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卓伍]式微》涂中

2、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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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定远听他竟是将那昆仑山尽划归于昆仑派中，不免心中恚怒——昆仑山素有“万山之宗”美名，卓凌昭自号剑神，日前又得“擒龙”、败真龙，定然是扬眉吐气、一扫之前败于宁不凡手中的落拓郁结，言谈行止间那种藏不住也压根不想藏的志得意满，落在昔日捕快伍定远中，碍眼至极。可此时情势比人弱三分，饶是再多不忿也得先压着，伍定远深吸了口气，开口已是平日那慢慢长长的说话语调：“确实不曾去过。”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六个字，便绷着嘴角归于沉默，一双虎目不露痕迹地扫了圈四周情况，寻找可突破的缺口。

　　卓凌昭见他神色虽严厉，却已敛了身上的杀气，心中忖度着此人大概还是有几分识时务，隐约便生出几分放行之意。正待挥手让门人让路，抬眼间却正和马上汉子那双暗蕴神光的眼眸撞了个正着，顿时心下一凛，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只见他略一沉吟，淡声道：“既然如此，伍捕头何不趁回乡之机去看看近在咫尺的‘龙脉之祖’。”

　　这话听着还算客气，不过语气中毫无询问之意，简直就像是硬要逼着伍定远上那昆仑一趟不可。昆仑门人素来以掌门马首是瞻，此刻听他这般说，目光便都刷刷落到那被挡住去路的天山传人身上，只看他作如何反应。

　　打从被这魔头叫住，伍定远就知今日必定难以善了，戒备之余听闻对方如此言语，自是惊怒。他本以为卓凌昭找自己晦气难免一场恶斗，正在盘算如何脱身，此刻却有些想明白这昆仑掌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概是想将自己哄到他们的地盘以方便下手得不露痕迹，省的自己老找他这一代剑神的麻烦。

　　他这想法，算是一矢中的了。卓凌昭方才一瞥之下见伍定远眼中神光含而不露，又忆起之前生死相争之时此人宁死也不肯退让妥协，便觉得若就这么让人走了无异放虎归山，暂且不管是否会后患无穷，潜在危险却是一定的。天山传人武艺不可小觑，假以时日，如今尚缺足够磨砺的伍定远说不定会成长为一条便是“擒龙”也难以克制的神龙……卓凌昭这人虽然狂傲自大，但也并非全然只看得到好的愚昧之辈，他虽不见得有多相信伍定远能超越自己，但小心一点总是无错的。这么一想，他便起了几分杀心，转念又思及眼前这人也是柳门中人，却是不好下杀手，于是才有了刚才那明里客气暗则强逼的“建言”。

　　卓凌昭当然也知道伍定远必然清楚这一趟等于是羊入虎口，进了山门再想出来可就难了。但他笃定对方只能乖乖照做——因为现下的“一代真龙”，不单是尾伤龙，旁边更多了个一旦动起手来就只会碍手碍脚的拖油瓶。

　　“伍捕头，此去已无多少路程，山路也不好骑马，你还是下马与我等步行吧。”见伍定远不吭声，一直在旁未说话的金凌霜已知对方默认了掌门人的“提议”，便开口打破了沉默。

　　伍定远抱着小鬼默默翻身下马，那匹黑马却颇有灵性，只依依跟在伍定远身侧，不肯独自离去。钱凌异之前失了面子，见状便冷哼一声：“伍老弟到底是一代真龙，连这畜生也对你青睐有加啊！”

　　伍定远冷睇他一眼，只当没听见。那屠凌心正也想开口说几句风凉话，却被一旁的金凌霜暗暗使了个眼色要其莫胡言乱语。

　　为了防止伍定远途中突然发难逃脱，他几乎是被昆仑十三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围了个严实，互相之间留下的距离虽然足够让你活动自如，却都属于那种一旦你有异动可以马上合围的不远不近，更何况右边一臂之距的位置还有个剑神卓凌昭在呢。“剑寒”金凌霜与“剑蛊”屠凌心分别在伍定远左右两侧后方几步远，那“剑影”则在左前方，自然收不到他二师兄的眼色，还想刻薄几句逞逞口舌之快，卓凌昭已然出声制止：“四师弟，行路便行路，少说个几句。”

　　他们都是学武之人，眨眼就到了昆仑山脚之下，之后的便尽是山路，崎岖坎坷，难以成行。伍定远一手抱着小鬼，一手轻抚了下黑马脖颈上的亮滑鬃毛，轻声道：“去吧，前面的路你跟不了啦。”那黑马抬起前蹄咴咴而鸣，似是不愿撇下主人，可又的确上不了这愈往上愈陡峭的险路，徘徊几圈后，便朝南缓步行去。

　　伍定远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孩子放下，又略矮下身形打算背起这孩子，却突闻一声长嘶传来。他循声而望，恰见那黑马轰然倒地，四蹄犹在蹬扯，颈下却是一滩血迹漫漫散开，染红了身下那一片黄土，旁边站着的行凶者是昆仑十三剑中的“剑浪”刘凌川。

　　“你！”伍定远不料这帮人居然连马也不肯放过，腾身站起，戴着铁套的右手便已成爪抓向那正要还剑入鞘的刘凌川。他去势甚快，刘凌川又是没了右臂的半废之人，眼看就要被扣住喉颈一招毙命，横里突然插出一把长剑格挡住那致命的一击，剑身与铁套击撞，却除了声闷响就再无其它声响，可见这一击之快。

　　伍定远怒瞪着挡在刘凌川身前的金凌霜：“让开！”他本就心怀怨怒，这时全数发作，目露凶光，气势更显骇人。

　　金凌霜回剑平胸呈守势，但并无让步之意：“伍捕头，不过一匹马而已，何必为了这么件小事伤了和气。”

　　伍定远冷哼一声，目似寒冰：“不过一匹马，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

　　刘凌川动手杀马，实是出于金凌霜的授意。昆仑派的二当家，论起小心谨慎，只怕还比他上面那位大师兄要更甚几分。之前卓凌昭硬迫着伍定远上山，金凌霜便已大概猜出掌门心中的打算，既是如此，则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抹消伍定远的踪迹最好。他见这黑马颇通人性，便担心日后有寻伍定远之人藉着这马找到这，多生事端，方才示意最外围的刘凌川出手了结了正要离去的黑马，却没料到不过一匹马居然就让那天山传人怒火横生。

　　伍定远当了多年捕快，怎会不知杀马的个中情由？只是心中憋闷，被此举一刺便悉数发泄而出，却也仅此而已。一击不得，再动手便是不智。伍定远也许偶尔冲动，但从来分得清在什么时候什么事该做能做什么事不该不能。他收回手，回头看那边好整以暇地负手观望远景的卓凌昭，后者一副悠悠然的模样，见他看去，便微微眯眼做了个笑的表情：“伍捕头，前面路不好走，还请你当心着脚下，也顾好身边的小兄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