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多米诺1904》盐炒橙

3、入职但是一点点

　　吉玛·琼斯入职《预言家日报》报社已有三年，单身，爱好园艺，尤其喜爱金盏花，讨厌昆虫、长毛动物和寒潮天气。洛克希默念着她搜集来的信息，深吸一口气，推开报社的金属门走了进去。

　　然后被一沓迎面飞来的报纸样刊砸晕了。

　　洛克希眼前模糊了几秒，她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井底，上空一个小小的圆圈冒着白光，但一只温暖的手正托着她的后脑，锲而不舍地询问着。

　　“玛奇小姐……玛奇……洛克希·玛奇？你能听到我吗？”

　　她哼了一声，渐渐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她躺在报社冰凉的地板上，编辑们将她围在中间，正关切地叽叽喳喳。

　　“都散开！”另一个女声说，“都散开，她需要更多空气！”

　　编辑们不情不愿地散开了，洛克希认为这和他们又得回去工作有关系，驱散人群的女人走了过来，她身材高大，步伐稳健，没费什么力气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简易治疗咒的白光过后，洛克希眼前的光圈消失了，她看清了眼前女人的脸——

　　高额头，低盘发，蝶翼形状的眼镜后是一双锐利的棕色眼睛，极具英国特色的薄嘴唇和下颌，使她看起来强硬又倔强。

　　除此之外，洛克希也没有错过她胸前的一点闪光，伦敦地区巫师园艺兴趣协会的荣誉会员胸章。

　　“抱歉，玛奇小姐，希望你体谅，新刊印刷前一天，”吉玛·琼斯紧绷地说，“每到这个时候，办公室里总是一团糟。”

　　说这句话的时候，编辑按下洛克希的脑袋，一只甩着红墨水的羽毛笔从她们脑瓜顶上飞了过去。

　　“别用自动纠错羽毛笔！安珀！”另一个钟帽上装饰着羽毛的编辑对那个叫安珀的编辑咆哮道，她帽子上的羽毛被染成了粉红色。

　　洛克希听见琼斯重重呼气的声音，最后的安乐之处是办公室的茶水间，“咖啡还是茶？”琼斯问。

　　“水就好。”洛克希调整好表情，说道。

　　“我们只有咖啡和茶。”琼斯回答。

　　“茶。”洛克希也忍不住重重呼气。

　　“明智的选择。”琼斯说，为她们召来两杯茶，“你闻起来有股金盏花味，香水？”

　　洛克希露出笑容。

　　“希望不是。”琼斯说，“香精就是自然的盗贼，用劣质的魔药勾兑出虚幻的乐趣，是自欺欺人的修饰，明明从未亲近过自然，还想让自己闻起来像花朵——”

　　“我来的街上有个流浪汉。”洛克希干巴巴地说，“他用香水泼所有路过的人。”

　　琼斯眯起眼睛，这让她看起来更精明了，但紧接着，这张脸上属于聪明人的五官开始弯曲变形，她扶着洛克希的肩膀大笑起来。

　　“我开玩笑的！”琼斯说，甚至弯腰嗅了嗅她的头发，“你真好闻。”

　　“而你很像我的新室友。”洛克希松了口气，也说道，“一个恶作剧爱好者，很有天赋。”

　　“非常感兴趣，但留到下班时间和我讲。”琼斯打了两个响指，声音清脆，“现在让我们聊聊你的工作，别这样，我不是你的上司，你和我，我们是合作关系。”

　　可能是因为你太高了。洛克希心想，琼斯对待她的方式让她想起自己在伊法魔尼被叫做小小玛奇的日子，她的同学人都不错，就是太爱给人起绰号。

　　但琼斯在工作时和洛克希的同学们很不一样，尽管她们挤在狭窄的茶水间里，但编辑已经清晰快速地将她们未来要做的事讲了一遍，洛克希的稿件将会出现在娱乐版块，在第四页下半部分，紧挨着填字游戏和读者付费刊登的寻人启事或者讣告，她需要设计一个小人形象，让那些即便在头版也没人爱看的魔法部公告从小人的嘴里冒出来，除此之外，她还需要每月创作数量不定的滑稽漫画，以防太多读者来信要求把新闻小人换成原来的笑话集锦。

