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雪夜惊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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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五年腊月廿三，上海法租界的雪粒子裹着黄浦江的腥气，将殷公馆的铜门砸得哐当作响。
殷世荣抱着檀木账匣踉跄进门时，狐皮领上的雪粒簌簌落在烫金请帖上——明日大公报社新楼落成的酒会请柬，边角已被他攥出褶皱。
"六少爷当心！"
门房老周举着油纸伞追出来，却见殷世荣的呢子大衣被廊下冰凌划破，暗红血痕顺着袖口渗出来。
二楼雕花窗突然推开，玄色貂绒大氅的阴影笼罩而下，殷世杰倚着鎏金手杖俯瞰，眉间朱砂痣在雪光里泛着暗红：
"世荣，把账房新拟的棉纱厂合约送来书房。"
殷世荣抬头时睫毛凝着霜，七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他不过是苏州河码头冻僵的乞儿，被殷老爷捡回府的雪夜，也是这样隔着雕花窗，看见十五岁的殷世杰正用狼毫在宣纸上写"荣"字。
书房里炭火烧得噼啪响，殷世荣将账本放在酸枝木案上时，指尖还在发颤。
殷世杰接过时故意擦过他冻伤的指节，雪松香混着威士忌气息扑面而来："听说你替浦榆挡了日本人的酒？"
铜鹤炉的青烟袅袅升腾，殷世荣望着对方垂落的额发，喉结滚动："三小姐是...是殷家的体面。"
话音未落，殷世杰突然用手杖挑起他下颌，鎏金龙头抵在他喉间："去年码头工人罢工，你连夜调走十艘货轮的魄力，可比这虚头巴脑的体面有趣多了。"
窗外风雪骤然加剧，古籍翻动的沙沙声混着殷世荣剧烈的心跳。
当殷世杰的唇擦过他耳畔时，走廊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五少爷殷世茂抱着西洋留声机闯进来，发梢还沾着霞飞路的霓虹："大哥！百乐门新来了个白俄舞女，那腰肢..."
话音戛然而止，殷世茂望着书架前分开的两人，喉结动了动："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殷世杰慢条斯理整理袖口，目光扫过殷世荣泛红的耳尖："明晚酒会，你陪世荣去挑身西装。"
"啊？"殷世茂挠头，"我还以为大哥要带..."
"闭嘴。"殷世杰敲了敲桌面，"去把浦柳叫来，南洋橡胶园的事该让她插手了。"
待殷世茂嘟囔着离开，殷世荣正要告退，手腕突然被拽住。殷世杰掌心的温度透过羊毛袖口传来，指尖按在他剧烈跳动的脉搏处：
"明日酒会，站在我身边。"
雪粒子砸在雕花玻璃上叮咚作响，殷世荣望着窗外飘摇的梧桐枝，突然想起三小姐浦榆说过的话——大哥房里那幅《寒江独钓图》，原是前朝状元郎赠予心上人的定情之作。
而此刻，殷世杰正用裁纸刀挑开他袖口的裂口，刀刃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
"伤口要处理。"
殷世杰的声音低下来，裁纸刀精准挑开凝固的血迹。殷世荣闻到对方领口淡淡的龙涎香，恍惚间听见自己沙哑的回应："不碍事..."
"别动。"殷世杰突然按住他肩膀，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脖颈。当银质袖扣滑入袖口时，楼下传来殷浦柳的声音："大哥，工部局的急电..."
门被推开的瞬间，殷世荣慌忙后退，后腰撞上书架。古籍哗啦啦散落，露出暗格里半张泛黄的婚书，落款日期正是他被捡回殷家的前三个月。
殷世杰弯腰拾书时，殷世荣看见他后颈有道淡粉色疤痕，像条未愈的旧伤。
"明日八点，别让我等。"殷世杰将婚书塞回暗格，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殷世荣的皮鞋。
走廊的壁灯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殷世荣弯腰捡账匣时，摸到口袋里多了块温热的怀表——表盘里嵌着张泛黄的合影，少年殷世杰抱着只狸花猫，身后的枫树下隐约站着个穿月白长衫的模糊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雪夜惊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