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宴春莎

1、第 1 章

　　01

　　小真的爸爸因车祸去世，那时我二十六岁，他只有两岁，很小一点，脸团圆鼓鼓的，又白又软。我得知消息以后，抱着他大哭，他很乖，眨着眼睛用小手摸我的脸，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幼稚的头脑无法处理那些悲痛的情感，仍旧天真地喊着，“ma……妈妈……”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爸爸，死亡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是遥远而模糊的概念。

　　我没有直接告诉他真相，他还小，不该承受这些。

　　我是一个非常胆小的女人，害怕陌生的环境，害怕突然驶来的车辆，更害怕生活中突如其来的变故，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一个人睡。

　　噩梦经常光临，醒来就是一身冷汗，他睡在我旁边，不哭也不闹，小小的身体带着宝宝霜和奶粉的香味，我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想象他是一只小猫，忍不住抱起他蹂躏。

　　小真被我吵醒，圆圆的眼睛盯着我，抓着我的头发吃了起来。我发出痛呼，从他的嘴里扯出沾满口水的头发，温柔地教育:“不能吃哦，宝宝。”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口齿不清地叫着“妈妈”，我想可能这就是母爱，我决定为了他努力生活，努力赚钱养家。

　　然而事实证明，我以为的母爱，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他突然发高烧，彼时我正在为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不得不请假，着急忙慌地带他赶往医院。

　　医生说必须打针，坐在输液室，护士拿来吊瓶，他害怕得哭了出来，我因为抛下重要的客户而焦急万分，听着他的哭声，第一次对他发了飙。

　　“再哭我就不要你了！”我吼出声，把护士也吓了一跳，明明他平时那么听话，为什么非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立马止住哭声，拽着我的衣角，生怕我离开，泪滴像圆润的珍珠，挂在那张白净的小脸上。

　　事后我意识到，我因为工作疏忽了他，全然不知他昨天就有感冒的迹象。

　　平常都是他独自乘坐校车上学和放学，到家后就背着书包蹲在门口，等我下班回家。昨天他的衣服打湿一大片，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匆匆给他换了件衣服就去做饭。

　　工作带来的疲惫让我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再去照顾他，我向同事抱怨，自己是带了个拖油瓶。

　　同事很有主见地说她从来不打算步入婚姻，赚够钱了就和家人去旅游，最后一个人潇洒地老去。

　　我羡慕她那种自由的生活，日积月累的生活琐事早就把我的悲伤淡化，从前觉得失去孩子的父亲是件天塌了的大事，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同事接着问我要不要去找一个男朋友，可以找年轻点的玩玩，体力还好。我笑着说哪有那么好找，现在的男大学生花花肠子也很多，有的爱找年上的姐姐，实际是不想努力了，图你银行卡里的余额呢。

　　我偶尔也有生理需求，在卧室里拿买来的小玩具解决。

　　尴尬的是会被他撞见，滑落出来掉到地上，在我的脚趾边嗡嗡震动。

　　小真眨着眼睛，好奇地望着我，跑过来替我捡起，手心里静静躺着还带着余温的物体。

　　“妈妈，它在动。”小孩子的话天真又无邪。

　　我从他手里夺过，尴尬地塞进被子里，并告诉他，下次进来要记得敲门。

　　他还小，我不避讳在他面前暴露身体。

　　丈夫的去世曾让我陷入无法自拔的悲痛，我需要有人陪伴才能入睡，因此，在小真上初中前，我们一直都睡在同一张床上。

　　直到某天早上，我在闹钟响起前醒了过来，他缩在我的怀里，抽条后的身体逐渐长开，显露出青涩的轮廓，他不像小时候，手臂和腿都比以前修长。

　　时间过得真快，我不由得感慨。

　　翻身准备从床头拿手机时，他贴了上来，身体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很黏人，我无奈地停下动作，想要将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臂挪开，但是，他蹭了蹭我。

　　我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可以感受到的滚烫的温度，我不可能继续装傻。

　　是，他已经进入青春期，不适合再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容易出现问题。这天晚上，我告知了要和他分床睡的决定，他刚从浴室出来，头发丝上带着水汽，不停询问着为什么。

　　他眼睛红了，像只可怜的落水小狗，我不为所动，板起脸严肃地批评了他一顿。

　　我赶他出房间，接着把门反锁，第二天发现他穿着睡衣蹲在门口，嗓子嘶哑得无法发声。我立马拨通班主任的电话帮他请假，他身体很烫地抱住我，通红的脸颊乖巧地贴在我的锁骨上。

　　外面赶上下大雨，飞扬的雨丝纠缠不清地从高处坠落，窄窄的窗沿遍布它们的残骸，我起身去关窗，回来看到他闭着眼睛蜷缩在沙发上，脸颊一半陷进阴影，另一部分被橘黄的灯光包裹。

　　我突然想养只小狗了。

　　可惜我的时间并没有充裕到我养他的同时，还要每天去遛狗，这个想法最后不了了之。

　　我尝试过和男人交往，对方是没有恋爱经验的年下弟弟，他知道我有一个儿子，我久违地从他身上感受到青春活力。他目前研究生在读，是比较阳光的类型，喜欢缠着我接吻，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像刚出生的小奶狗，把我的嘴唇舔湿。

　　舌吻时我不小心舔到他的虎牙，他撒娇地喊着姐姐，亲得更用力。

　　在解我的内衣扣子时，他显得生涩又害羞，既不会戴，也不会选型号，选择了中规中矩的型号，发现完全戴不进去。

　　据说男人要帅而不自知才行，我和他在交往期间的确有过许多快乐时光，我带他去见了我的儿子，他忙前忙后，买菜做饭，希望能以一手好厨艺赢得我儿子的认可。

　　我试探性问过小真，你觉得他来当你爸爸怎么样，他当场沉默，眼眶迅速通红，哽咽着对我说，他只要妈妈。

　　那顿饭吃得其实不太愉快，我的小男友失落地向我倾诉，我安慰了他几句，和他度过了放纵的夜晚。

　　白天看到小真攥着内裤去卫生间清洗，我才意识到那面墙有多么不隔音。

　　某些原因，我最终选择和小男友分手，我们交往以来，小真的话越来越少，我担心他有抑郁的倾向，查看过他的手腕，没有自残的痕迹。

　　我暂时放下心来，专心投入到工作当中，并成功晋升为副经理。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确实没在手腕上割，而是割在了大腿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用刀片不断加深，如果被生长出的血肉覆盖，就再一次划破，反反复复，直到彻底成形。

　　那两个粗大的字体，在他白皙的大腿内侧，如此的显眼和令人印象深刻。

　　“妈妈”

　　我真的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