　　“老套的笑话集锦！”琼斯轻蔑地说。

　　洛克希猜测这个新闻小人的主意多半是她的策划。

　　“……玛奇小姐，您将会有一星期的时间来完成设计作品，我们不介意人物有原型，但务必要能够短暂地吸引读者的目光，当然，我看过您的作品集。”编辑俏皮地眨了眨右眼，“这么说很不专业，但以我个人的观点来看，我相信您会从六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你真贴心，琼斯小姐，我也很……等等，你说什么？”
　　洛克希一愣，“六位竞争者？”

　　她从自己的手包里翻出预言家日报的回信，上面用漂亮的字体誊写道：

　　「亲爱的洛克希·韦斯莱-玛奇小姐，恭喜您成为了《预言家日报》的实习插画师，在未来的几个月中，我们需要您提交……」

　　琼斯翻转信纸的动作略去了信上的陈词滥调，洛克希这才看到信纸背面写着最后一行墨迹极淡的文字：

　　「此外，我们将从您与其他五位实习画师中选出最符合《预言家日报》风格的那一位，并进行正式签约，衷心祝愿您从竞争中脱颖而出，期待与您的合作。」

　　“哦……”琼斯尴尬地说，“近五年来唯一的一次印刷事故，看来不止发生在那天的报纸上。”

　　洛克希快要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她还要分神来控制自己的眼球不要瞪得太过分，突然地，她从正牌画师变成了工作岌岌可危的实习生，就因为一个印刷错误——当然，还因为她是个粗心的自大狂，竟然以为自己的画作一举俘获了挑剔的英国人的心——

　　“玛奇小姐？”琼斯在她面前挥手，“你有信心吗？”

　　洛克希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也回到了喉咙里，她对琼斯露出微笑。

　　“我想我有。”她回答。

　　洛克希是个自大狂，这很不幸，但幸运的是，她向来知道这件事。

　　“完全没有！”洛克希在漂亮的新公寓里尖叫，“我要完蛋了！”

　　插画师的卧室仿佛经历了一场棉花采摘事故，大大小小的草稿纸团铺满了地板，洛克希的铅笔剩下一个短短的头，短得像是要藏起来求饶，草纸上的人像冷冷地看着她，洛克希咬着嘴唇和他对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这张纸也攥成一团，狠狠掷向门口。

　　“哎哟！”

　　“弗雷德！”洛克希惊诧地尖叫道。

　　从她新室友正捂着额头的动作，和掉在他脚边的纸团来看，毫无疑问，洛克希把他砸了个正着。

　　“我知道我不该窥私但是——”弗雷德感叹，“这是个复制咒恶作剧吗？”

　　“我以为你去工作了。”

　　洛克希站起来走向门口，将他们俩都关在卧室门外。

　　这是句真心话，不全是为了转移话题。她回来时，弗雷德卧室的门紧闭着，和她出发前一个样，否则她也不会放任自己狒狒似的大叫，那实在是有悖好室友准则，洛克希不想，至少暂时不想，在合租第二天就表现得像个混蛋。

　　“我在睡觉。”弗雷德说，“昨晚的派对你应该来的。”

　　弗雷德穿着全套的条纹睡衣，脖子上却又挂着一条散开的领带，手里的马克杯冒着热气——非常标准的宿醉后套装，乱蓬蓬的头发向四周伸展，头顶的向上，额前的向下，挡住一部分眼睛，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也让他看上去没那么浮肿。

　　“倒是你。”弗雷德指着自己的眼眶，“我以为你是去工作报到，结果却是地下拳赛——麦片？”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洛克希说。

　　“对我来说是早餐。”弗雷德召来麦片盒与一只大碗，“一起吧，小姐，英式下午茶……不不不，别为我拿牛奶，相信我，只要你宿醉过就明白。”

