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九里尘

7、第 7 章

　　62.

　　陈景让张开双臂，两滴眼泪从一米八的高度落到木地板上，砸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以前也见过他哭，高二寒假分别的时候，我急性肠胃炎住院时，二模考出历史最低水平的时候，还有车祸时——不过车祸时我没来得及看见他的眼泪就死了，不，准确来说，是陈景让没来得及流下那滴眼泪。

　　我冲上去抱住他，然后仰头和他接吻。

　　无所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现在能和陈景让拥抱、接吻，就够了。

　　“你会消失吗？”我问陈景让。

　　“不会。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63.

　　有人从身后拉我，我拼命想要挣脱，可是他们的力气太大了。

　　“放开我！”我朝他们吼，我挣脱不了他们，于是开始拳打脚踢。

　　我爸甩给我一巴掌，让我清醒些。

　　可我现在很清醒啊。

　　我清醒地知道我还活着，我清醒地觉得这还不如死了。

　　64.

　　他们把我关了起来。

　　空旷陌生的房间，灰白色的墙，每天五颜六色的药片和注射剂，还有一遍一遍重复的询问和谈话。

　　那些穿白大褂的似乎像往我大脑里灌输什么东西，可我却并不想接受他们说的那些。

　　我爸妈再也没出现过。

　　我每天都好累，身心双重的。还好有陈景让陪着我。

　　可我终究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从诊疗室回病房的路上，跟着我的护士姐姐被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一个老头儿撞倒了，倒到一大块儿玻璃渣上，被被拉去处理伤口了。

　　没人看着我了。

　　我推开手边一间房的门，朝窗户看了眼——没安装阻隔器。

　　我房间的窗户安了阻隔器，窗户只能推开五厘米。

　　65.

　　我推开窗，朝下看了眼，八楼，不高，也不低了。

　　我一条腿都迈出去了，陈景让拦住了我。

　　“你还记得一模考完的那个晚自习吗？”

　　我记忆有些恍惚，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后点点头。

　　“你说以后要去特罗姆瑟观鲸，要去冰岛看极光，要去看看阿尔卑斯山脉。你还一处都没有去看过。”

　　“可我不想去看了。”我双目呆滞地看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缩成一个个小格子，拥挤，逼仄，烦闷，了无生气。

　　“可我想去。想让你陪我去看，不，带我去看。”

　　我回头，对上陈景让的眼睛。

　　66.

　　我从窗台上下来了。

　　我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开始学会伪装，开始学会欺骗。

　　我会按照他们期望的那样，否定我的死亡，否定我能看见陈景让，否定我喜欢男生。

　　我的伪装恰到好处，天衣无缝，骗过了所有人。

　　我离开了那空旷陌生的房间。

　　彻底地。

　　67.

　　我不会在有人的时候陈景让说话或者牵手，但只要只剩下我们俩，我们会拥抱，会接吻，会说很多很多的话。

　　这些只有我们俩人知道。

　　68.

　　我高考超常发挥，选了离家很远的城市上学。

　　可能是陈景让把他的一部分转给了我吧。

　　陈景听后摇摇头，“是你的努力终于得到了盛开的时刻。”

　　此后，四年本科，毕业，找工作，一切顺风顺水。

　　68.

　　此刻，我在北纬69.65度的斯托斯坦恩山顶，看见整个特罗姆瑟被染上蓝调。

　　山顶的风凌冽吹来，混着冰碴，我摘下防风镜，转过头和陈景让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