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标本与失效止痛药》展颜一笑

3、亲爱的，你心碎的声音比飞机的引擎还响

　　但我还是回来了，他订婚了。

　　那一天，林女士突然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程家公子刚从伦敦回来，”她在电话里说，“正好你们都在巴黎。”

　　此时打算回国参加一场同学聚会的我，正往行李箱塞那条许沉最爱的白裙子，想了想，闻言突然笑了：“好啊，让他陪我去个地方。”

　　程述比照片上严肃，西装三件套穿得一丝不苟。

　　握手时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戒痕实在是显眼，所以我一眼便注意到了。

　　“被迫营业？”我挑眉问。

　　眼睛却一直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那里有某种我熟悉的东西，像是另一个版本的许沉。

　　第一眼我知道林女士口中的这个程述和我面前这个不一样。

　　于是我在他开口前提前说到：“配合我演场戏，”我晃了晃手机。

　　“你前男友的社交账号我刚好关注了，放心吧，我可以帮你应付你的父母。”

　　同学聚会那天我涂了许沉送的唇膏，过期三年依然香甜。

　　包厢门打开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血液结冰的声音——许沉正在给身边女生夹菜，动作熟稔得像排练过千百次。

　　她穿着杏色针织裙，头发松松挽起，叶弥腕间的蓝紫色蝴蝶手链反着冷光，是去年拍卖会父亲没为我拍到的款式。

　　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正像母亲制作的标本，美丽却永远凝固在某个时刻。

　　“我男朋友，程述。”我挽住程述的手臂强装镇定，但我实际上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介绍完坐下的一瞬间，藏在桌手都开始发抖。我让自己冷静下来。

　　之后的时间我一直小动作不断。

　　假装和程述表现得很亲密，想知道许沉的反应，又不敢和他对视，怕被他一眼看穿我的紧张。

　　于是我装作很亲密的把头靠近程述，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把嘴靠近程述的耳朵旁对他小声询问许沉的态度，那会我觉得许沉肯定会气的脸青红一片，想想都有些得意的小高兴。

　　程述沉默半晌：“他在给他未婚妻剥虾，根本没功夫看你。”

　　我楞住了，反应了一会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片刻后才身体坐直了回去。

　　之后持续到聚会结束，我都一直安安静静坐着吃饭，没有说过一句。

　　聚会散场时下起小雨。

　　我在走廊拦住许沉，那时恰巧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看起来好像临了雨，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那条我再熟悉不过的领带上——去年生日我送的，夹层里绣着我们名字的缩写。

　　当时我脑子跟浆糊一样，一片空白，想说的话很多，但又不知道自己说出口了些什么，只记得他当时用一种怜悯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你喜欢她吗？”我问，雨水流进嘴角，咸得像血。

　　许沉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我，照亮雨幕中漂浮的尘埃：“我们很合适。”

　　“那我呢？”

　　“青梧”他伸手想擦我的眼泪，又在半空停住，“我们都该长大了。”

　　都是眼睛说通往心灵的窗户，来自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他的心还喜欢我，，但他望像我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却在和我告别。那种眼神，那样的眼神，不是我的许沉，我的许沉从来不会那样望在我。

　　分开的这一年，我都一直单纯的认为但他会等我，至少不会喜欢上别人，我一直知道我脾气骄纵，老是对他发脾气，但只要他像以前一样哄哄我……

　　“之前聚会上，不就告诉过你了，他连余光都没分给你。”

　　程述在走廊角落里出来，递来手帕，丝绸一角绣着褪色的"C&W"。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都听到了些什么，我透过泪雾看他镜片后的眼睛，我发现和许沉截然不同——这是片下过雨的森林。

　　那次聚会以后，我想了很久决定定居巴黎，本来我在国内也什么没有朋友，林女士和阮先生更是忙的回不了家。

　　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巴黎是一个很美的城市，我很喜欢那里。

　　离开的那一天，我倒是没想到程述会来送我。那时我笑着跟他说，这个破地方再也不想回来了。

　　但坐在飞机上，遇到气流颠簸的时候，我正好实在憋不住哭出来了，邻居的老太太还递给了我一个手帕，用英文对我说：

　　“亲爱的，你心碎的声音比飞机的引擎还响。”我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