　　“完全不想明白。”洛克希说，她发现弗雷德还是紧盯着她眼眶上的乌青看，“好吧，是一沓报纸，一沓报纸当着报社所有人的面朝我脸上来了一圈，把我掀翻在地。”

　　弗雷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请务必告诉我所有事，玛奇小姐。”他诚恳地说。

　　而洛克希的确需要宣泄，她从乔纳森记错了休假日期导致她昨晚白跑一趟开始讲，弗雷德立刻举手示意。

　　“我能评价一下你的男朋友吗？”他问。

　　“我有预感那会是个讽刺，所以，不能。”

　　“好吧。”弗雷德撇了撇嘴，“继续。”

　　洛克希又从金盏花香水讲起，讲到了报纸袭击事件、高大的编辑琼斯、她没仔细阅读报社回信和另外几个可能正在创作艺术作品的同行画师，最后以她岌岌可危的工作收尾。

　　“……感觉就像是，连我的素描都在说，洛克希！粗心大意的傻丫头，快滚回你的美国码头去吧！”洛克希展开那张皱巴巴的草稿，把它举到下巴底下，和画像一起凝视着弗雷德。

　　弗雷德却像是脑袋被人猛地敲打了一下，露出呆滞又不敢置信的神情，他伸手戳了戳洛克希的草稿，“你认识他？”

　　洛克希摇头，她不认识，但这男巫的相片就放在靠近办公室门口的那张桌子上，大概是新闻照，无趣的职员，扣子系到领口，眼镜厚得反光，在黑白照片上一板一眼地阅读文件。洛克希从忙成一团的办公室里将最上面那张带了出来。

　　“我以为魔法部先生能给我灵感。”她说。

　　“为什么？魔法部先生很对你的口味？”弗雷德问。

　　“他不是我的类型。”洛克希坦诚地说，“虽然对我没什么帮助，但他……非常魔法部。”

　　弗雷德赞同地点头。

　　“想听听我的建议的吗？”他问。

　　洛克希发出模棱两可的嗯声，如果这是几个月前，她一定会对想要发表高见的门外汉冷嘲热讽，但现在她有一定几率变成失业的外国人，弗雷德则刚经历了一场宿醉，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弗雷德还有工作。洛克希心想，我认输了，更何况他还和我坐在地板上，让我吃他的麦片。

　　“别看我现在是个醉汉，洛克希。”弗雷德说。

　　洛克希脸上一热，他看出她在犹豫。

　　“但如果你愿意像调查这位琼斯一样调查我，你会发现有很多人都希望我能为他们做一次咨询——虽然是商业相关，不过这也是在讨论让你如何赚钱，我想应该差不多。”

　　洛克希努力忍住不笑，他拧着眉毛故作深沉的样子实在滑稽，但又不招人烦。

　　“听好了！”弗雷德清清嗓子，展开那张砸中他的草稿，“我的意见是——”

　　洛克希在地板上敲打出一串急促的鼓点。

　　“你画得非常好，玛奇。”弗雷德说，“相信自己创造的一切。”

　　洛克希一愣。

　　“你在耍我。”她闷闷不乐地说，要回了魔法部职员的肖像画。

　　洛克希感到一阵不快，有那么一会儿，她还真的希望弗雷德能给她点醍醐灌顶的建议，把她被魔法部职员的注视夺走的灵感还回来，但他说话的语气让鼓励听起来戏谑意味十足，尤其是在她毫无进度的时候。

　　“我没有！”弗雷德急切地说，“我是认真的！”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在洛克希把自己关进卧室前追上了她。

　　“我是认真的。”弗雷德重复，“你画得非常好……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和照片非常像，像到如果他死了，的家人会想让你来绘制他的画像……”

　　洛克希笑出了声，“这听起来缺乏礼貌。”

　　“如果是我说就不会。”弗雷德没头没尾地回答。

　　“好吧，好心人。”洛克希说，“但你的建议呢？”

