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一坨茄子

3、谁在看我！

　　苏清越去坊市上去找了一份工，是帮书院抄孤本，一卷三百余文。他身姿挺拔，气定神闲，手中毛笔似有灵犀。

　　下笔沉稳果断，书写时，眼神专注，凝视纸面，站在一旁的山长连连称赞，便给他推荐了另一份活计，帮人书写田地买卖契约。

　　这一日下来，苏清越赚了有六七百钱，他便拿着这些钱去了成衣铺，铺侧两旁都是衣裳，上面似乎还有一层楼，苏清越对面料手艺没有了解，便询问铺子的伙计，我手中有的六七百钱能买什么料子。

　　伙计一听，从柜台里面拿出一匹丝绸，乐呵呵开口，这个只要七百文钱，可以做两件衣裳，小郎君，你要吗？

　　苏清越点点头，想着老人与小漾的身量，像店铺伙计说了尺码，便提出还有些事，等会回来取衣服。

　　苏清越在坊市上走着，街头街尾都是挑担摆摊卖零嘴的，苏清越在一个摊贩面前停下，看着那色泽诱人，香气浓郁的蜜饯。

　　便开口询问摊主，一包多少钱。

　　二十文，摊主回道。

　　苏清越把钱袋里面所有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只有十九文。还差一文钱。

　　摊主是个小哥，皮肤黝黑，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消失不见，脸上两排牙齿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外，那副模样，看起来傻气十足。他笑着开口道。

　　小郎君，差一文钱，这次我就少一文钱卖给你，下次又来买啊。

　　苏清越笑笑，开口说，谢谢。

　　苏清越本就长得俊美无双，模样就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谪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摊主小哥呆呆地看见他笑，满脸通红，甚至蔓延到了双耳上，脖颈也是通红一片，反应过来眼神躲闪不敢再看。

　　苏清越卖完蜜饯去成衣铺，衣服也刚好做好，两件一大一小的衣服，丝绸手感细腻，触感滑爽，摸起来有一种特殊的柔软感。

　　苏清越左手抱着衣服，右手提着蜜饯悠悠向家走去，刚刚推开门，就看见小漾在荡秋千，院子里面全是他的欢声笑语，阿爷则躺在木椅上，眼睛闭着，仿佛睡着了。

　　小漾看见苏清越回来了，咋呼呼高兴的大喊，阿爷，快醒醒，哥哥回来了。

　　老人悠悠转醒，看见苏清越，慢慢开口，清越回来了啊。

　　他从木椅上起身，动作迟缓而僵硬，背微微勾楼，像一张拉不满的弓。他慢悠悠的走回房里，伸手拿东西时，手指也不再灵活，关节肿大变形，动作笨拙，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东西走到苏清越面前。

　　苏清越看着阿爷的双手，皮肤褶皱推叠，指甲不在光滑平整，有的泛黄且凹凸不平，掌心布满厚厚的老茧，似被岁月之犁深耕过，记录者一生的艰辛和沧桑，手背青筋暴起，在松弛褶皱的皮肤下突起。

　　可老人手上的抱着的是一件衣服，是件冰蓝色的对襟窄袖长衫，是匹上等丝绸做出来的，丝绸面料触感非常柔软，细腻如丝，质地轻薄，表面带有自然的光泽，在光线下会显得波光粼粼，价格看起来不菲。

　　老师笑呵呵开口，我看村口张二他小儿子身形跟你差不多，就按他的身量给你做了一件衣服，你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苏清越听完一愣，开口声音有些发颤，给我的？

