅乱这滩浑水，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而后的一切，就算不按照它预设的剧本走，别困于方寸之地的两个种族，总会摩擦争斗，从而达成黑星的目的。

　　它只想得到一个结局。

　　可江映耗不起，被困在终末地的大家耗不起。

　　【虽然我设定了规则，打开梦之城的条件需要十个终焉级现世，目前仅有八个，还差两个，但你们打破了规则，利用规则之外的黄金石轰开了梦之城的大门，在此，我承认你们打开了梦之城╰(*?︶`*)╯】

　　黑星缓缓说道。

　　不等众人欢呼，它继续说。

　　【但，很遗憾，梦之城是一个实现任何愿望的地方，原本是这样的，可你们违反了规则，所以，我不承认你们的愿望有效，你们没有通关，还需再接再厉(*^ω^*)】

　　梦之城之外的人们看不见电子圆球上欠揍的表情，只是一片哗然，沮丧的，愤怒的，绝望的，比比皆是。

　　他们怒吼着：“凭什么无效，是你给出了错误的规则，为了蒙蔽我们的双眼！”

　　灰塔。

　　泽奥尔抱着双臂站在窗前。

　　“时间已经过了。”

　　“如你所料。”

　　老妇人微微一笑：“那么只能破釜沉舟了，想要再次收集那么多黄金石，又得再等几十年，梦之城，是黑星的铜墙铁壁。”

　　“我们早已做好准备，拼死一搏。”

　　“你还是料事如神，也胆大过头了，我也奉陪好了，理由？按照写好的剧本走那就太无聊了。”

　　“如果我曾看见的未来是真的……我会尽全力撕开裂隙，到那时，请你们努力逃吧。”

　　白安静地退出了房间，他朝着某个方向疾奔而去。

　　与此同时，三大基地的各个战斗小队开始集合，目标是污染区的黄金域，警戒营暂时开放。

　　在黑星发表完它的一番感言后，人们并不甘心。

　　“等等，我根本还没许愿呢！”游星大叫。

　　毫无疑问，作为第一批抵达梦之城的人，他们拥有了许愿权，可游星的兴奋不过半小时，美梦就碎得够够的了。

　　可恶的黑星，果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如愿。

　　游星恨恨地想，看来自己成为全球顶尖富豪的梦是不能实现了。

　　余禾关注的显然是另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

　　“要怎样才算通关？”

　　黑星没有回答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的不易，自己的苦心，江映越听越悚然，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智能系统，而是一个人，拥有情感的人。

　　会抱怨工作有多么不易，没人谅解，会狡猾地钻空子，将自己从不利的处境拉出来，还会利用规则漏洞，甚至是推翻自己立下的规则。

　　而它这样做的样子像极了垂死挣扎。

　　江映头炸裂般地疼，她抬手锤了锤脑袋，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重影，她等不了，没办法再等黄金藤结出黄金石，或者另外两个终焉级的出现。

　　她是残缺种，是黑星口中的失败品，失败品的副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江映想要捏碎自己的心脏，她有两颗心脏，一颗为了维持生命，一颗源源不断地为她带来痛苦。

　　哪一颗她都不能丢弃。

　　于是她缓缓拔出天冲，问了黑星最后一个问题。

　　“作为人工智能，却生出了淘汰人类的想法，我是否可以认定为你已经不算是人工智能了，你……”

　　她想到了黑星口中疯狂的科学家，她认为自己见到了。

　　“没资格决定我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