　　“没有建议。”弗雷德说，好像很是得意，“一开始就没有，我只是想夸你。”

　　他停了一下，好像是在想一些赞美画作的词汇，“……惟妙惟肖。”他说，“非常像，我是说，简单几笔，他就在纸上继续施展那套无聊魔法……我向梅林发誓这不是讽刺，洛克希，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洛克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副表情，但她兴奋得要命，弗雷德的确让魔法部职员把灵感还了回来，她看着这人的眼镜框、卷头发和停顿时微微下撇的嘴角，好一副古板无聊的表情！但如果这副表情出现在不那么像他的人脸上——

　　她跳起来搂住弗雷德的脖子，在他脸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了不起的咨询师！”洛克希大声赞美他，“容我失陪一下！”

　　她飞快地完成了又一幅草图，但这一次，魔法部职员的长鼻子被改成了大大的圆鼻头。

　　“让我看看……把眼镜留下，然后……”

　　然后她得到了《预言家日报》的工作，靠一个穿着不合身魔法部制服的滑稽小人，他有一头凌乱的卷发，圆脸，大鼻子，戴一副厚厚的圆框眼镜，脸上永远是一副古板又厌倦的神情，但当报纸翻页时，他就会用拉长的男孩声音提醒道：

　　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提醒您，请勿在巫师聚集地组装麻瓜用天线——

　　或者：

　　飞路粉用量与路途远近无关，适量使用飞路粉，谨防飞路粉爆炸事故发生。

　　“就让我请你吃饭吧。”洛克希说，她和弗雷德正在多米诺公寓的门厅里等电梯。

　　“我已经收到最好的礼物了！”弗雷德忍俊不禁地抖了抖手里的新一期报纸，他每抖动一次，报纸上小人说话就要重来一次：禁止滥用……禁止……飞路粉……禁止滥用魔……禁止……禁止过量……

　　洛克希抽出魔杖敲击报纸，漫画小人竟然扑通一声摔倒在版面上，大圆框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我要下班！”他大吼了一声，给弗雷德和洛克希留下一个背影，但紧接着就被自己长到拖地的袍子绊倒了。

　　弗雷德放声大笑，喉咙里发出连续的仿佛空气稀薄的抽气声，但他很快停了下来，变成抖动着肩膀低低地发笑，像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他发出的声音同样滑稽而感到羞愧。

　　“这是送给你的。”洛克希微笑着说。

　　这句话彻底抽走了弗雷德的笑容。

　　洛克希不解地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一时间没法判断他是在生气还是惊讶。

　　“太过了吗？”她忐忑地问。

　　“不……”弗雷德说，语速很慢，像是怕说快了她就会反悔似的，“我只是太惊喜了……有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小把戏，在报纸上，你送给我……”

　　“如果你想请我吃晚餐的话。”洛克希开玩笑。

　　“当然。”弗雷德这回倒是回答得很快，“我想请你吃晚餐，就今晚怎么样——”

　　洛克希愣住了。

　　“或者明晚？”弗雷德问，他顺着洛克希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也愣住了。

　　洛克希已经飞奔过去跳到了魁地奇球员身上，乔纳森·德赖弗，普德米尔联队的新星——特指他的脸，也是洛克希的粗心男友，稳稳地接住了她。

　　“这是乔纳森，弗雷德。”

　　洛克希幸福无比，她对男友的惊喜感到很满意，这简直是完美无缺的一天，“这是弗雷德，我的室友——”

　　“我认识你！”乔纳森热情地说，“你是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老板，有两只耳朵的那个！我还买过你们的拳击望远镜，我把它和普通望远镜弄错了，每次都是，直到我的队友帮我把它丢掉……哦，对了，还没介绍我自己，乔纳森·德赖弗，我是洛克希的——”

　　“替补守门员。”弗雷德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是彻头彻尾的魁地奇迷，我认识你，你是普德米尔联队的替补守门员。”

　　“老天，你的手劲真大。”乔纳森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