　　嗯，给你的。你一个人的，小漾也没有。阿爷回道。

　　一旁的小漾听到，嘴角往下撇了一下，嘟嘟囔囔开口，哼，阿爷，偏心。

　　苏清越拿出做好的两件衣服，和一包蜜饯，把它把放在木桌上。

　　有些无措和僵硬的开口，给阿爷和你买的衣服，赶紧试试合不合身，又把蜜饯递给小漾。

　　上次听你说挺喜欢吃蜜饯的吧，做衣服的时候无事在街上逛的时候顺手就买了下来。

　　阿爷听到他这么一说，乐呵一笑。

　　小漾也是激动地看着衣服和蜜饯，一脸兴奋和惊讶的看着苏清越。脸上尽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开心的说道。

　　谢谢哥哥，哇，我今年生辰收到了三份生辰礼。今年真是个好年啊。

　　夜深了，三人各自回房，苏清越辗转反侧，似是心有所想，推开门走进院中。

　　皎皎月光下还能模糊看清一些东西，那颗原先将死的树这几天仿佛也重新有了生机，枯黄的叶片看看被新的嫩芽取代，缺失的枝干也重新慢慢地长了出来。

　　苏清越说不出此刻内心的感觉，仿佛将死的不是那颗树，而是他，亦或者仿佛慢慢活过来的不是那颗树，也是他。

　　一夜未眠，在院中木椅上坐了一整晚，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苏清越的脸上，细碎的光影，为他的眉眼勾勒出金色的轮阔，睫毛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每一根都闪烁着光芒，他才慢慢回神。

　　原来阳光这么温暖嘛？这样的光也是会照到他的吗？

　　日复一日，日子就慢慢这样过去，可苏清越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目光，那目光汹涌又炙热，像是被久违的猎人盯着，又像久别重逢的激动。

　　苏清越一开始只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可每一天都能感受到那目光日渐增加的注视，这让他再也忽视不了。

　　谁在偷看！这样强烈的注视让他浑身毛骨悚然，可却更让他觉得好奇，有趣。

　　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里面忽然被人扔进了一颗石子，表面的平静被打破，泛起的不仅是水面的波纹，还有内心深处丝丝缕缕的波动，就像生活中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破一成不变的节奏。

　　苏清越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眉毛微微上挑。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老鼠在偷窥，可别被他找到了，不然他一定会狠狠惩罚他。

　　那道目光如此强烈直白，那么他对暗处那人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他计上心头，一个危险地计划在刻在脑中。

　　那么，小老鼠，见面倒计时，已经开始喽！

　　这几天苏清越还像往常一样，在书院抄孤本，帮人抄写田地买卖契约，回家修缮房屋的破损，半个月过去，原来破旧的房屋焕然一新，与阿爷和小漾也越来越熟络，看着陌生的环境却给让苏清越越来越熟悉，浑身都充满着一股安全感。

　　原来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

　　坊市的东街并不如西街一样繁华热闹，那边流浪的乞丐，小偷很多。

　　苏清越所在的那个村子里面，这几天发生了一件事，同村的老人病死了，儿媳上吊自杀了。流言很多，有说是儿媳把老人救命钱偷用导致病死的，也有说这个儿媳是灾星，克死了丈夫，现在又把爹给克死了。

　　把一切过错全都归咎到这个儿媳身上。

　　流言越传越广，街坊邻里都知道了。女人拼命的解释，可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终于受不了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站在桥上毅然决然的投湖，苏清越结算好工钱正准备过桥回家，恰巧遇见了她，跳入湖中，把她拖上岸，救回了她一条命。

　　女人悠悠转醒，眼中尽是空洞与绝望，一张脸什么神情都没有，麻木的开口，小郎君，何必救我呢。

　　苏清越看着她，什么也没说，随后坚定的开口，说了三个字。

　　我信你。

　　女人听见他这么说，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虽然是笑，可却并没有半分开心，语气里面充满了讥讽和无奈，那张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全是痛苦与挣扎。

　　女人瘦了一大圈，可嘴里一直不停重复，我没有要害他，我真的没有要害他，我没有偷用他钱，我原本那天要去东街给他抓药看病，谁知道半路一个小偷出现把我的荷包抢走了，荷包里面都是他的救命钱啊。

　　我拼命追上那个小偷，跪在地上恳求他，什么求饶的话语都说光了，直到我额头都被磕破，喉咙里面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血流满了我的脸和脖子上，那个小偷也没有任何松动，随后露出一个近乎魔鬼般的笑容。

　　他恶劣的开口，那怎么办呢，钱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了，算你倒霉，下次见到我记得绕着走吧。

　　女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那老人瘦骨嶙峋，浑身上下看不见一点肉，仿佛只剩下骨头。

　　女人跪在床前，泪已经模糊她的视线，麻木去对着老人道歉，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对不住。

　　女人跪在老人床上一宿，眼下全是乌青与疲惫，额头上的血早就干了，她呆呆用手去探老人的鼻息，老人昨晚早已死去，身上全是凉意与僵硬。

　　女人崩溃的大叫，街坊邻里听到动静纷纷凑热闹来看，他们不知道事实真相，谣言便先传了出去，全是对女人的嗤之以鼻以及指责。

　　女人不是没解释过，不管她怎么说，总有人说她克夫，撒谎自私，不幸，众人开始远离她，女人精神崩溃。

　　苏清越听完，眼底有一丝异样的情绪闪过。

　　小偷该死，谣言该死，这世道也该死。

　　女人被苏清越救起来之后，第二天就上吊自杀了。跳湖那晚上对苏清越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小郎君，你救不了我的，能救我的，却弃我于不顾。这世道，真是荒谬。

　　苏清越经过这件事，这几天频繁出现在东街，出手阔绰，银子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有几道身影一直跟随着他。终于有几道觊觎的目光按捺不住了，苏清越特意总在一个封闭的小巷，那几人便跟了进来。

　　这几人蓬头垢面，无观仿佛是随意拼凑，眉毛稀疏杂乱，像冬日里的枯草，嘴唇肥厚干裂，像干涸的土地，身上还隐隐散发出一出臭味。他们当中有一人布料不是粗布麻衣，布料新崭崭的，应该是这几天才去买的新衣。

　　苏清越死死看着那人，开口便是入骨的凉意，前几天，你抢了一个女人的救命钱，你知道吗。

　　那人被苏清越的目光威慑住，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可因为身旁站的人而感到底气十足。

　　恶劣开口道，她的救命钱，救不了她的命，但却能救我的命，算她行善积德了吧。

　　苏清越不再多言，抬起脚，猛地踹向那人腹部，手掌用尽全身力气，趁他没反应过来时重重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那人脸瞬间就红肿起来，再次看向苏清越的目光里面全是刻骨的愤怒和恨意，脸上青筋暴起，面目可憎，大声吼道。

　　你他妈找死是吧，我要杀了你，给我杀了他。

　　旁边的人听的他的话不敢动，目光里面全是害怕和惊讶，他们只是想抢抢钱而已，谁愿意跟一条人命挂上钩，谁又愿意去大牢里面呆着。

　　所以他那个带头人说完话，旁边的人却一点动作也没有，说话那个看自己说话这么没有用，怒气更甚，燃尽了他最后一丝神智，抄起刀就向苏清越刺去。

　　苏清越站地原地，不闪也不避，仿佛向他刺来的不是刀子，而是一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招数。

　　暗处的黑影终于按捺不住，就在匕首快要刺刀苏清越眼前时，他折断了那人的手臂，把匕首枪过来放手滑开了那人的喉咙，血溅在了那团黑影身上，也溅到了苏清越脸上。

　　苏清越恶劣一笑，眉毛微微往上一挑，沾着血露出几分绮丽。

　　暗处偷窥的老鼠，出现了啊。

　　原本看热闹的几个流浪汗，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眼睛瞪大，惊恐的大喊，杀……

　　话还没说完，就变黑影两三下的给解决了。

　　人全部死亡，黑影也随之消失不见。